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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今有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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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霜玉后舒卷给自己换了身衣裳,看了一会儿霜玉临走前留给他的乐谱之后,木铃也起床了。
“大概四更天的时候有人来过?”木铃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问。
“嗯。”舒卷收了乐谱,“你这里安排好了?”
“我要说没安排好你还会帮我吗?”木铃笑着端上来早点。
“不会。”舒卷毫不客气地开始吃早点,“今日我有事儿,得出去一趟,你记得安排个人守店。”
“……”木铃简直不想再理他,十分无奈,“行吧我知道了。”
吃完早点,舒卷回到房中拿了自己的笛子就直奔老头儿的小茶馆。这笛子样式简单,虽然他很早就有了,但却很少人见过,更没有人会记得。
到了茶馆,舒卷没有见着老头,便直接从后门绕到了易云楼中。
在霜玉的安排下,他换上了一件儿合身而又不夸张的戏服。
“舒公子穿这身衣裳真好看。”霜玉打量着他,“曲子唱到有两个间隔处需要公子配合我比划几下,公子若是不愿意我就改改。”
“无妨。”舒卷皱着眉,“我就这样上戏台?”
“怎么,公子不满意?”霜玉掩嘴笑着,“难道还要我给你画个脸?”
“……这样可不行。”舒卷在易云楼放戏服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找到两个面具,一个遮半脸,金色的底面上有棕色的细花纹,优雅又不失霸气,另一个是遮全脸,黑色的底面上是深蓝色的不明显的花纹,只是脸边被磕破了一小块。他将金色面具递给霜玉。
“这…可以吗?”霜玉有些犹豫,她能够理解舒卷要戴面具的想法,但毕竟此前从来没有过戴面具唱这首曲子的先例。
“没事。可以的”
“可是你的面具都破了。”霜玉看到了舒卷手上的面具。
“我有办法让它破着也好看。”说着舒卷顺手拿起了上妆笔,沾了些颜料,在面具残破的边缘描画着。
迎客宴设在城主府,老城主自辞官以后就搬离了这儿。宴会从日中开始,用完午膳之后才是易云楼的名伎们出演的时间。
舒卷和霜玉来到城主府的时候宴席上正是热闹。挺好,也没人注意到他。
走到戏台后的这一段路上,舒卷悄悄地观察着,看到了坐在主席中的木铃、老城主,和最中央的苏余闲。
宴上果然有很多京都的达官显贵,面生的挺多,面熟的也不少。让人意外的是,樱路城中有些名气的人物都在席列中,也包括一些名头响亮的商人。
原来并不是只邀请了他的小酒馆啊…
不过能够让这些心高气傲的官场上的人与商人同席而又不敢反驳闹事,舒卷还是有些佩服苏余闲的。
到了后台,舒卷只是简单地和霜玉对了几回动作,外边宴席上的午膳就已经收下去了,正等待着戏台开戏,很快就到了他和霜玉出演了。
起初舒卷在戏台的角落以笛声起曲,霜玉的歌声随后紧跟而上。
站在这样一个稍高的位置往坐席上看,一眼就能清楚地看见所有人,最中央的苏余闲尤其扎眼。
为什么是扎眼?舒卷也不是特别清楚,大概是因为他拧得死皱的眉?
曲子唱到一半,舒卷缓步走上前。
坐席上的一位公子哥儿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哼’,舒卷看向那人,是丞相大人的小侄子白傅铭,从小惯着长大的,现在大概也长成了个混蛋球了。收回视线的时候他顺眼扫到了苏余闲,眼神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卷手握笛子挥向霜玉,霜玉从腰间拔出剑,二人缓慢的交手间伴着霜玉轻飘飘的歌声。这段唱的尤其的好听。
“诶,你说这人演的不会是那个云端君吧?”席上有人惊呼道。
舒卷心中也是一惊,动作顿了顿,继续跟上霜玉的节奏。
“好端端的提那个死断袖做什么。”白傅铭不耐烦地呵斥那个人。
“白兄,不是我想提啊,你听这唱词,再看他二人这面具,唱曲的霜玉姑娘应是‘苏将军’,吹笛的那个人很像是云端君。”那人又说着,声儿还挺大的。
由于时间匆忙,舒卷还真没听过几句这首曲的唱词,连动作都没和霜玉学完整。站在台上的时候又需一面吹曲,一面盯着坐席上的人,更是没精力听词儿。
至于面具,还是他亲手挑的,他都没想这么多呢。
于是舒卷好奇地选择性听了句,“将军~我祝愿你~祝愿你平安归来。”
这是演的那场名战之前,舒卷出京办事,恰好遇上出征的苏余闲,就去他驻扎的营地拜访,顺便说了两句好听的话。他记得他当时说的是,‘祝你平安归来’。
这话对一个行军打仗的人说是没毛病啊,怎么被改改之后弯弯绕绕地唱出来就有种意味不明的感觉?
而此刻戏台上二人的手互相扯着袖子慢慢的后退,然后松开,一种依依不舍之情油然而生。舒卷终于明白了这意味不明的感觉竟然是暧昧。
舒卷觉得有些好笑。这些编曲的老百姓真是厉害,这样有趣的戏也编得出来。
不过因为自己是断袖而把苏余闲的戏角给弄歪了,舒卷还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苏余闲是正常的,如果惹苏余闲生气了就不太好了。
“你们在说什么。”苏余闲的语气果然不太好,蕴藏着满满的烦躁。
“这…”
“闭上嘴好好听戏。”那人刚想说话就被苏余闲不咸不淡地斥了回去,看来怒气不是一般的大啊,以前的苏将军战名在外,对人虽然冷淡却也从来没有失过礼。
座上那个说话的人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看得舒卷差点没对着笛子笑出来。
霜玉唱完,二人对着宴席上的众人拘了一礼,台下一片寂静。
席上大部分人是第一次来樱路城,听了这樱路城别具一格的改编曲震惊都来不及更别说拍手叫好了,连木铃此刻也沉默着。
倒是苏余闲旁边坐着的一位小姑娘忍不住趴在桌上笑了起来。
“霜玉,”舒卷回到戏台后问,“这曲子把苏将军和云端君凑一对儿是怎么个回事儿?”
“这个舒公子就不知道了吧。”霜玉取下面具,开始在脸上画妆,为她的下一曲做准备,“这是我们樱路城的百姓为了让曲子变得更生动有趣加入的一点感情表演。”
“所以就把我…我们新城主跟那个云端君凑一块儿?那云端君可是个断袖啊。”舒卷表面平静,内心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万一苏余闲生气了找不着地儿撒,来找他的事儿怎么办呢。他只是个酒馆小老板,苏余闲官儿再小,也是个城主啊,对付他是绰绰有余了。
霜玉当然察觉不到舒卷心中所想,一面慢慢地在脸上描画着,一面说,“就是因为云端君是断袖,才这么写的嘛,不然谁会信啊。”
“……”就算云端君是断袖,也不会有人信吧?
此时的宴席上,苏余闲看着霜玉和舒卷二人离开戏台的地方发愣,转头问,“木铃公子,舒卷今日没有同你一起来吗?”
苏余闲当然是一开始就知道舒卷没有来应邀。
“没有啊,他有点事儿。”
“他有没有说是去办什么事?”苏余闲皱着眉继续问。
“这…他这人你知道的,做事一向随心所欲,谁又能知道他在哪儿干些什么呢。”木铃笑着回答。
一旁的小姑娘终于停住笑抬起头插话,“嘿,那个什么人也真不识好歹,我苏大哥邀请他赴宴,竟然去做别的事。”
“半伊,不得无礼。”苏余闲刚想再说什么,突然看见有人向这边走过来。
“既然苏将军这么想知道我在做什么,何不亲自问我呢。”
走过来那人正是换回了自己衣裳的舒卷。
“各位,别来无恙啊。”舒卷走到木铃身边坐下,“新城主的迎客宴真是热闹啊,诶老城主也在,幸会幸会。”
又看到不远处的那位伶牙俐齿的小姑娘,“诶?这是…半伊郡主啊,都长这么大了。当初还是个小…”
“云端哥哥!”颍半伊有些羞愧。在舒卷走出来的时候,她就明白不知好歹的人不是舒卷,而是她这个郡主。
舒卷一脸笑盈盈别开视线看着苏余闲。在场的都没敢开口说话,认识他的人脸上大多是震惊,不认识他的则是一脸莫名其妙。
此时戏台上是霜玉一人独唱,明明是欢乐的调子,不知为何却唱出了凄凉的感觉。
“这下你…”
“闭上嘴吧你。”木铃赶紧夹了块点心塞在舒卷嘴里。
看着这一幕的苏余闲立刻皱起眉头,死死地盯住舒卷。
吃掉了嘴中的点心,舒卷非常听话一样的闭上嘴。本想大家就这么安安静静听曲子多好,偏偏有人不让他如愿。
“你是…云端君啊。真是多年不见,没想到在这么个小城遇见了。失敬失敬。”白傅铭用着不屑的语气说着,举起酒杯敬舒卷。
苏余闲皱起的眉头拧作一团。
一听‘云端君’这个名号,舒卷就想上去揍这个姓白的一顿。但是要忍住,在这儿揍人就是不给苏余闲面子,毕竟以后还要在樱路城混的,不能得罪了城主。
他不耐烦地举杯一口饮下杯中酒,将酒杯翻转过来,才看向白傅铭。白傅铭尴尬地举起酒杯,也一口喝掉了酒。
想起来今日毕竟是城主的宴席,舒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苏余闲举起来。
“此后这樱路城就靠苏将军庇佑了,日后还请多担待担待我等,苏将军,请。”
苏余闲有些犹豫,举起手边的杯子。
“诶,苏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等诚意敬酒,你竟然以茶代酒,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就知道瞒不过他。
“不过,苏将军若是不方便喝酒,我也不勉强,以茶代酒我也认了。”说罢,舒卷笑着一口酒入肚,留下十分无语又无奈的苏余闲慢慢的喝了口茶。
苏余闲怀疑他是故意的。事实上舒卷确实是故意的
宴会还没过半,舒卷就找了个借口离席了。他实在受不了对面颍半伊小姑娘和苏余闲看他眼光,一道有如烈火,一道有如死线。
出了城主府之后,舒卷没有回小酒馆,而是直奔老城主的茶馆,又从后方绕到易云楼。
“公子,我就知道你要来,奴家已经等候多时了。”易云楼的管事妈妈迎了上来,把舒卷的笛子递过去。
舒卷接过来说道,“韵姨。走吧。”
这管事妈妈不过三十来岁,面容仍旧姣好,还能看出当年的风化绝代。
“知不知道是谁给梦玉姑娘下的药?”
“还没有查清楚具体动手的是谁,但是能够确定是白傅铭带来的人下的药。”
“果然是他。这事儿不用查了,不是白傅铭干的也是他默许了的。”
“是。”
他二人进入一间书房中,韵姨正要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舒卷挡住她的手。
“我只是交代几句,就不进去了,没什么其他要紧事。”
“这…”韵姨收回手,“好吧。公子此来有何吩咐。”
“朝廷这几年应该不怎么平静。你找个合适的日子把这些年荒废的情报网恢复吧。”
“公子是察觉到什么异样了吗?”韵姨紧张地问。
“现在还没有头绪。”
“最近樱路城中涌进大量朝廷的人,奴家以为,这里不再是安全的了。”韵姨低着头说,“希望公子可以转移到他地。”
“是啊,朝廷里的人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舒卷走到窗边,推开紧闭着的窗子,“但是我喜欢这里,我不会离开。”
“公子!”
“韵姨不必再说。我告辞了。”
和韵姨谈完之后,突然生出疲惫感,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由心底发出的疲惫。真是撞上邪了。
回到小酒馆后,舒卷又躺回床上,却是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无数次过后听见了木铃带着人回到小酒馆的声音。
在床上捂久了浑身热的难受,舒卷起身到院中吹着凉风。天已经黑透了,偶尔能看见一两颗星星。
隔壁小楼亮着灯,偶尔听见有人说话。
舒卷在院中站了一会儿,再次往山上走去。山上的小路是舒卷闲来无事修葺过的,即使是黑夜,也能走得很顺畅。
心情不好的时候舒卷就喜欢待在高处,从视野开阔的地方向下看。上有浩瀚的天空,下有厚实的大地,这些会让舒卷心里也明朗不少。
站在山顶的巨石上,舒卷张来双手,拥抱迎面吹来的风。
这风真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