《修仙笔记》香辣曲奇

2、第 2 章

　　“什么吃药？”
　　“您们认识？”
　　金雀茫然。
　　李测半晌回过神，哼道：“自然认识。这音色，这语气，他狗头掉了我都认识。”
　　金雀紧张道：“别别别。桃夭神君也不要与我们小神仙计较，您们有误会日后慢慢说清楚。”
　　“不过是某人的老毛病而已，逞一时口舌之快。”那桃夭神君似笑非笑，如是道。
　　金雀扭头向李测抛来个迷惑而惊恐的眼神，心想可从没看见上真这副神态过。“这是上古老辈子神仙桃夭神君。这位上真方才来此地…散步？本仙君于是与上真提了提您的情况，上真便十分贴心地答应直接提您去天机殿登仙籍。恭喜恭喜，您鸿福无量，一上天界就被保送，省了八百多年排队时间呢，哈哈。”
　　“你莫不是在开玩笑？”李测仿佛五雷轰顶。震惊之余望向那人，已然拂袖驾云而去，堪堪在脑中留下那张熟悉至极的淡漠冷俊面皮，“这人竟还是个老神仙？？”
　　不怪他一惊一乍，你试着体会下突然发现自己老同学老冤家个是神仙的心情……你品品，仔细品品。
　　金雀帮忙捡起李测掉在地上的下巴：“好啦，人家可给你了唯一的保送名额。而且保送您的可是稳拿各项天界第一的桃夭神君，这说出去多有面儿啊。”
　　见李测仍旧目瞪口呆仿佛石化，又道“其实也没有揽完各项第一。我看您算个：'天界第一走后门'，哈哈。”金雀后知多话，干笑道：“我们现在去办签证登仙籍，大人就等着在线成仙罢。”
　　说罢，拉了李测，念了个诀，竟腾空而起了。

　　“您可是记起了生前的事儿了？怨念那么大。”
　　站在云尖上重心不稳，李测摇摇晃晃，闷声道：“也不是。只想起了一小段。”

　　风扇吱呀吱呀地晃着，板书无穷无尽，少年李测抄着抄着便睡着了。表面坐的端端正正，实则呼声似雷。
　　班主任的板擦砸不醒他，扶了扶额，继续转身狂书。
　　嫌日光刺眼，照得眼皮血红血红，李测扭了扭脑袋，继而又进入梦乡。
　　前座个子高高的少年微微一动。不知何年何月的阳光刺破玻璃窗，少年肤色冷白，双睫扑朔似蝶翅，好看的眉骨在眼睑上方投出一块灰色浅影。崔幼放下笔，举手示意。
　　“啊？”班主任余光无意瞟到崔幼，顿时冷汗：“是哪里写错了么？”
　　崔幼点点头。
　　班主任揩揩汗，转过身顺着思路检查。不过一会道：“那个，崔幼啊，你来说说老师哪里写错了，我认为这个思路没毛病啊……”
　　崔幼起身，徐徐道来。
　　李测忽然感到光没那么强烈了，抬起眼皮虚虚看了一眼，是崔幼。
　　崔幼清越又浅淡的声线讲得极慢，摇篮曲也似，正好和声而眠。
　　同桌胳膊肘戳戳李测，挤眉弄眼道：“你看你看，又是崔幼在爱现了。”
　　李测迷糊道：“人家有资本，你就别酸了。”
　　同桌嗤道：“资本？全国的比赛他参加了的能拿的奖都拿了个够，人估计看见一等奖就腻，当然有资本了。
　　“你说这人吧学习压爆我们就算了，还长一副小白脸，特能惹桃花。我亲眼所见，我们班郭笑笑，星期五写情书想塞他柜子里，东西太多没塞进去。于是打开柜门一看，满满一柜五颜六色的情书哐地掉下来……觉得自己情场无望当场就哭了。
　　“崔幼也是可以，打完球回来没事人似的扔了那堆纸。”
　　“笑笑？!”
　　李测惊醒。
　　“当真？”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这个单方面承认的校霸，初恋就是级花郭笑笑。为了追笑笑，他李测可是牺牲了五包辣条，整整五大五包啊！
　　自己用五包辣条砸出来的大白菜就被崔幼这家伙拱了？？
　　他李测一万个不服...... 怎的有点点难过？
　　班主任又一个板擦砸来，这次疼得呲牙咧嘴，不争气地酸了鼻尖。
　　崔幼刚好讲完，回头见后座少年眼泪水打转转，一副委屈巴巴模样。显然没听到李测同桌那番话，于心不忍，默默递了张干干净净的手帕去。
　　李测抬头，一顿，怒火中烧道：“我不要你的破布！”语毕，一扬手，那手帕鸟儿似的飞出了窗外去，歇在桃树枝桠上。
　　崔幼没有说话，轻轻地垂下了头。
　　再后来，李测宣布与崔幼拉爆关系。可谁能拒绝得了崔幼主动针对李测的免费考前恶补课程？李测自我安慰想，这样的好事憨批才会拒绝，他李测又不是憨批。于是九年义务教育，就在李测对崔幼深深的阴影下招摇而过了。

　　想起这段日子，说长倒短的，可能是李测生平最惬意的时光了。
　　那什么桃夭神君，崔幼，是他没错了。
　　不然还会有谁，能把天界各项第一拿完的？
　　不过李测是绝对不会羡艳这种人的。开玩笑，他可是一呼百应、单方面承认的校霸。

　　后来勉勉强强考起二本，勉勉强强毕了业，跟着师傅捡了几门歪门邪道，从此游走江湖，干些小诓小骗的事。油水最丰的时候是给富豪当睡眠辅导师，高价卖些极其怪诞的狗皮膏药。催眠是他从师傅那里学得最好的一手，经他一催牛都能睡昏过去，再油嘴滑舌吹得玄乎些，竟在帝都混的小有名气。这些有钱人最不容易睡安稳觉，被大主顾高薪请去他虽激动却不惊讶。倒是见着这位大主顾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把。
　　没错，世界就是这样小，是他的老同学--崔幼。
　　啧啧。同是将近而立之年，他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时候，别人已经海归回来坐庄金融圈了。
　　所以在他和带着大黑眼圈的老同学握手时，真想找个有拉链的洞钻进去。不过李测这人脸皮厚，虽然是老同学，还是照诓不误，不过下手轻些了。他其实一直在怀疑，以崔幼的智商，怎么可能在他诓他的时候乖乖配合......

　　“一点童年琐事而已，无甚可讲的。”李测打马虎眼。
　　“前方便是天机殿，天帝每日在这里处理天界事务。不过还有一些仙班大人们在等候上奏，可先一旁等等，排队候着。”
　　又是排队。
　　金雀按下云头，领了李测在队伍后站着。
　　李测想探头看看这天机殿，无奈被前头的紫薯仙挡住，他往左，紫薯仙往左；他往右，紫薯仙也往右。
　　后面熙熙攘攘又涌来一批人，手持玉笏，互相吹捧：
　　“锦园仙君您的皮草大衣真是美好，求链接～”“哪里哪里，不过是瑞庚堂的秋冬限定款罢了。您的发式才更奇丽，一定出个教程，教我们天界女仙都学学。”
　　这边一对一高一矮的人大呼小叫挤来，道：“噫！你们出早朝怎么忘了叫我和银弓仙君一同来！迟了是要挨天君骂的。”
　　有人嬉笑：“是笔砚双仙。”
　　果然，一个又瘦又高，一个又矮又扁，站在一起活像文房“两”宝。
　　李测不由会意一笑。
　　矮个子晋宝仙君推他一把，吹胡子瞪眼：“笑甚么！”
　　李测一个趔趄：“啊哈，抱歉，今日风高气爽，仙君仙子们一个个都非常养眼，心情愉悦，就笑了。”
　　前面那位紫薯仙也转了过来，向他示威似的挥挥金护指。
　　李测点头哈腰赔不是，生怕他一个响指打出来三界只剩一点五界。
　　那紫薯精忽然打量他，奇怪道：“如今怎么什么东西都可以上天界了？”
　　李测心中驳道：“还没问你这反派大薯头怎么也能上天界呢，安检做的也忒不到位了。”
　　后面笔砚双仙之一的晋宝仙君哈哈大笑，毫无疑问是在嘲笑李测。身旁高瘦的银弓仙君突然嚷道，“晋宝你方才是不是又踩我脚了……”
　　李测赶紧脱身，继续排他的队。金雀仙君不知到哪儿去了。想起已有很久没睡过觉，无由来有种精神上的饥饿，于是便站着打起瞌睡。
　　真真是三界奇景：一黑衣小个子凡人边睡觉边排队，呼声排山倒海，压过了前前后后议论不休的众位仙班，一时间殿前谜之静谧，仙人们掩嘴而笑的有之，挤眉弄眼的有之，拿出螺壳录音上传天界社交平台的也有之。
　　一女仙悄悄道：“今年还有那一神职还未分配……你们说呢……”
　　“哈哈哈，有可能有可能。三界笑柄们前仆后继哈哈哈。”
　　“正愁没有新笑话看呢。”

　　多时，殿外一仙官通报：“宣晋宝仙君，银弓仙君，凡界李测进殿。”
　　李测一觉醒来顿觉精神百倍，神气十足地穿过众仙异曲同工的怪诞眼色，随方才念到名字的笔砚双仙进殿。
　　到了殿内，才恍然发现天机阁不同于外观的内部，金碧辉煌，灿然夺目。
　　鎏金的神兽状香炉缓缓吐出青烟，金座之上的书案齐齐码着快堆到殿顶的书卷。
　　左右站了一青一粉两个人，李测定睛一看，嗬！又逢冤家。不是那崔…桃夭神君又是谁！可那桃夭神君此时神色疏淡，眉头若有若无地轻蹙起来，琉色眸子似水温润，似在看他，却又不是在看他。
　　两只珠圆玉润的手从书卷后伸出，奋力往旁一拨，书卷们应声而倒，哗啦啦滚到李测脚边。
　　一满面红光的华发老人扮个鬼相，从案卷后探出头来，咳嗽两声，便用浑厚嗓音道：“你就是从凡间被桃夭保送来的李测？”
　　李测按金雀教与他的礼仪，叩首道：“天帝功德无量福禄齐天，回天帝…”
　　那边桃夭神君向前一步帮他应了：“是他。”
　　好不尴尬。
　　天帝唔道：“哦。”
　　“这里有个仙职，你若不嫌弃可以拿去当当。”说罢挥手，右边的青衣男子展开手中卷宗，右手执毛笔在卷宗上划了一划，温声向李测道：“李测，公元一千九百九十一年生人，籍贯恭州。天历沧胤两千三百年飞升。今登录仙职，封为仙界睡神，掌三界生物之睡眠，秉责重大。
　　“并任剑神暨桃花之神桃夭神君副座。”
　　天帝挥手示意崔幼过去。
　　“过来。”崔幼看也没看他，凉丝丝的手捉住李测的小臂，沾了些朱砂，在一张金箔纸上按了按。又拈一细针，刺破李测食指，豆大滴鲜血冒出。毫无防备被人扎了一针，李测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退。
　　“别动。”崔幼低声道。
　　李测又乖乖站回来，像个老老实实受罚的小学生。
　　青衣仙人递来一块白色玉玦，崔幼抬手拿来，素手竟比那白玉还白。捏着李测食指，停在玉玦中央的平滑处。血丝缓缓沁入玉玦，有生命一般流动了起来，奇诡异常。李测看得目不转睛。这种玉质……在人间还真没见过。
　　“是每位仙班独有的印佩，此物万万不可弄丢。”
　　“嗯。”李测这才注意，崔幼腰间，也挂有一块浅绯色的印佩，晶莹剔透，似乎一触即破。
　　崔幼弯下腰，将印佩绦子在李测的腰带上系了个结。松开手，流苏垂地，羊脂似的印佩在墨色制服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吱吖——
　　大门被两位仙君由里向外地推开，众仙不由屏息以待。
　　然而李测从殿内走出，不明所以地对上众仙的眼神
　　那紫薯精脱口问道：“你是什么仙职？为什么不去炼神骨？”
　　众仙开始议论纷纷。
　　“什么神骨？不知道啊，”李测挠头道：“天君只叫我印了手印就出来了。我现在，算是神仙了么？”
　　几个靠近他的仙人既摇头又点头，其他人见没看成笑话，便摆出一副无聊神情。
　　“那么，睡神阁下随我回潋绯台好了。”崔幼随后出来，淡声道。
　　众人又噤了声，齐齐望向李测身后的桃夭神君，又互相递了眼色。
　　李测蔫着脑袋，没有回头，只低低应了声“哦”。

　　自此仙界热搜由“凡人保送飞升”变为“震惊！万千女仙求之不得的桃夭神君副座之位竟被他……”
　　由此得出，天界众仙官们实在是寂寞无聊，职业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