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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今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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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呵斥声,吓得舒卷一抖。
本就踩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的脚动了动,踩了个空,导致舒卷一下子重心失衡,向后倒下去,直接从石头上掉下来。
靠!这头磕在下头的石阶上可了不得,怎么着也得开朵花。
是谁要死不死的在这个时候到山上来,还抽风一样地吼这么一嗓子。
舒卷努力偏过头去看。
苏余闲!?
苏余闲看见舒卷倒下来,毫不犹豫的上去接住舒卷,但毕竟舒卷也是个大男人,还从挺高的地方掉下来。饶是苏余闲,也脚步酿跄,后退了两步,抱着苏余闲倒在地上。
倒地的一瞬间苏余闲发出憋着气儿的一声闷哼,舒卷听着,心尖儿小颤了一下。
真是疯了。
舒卷想要起身,动了好几下没折腾起来。
“别乱动。”身下的苏余闲环在舒卷腰上的手紧了紧。
舒卷一阵儿尴尬,立刻老实下来,撇过头看着苏余闲讪讪的说,“那个,苏将军啊,你能不能先把你手松松啊,我快喘不上气了。”
苏余闲放松了些。
“苏将军啊,要不…呃,你这样圈着我,就没法儿坐起来了。”舒卷尴尬地指着苏余闲环在他腰上的手臂。
苏余闲这才松开手臂。神色坦然,不尴尬也不羞愧。
舒卷立刻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手没找准地儿,按在了苏余闲的手上。明明天还凉,又是大晚上,这人的手竟然滚烫滚烫的。
“……”
更尴尬了。
舒卷赶忙收回手,小心翼翼地爬起来,避免再碰上苏余闲。
紧跟着,苏余闲也站了起来。黑着一张脸,就跟别人咬了他块儿肉一样。
面对这样一个的苏余闲,舒卷方才那点恼怒完全不敢冒头,缩得老老实实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苏将军,你怎么在这里啊。”舒卷站在一边竟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
不行不行,这样显得他做错了什么事一样。要硬气一点。
但是看到苏余闲的那张脸,硬气什么的就被甩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苏……”
苏余闲没理他,转身往山下走去。
“诶,苏将军,等等我啊。”舒卷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对自己的动作毫无意识。
“苏将军,你怎么在这里啊?”
没有回答。
“苏将军,你来这里干什么?”
还是没有回答。
于是舒卷乖乖地闭上了嘴。
二人并肩往山下走着,一路无话,都快把舒卷憋成了王八。
临近山脚,苏余闲突然停下来,舒卷走了两步,疑惑地回头看着他。
“我是跟着你上山的。”
舒卷一脸的疑惑转变成了震惊,又变成的疑惑,眼睛始终瞪得大大的。
“……什么?”舒卷想不明白为什么。
“什么什么?”苏余闲笑了,“走了,忙了一天该回去了。”
一面说着,苏余闲快步走过舒卷。
愣在原地的舒卷立即反手抓住苏余闲的右手臂,“等…”
“嘶…”苏余闲没料到这一抓。
“你受伤了?”舒卷掀开他的衣服想查看他手臂上的伤。
苏余闲拍掉他的手,又把衣服放下来。
“磕了下,小伤。”
“是啊,小伤,都流血了。”舒卷意味深长地看着苏余闲。
他低头看,白色的衣裳上沾了点并不大的血迹,但在月光下很显眼。
白色的衣服果然麻烦啊。苏余闲皱起眉头。
“走吧,我给你上点药。”舒卷很自然地拉着苏余闲的手腕往小酒馆走。
“在外行军打仗受伤是常事,这点小伤无碍。”苏余闲挣扎了几下,手臂有些疼,没挣开。
“你们打仗的,小伤就不用上药了?”舒卷笑着揶揄他。
“……”
两人回到院中的时候小酒馆已经打烊了,木铃屋中还亮着灯。
舒卷带着苏余闲进到他自己的屋中,把苏余闲安置在坐榻上,掀开他衣裳。看到他手拐处一片淤青和手臂后方破的一个小口子。
“你这是怎么伤的,衣服没破里面倒有一条血口子。”舒卷牵着衣服看了又看。
“……接你的时候大概给石头边刮了一下,后来又砸在了地上。”
本来只是简单说一句,没想到苏余闲竟然回答得十分认真。虽然这伤是苏余闲为了接他受的,但舒卷听得心情十分愉悦,不由自主地挂上了笑容。
看清伤口之后舒卷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他的药箱。
看着舒卷从这个柜子里翻出一堆衣裳,又从那个柜子里翻出一堆玩意儿,苏余闲忍不住问,“你在找什么?”
“药箱啊。”
“……你多久没用了?”
“也就十天半个月的样子。”舒卷从箱底拿出个铲子扔到地上,“我记得我就放这儿的。怎么不见了。”
“……”
舒卷蹲在地上抓了抓头发,突然抬起头,“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木铃给捡来的那孩子上药,把药箱拿走了。”
“……那算了吧,不上药了,本来……”
“本来什么?本来这伤就是因为我吗?”舒卷笑着哽他,“你等着,我去拿药箱。”
明明是有些不爽的笑容,却让苏余闲愣住了,直到舒卷走出屋子,他才回过神来。
稳住稳住,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很快,舒卷抱着药箱跑回来。手脚利索地取出各式各样的药瓶、纱布、剪刀。又从中挑出瓶药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苏余闲的伤口上药。
苏余闲看着靠的很近舒卷,轻柔的额发、浓密的睫毛、专注的眼睛、淡红色的嘴唇……他赶忙撇开脸。
洒上了药粉,舒卷拿着绷带,一圈一圈的把伤口缠好。
“方才你是不是要跳下去。”苏余闲撇着头,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的是个陈述句,而不是问句。
“啊?”舒卷停下了动作,有些懵。
“是不是?”苏余闲转头与他对视。
“……”懵圈了许久,明白苏余闲问的是什么之后,舒卷赶紧低下头。
憋不住了。
没等苏余闲问他怎么了,舒卷就笑出了声儿,最后更是直接放肆地大声笑出来。
“……”轮到苏余闲懵圈了。
舒卷蹲着肆无忌惮地笑了个痛快之后,继续摆弄着纱布。
“苏将军认识我这么久了,觉得我像一个会自杀的人吗?”
“……”
“我舒某人向来厚颜无耻。还没活够呢,又怎么会轻易寻死。”舒卷嘴角挂着笑。
“真的…不是?”
“肯定不是。”舒卷嘴角笑意更深,“我只是去吹吹风。”
他发现苏余闲有时候竟然认真得…挺可爱?
疯了疯了,想什么呢,人苏将军是什么人,怎么可以用可爱来形容。
“哦,那就好。”苏余闲长舒了口气,一面为舒卷不是寻死而庆幸,一面又为自己一惊一乍而懊恼。
舒卷裹好纱布,在结尾处认真地打了个漂亮的花结。
“好了。淤青的地方没法处理了,就这样吧。”舒卷撑着双腿站起来,“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伤着了,我顺便帮你把药上了。”
苏余闲扬了扬裹得极其厚实的手臂和那个明目张胆飞舞着的花结,没有想到舒卷处理伤口的打开方式竟然是这样的。
他赶紧摇了摇头拒绝,“没有了。”就算有,也绝对不会给你处理了。
“怎么,不乐意啊?”舒卷仿若洞察一切,坏笑着说,“其他人让我给他包扎我还不乐意呢。”
“……”恐怕没有人乐意吧。
舒卷笑着把东西都收入药箱中,放进柜子里,又把方才从柜子里翻腾出来的东西全部塞回去。
塞到一半,舒卷想起苏余闲方才那句‘我是跟着你上山的’,兀地停下手上动作,转头对苏余闲笑着。
笑容中包含了不可言说的得意。虽然舒卷不知道苏余闲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知道得意的点在哪。
“怎么了。”苏余闲看着他疑惑地问。
舒卷还是笑,没有回答他。
“……”苏余闲自认从来没怕过什么,但是舒卷这个笑容却让他心都揪了起来。
“没什么。”舒卷转过去继续塞柜子,“天色实在太晚了,苏将军不如就在我这里歇息了吧?”
“我……还是回去吧。”
“嗯?我这里可没有备马车。苏将军可能得走回去了。”舒卷一把把柜子关上,看着苏余闲,一脸的笑意,“要不,我送将军回去吧。”
“……不必了。”苏余闲朝着门外走去,舒卷跟上他。
二人并肩走到小酒馆门口,舒卷为苏余闲打开门。
“苏将军,欢迎再来喝酒啊。”
“嗯。”舒卷走出门,回头应了一声。
舒卷抬手挥着‘拜拜’,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苏余闲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儿了。
苏余闲走了之后,舒卷终于有了点困意。
不急不缓地一面走一面打了个哈欠,正要进屋的时候,舒卷停下脚步。
隔壁小楼点着灯?
舒卷后退几步,走到院子里。隔壁小楼确实点着灯,灯光不甚亮。
方才和苏余闲回来的时候楼里是没有亮光的。舒卷眯起眼睛,抿了下唇。
应该是碰巧吧。
又打了个哈欠,舒卷慢慢走回自己屋里,宽衣然后躺下,很快进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正是清晨,小酒馆中小二们正东奔西走地准备新一天的开业。舒卷迈着懒散的步子在酒馆里屋中走着,很是惬意的样子。
“你怎么没去把苏余闲的名字抢过来呢。”木铃盯着他,咬了口手上的包子。
“苏将军的家人是怕他太忙了,才取了‘余闲’这么个字。我怎么能抢别人的祝福呢。”舒卷认真地摇了摇头。
“……”戏精。
木铃吃完早点,收拾起身,“用不了几天樱桃花就要落光了,你可得准备好药。屋顶上那棵树记得多用点药,别又像去年那样满树的虫,影响小酒馆的生意。”
“是是是。”舒卷无奈地点点头,“谨听大人教诲。”
像这些琐碎杂事,让舒卷管理的话,他也不是特别排斥,但是木铃总是操心的特别多。用舒卷的话来说,木铃有时候比老妈子还啰嗦。
久而久之,酒馆中的事务就都交给了木铃,舒卷也乐得脱手。如果不是这个时节正是小酒馆最忙的时候,大概舒卷都不需要自己准备药水来浇樱桃树了。
“别皮。我说正经的。”木铃皱着眉,“你昨天晚上受伤了?”
“嗯?没有啊。”舒卷大脑快速旋转,思考了一千万条借口来应对木铃接下来的问题,但舒卷觉得没有一条能过逃得过木铃的法眼。
“那你拿药箱做什么。”
还是实话实说吧。
“昨天在山上碰见了苏将军,他受了点小伤。”
“哦~”木铃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容。
“……”虽然舒卷一个字儿的谎话也没说,但木铃这个眼神还是让他透背凉。
木铃也没有再问,走出了里屋。这是他的习惯,一旦是舒卷以外的人的什么事,他都不会从舒卷这里过多地过问,除非舒卷自己说。但不问舒卷不代表他不会自己查。
舒卷站在原地,重复了一边方才的话,确定没有漏点什么之后抬头一看,木铃竟然又站在里屋门口。
“你不是出去了吗?”舒卷问。
“他来了。”木铃神秘兮兮地说。
“他?”舒卷想着到底是谁能让木铃这么神秘地用‘他’来称呼,心下一提,“是谁?”
“苏余闲大将军。”
“……”
神经病吧这人!?
尽其所能翻了个大白眼后,舒卷擦着木铃的肩走出去。
小酒馆里没有其他人,舒卷走出去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苏余闲,和他桌上的一壶酒。
这么早?城主都这么闲的?
舒卷走回里屋,把木铃刚泡好的花茶提着,返回朝苏余闲走去。
“喝不了酒就别喝。别在我这儿喝出什么事儿了。”舒卷走到苏余闲身边坐下,把茶放在桌上,又对着一边的小二招了招手把酒壶推到桌边,“我可负不起这个责。”
苏余闲没有回答,笑着看着舒卷。
“苏将军做了城主是不是特别闲。”舒卷取了个杯子给苏余闲倒了杯茶,“这么说来,以前的城主老头儿也是整日闲得慌,还自己开了个说书茶馆。不过这几日你不需要应付那些来拜访你的贵人?”
“昨日我把他们都送走了,要不干嘛劳师动众地办这么场宴席。”苏余闲端茶喝了一口,感叹道,“好茶啊。”
“那你不需要批文书?”
苏余闲笑着晃了晃右手臂,笑着说,“多亏了你给我包扎成这样。”
舒卷瞪着眼睛看着他被宽大的袖子遮住的手臂无言以对。
要不是他知道这是怎么伤的,要不是这伤口是他亲自包扎的,他恐怕就要喊一声‘我靠,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怎么你不认识它了?”苏余闲又晃了晃手臂,纱布上的花结跟着在空中飘着。
“啊。”舒卷摸了摸鼻尖,“这不是挺好的嘛,苏将军忙碌惯了,正好趁此多休息休息。”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