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重彩》悠时

2、第一章 英宗陷虏

　　明月清冷，照京师一夜无眠。

　　八月十六清早，太后似也昨夜难成眠，比往常还早起了半个时辰，沈珍照例过来伺候更衣，才刚整好了衣裳，坐下还未等梳头，司礼监大太监金英告见。太后见他神色不济，使了个眼色，便让站着的人都下去了，也不避沈珍几个贴身侍侯的，开口道：“说吧，听着什么信儿了？”

　　“娘娘圣明，昨儿个四更，锦衣卫已捕了好几个逃回来的兵役，一连问了几个，得了确切消息，皇上和众位大臣在土木堡遇上瓦剌，溃败了！”说罢磕跪不起。

　　太后脸上神色骤变，急问道：“皇上呢？皇上怎么样了？”

　　沈珍这头一听“土木堡”三个字，轻“啊”出声，手里的碧玉簪一个不稳跌落下来，敲在金砖地上顿时裂成两截，那声响回荡在空寂的清宁宫正殿，震得人发怵。她刹时吓得脸色煞白，跪地磕头。

　　“回娘娘，逃回来的都是普通兵卒，俱已问过，无一知晓。”

　　太后冷冷扫了沈珍一眼，叹了口气，随后闭目一语不发，半刻挥手让金英下去了。

　　沈珍大气不敢出，知道是金英那番话救了自己，心想，好在太后尚不知道皇帝的确切下落，要是她知道此刻她的宝贝儿子朱祁镇已经被俘，成就了历史上著名的“土木堡之变”，自己的脑袋是肯定保不住了。

　　“贞儿，你起来吧，替哀家另拿一只如意簪来。”太后声色平平，听不出喜怒。

　　沈珍忙磕头谢恩，乖巧道：“圣上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请娘娘宽心。”这话倒一点不算胡诌，沈珍虽然考大学时那会儿背的历史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土木堡之变后英宗是死是活还是记得的。

　　太后又是一声轻叹算作回应。

　　到了当日深夜，终于得了怀来守将的确切军报——皇上“陷虏”。一夜间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北京。天不亮，百官集聚午门，一直到午时三刻，内庭才传来廷议的结果。

　　清宁宫花园里的知了似已知道过了八月十六，自己的日子便不多了，叫得越发上劲，而殿内满屋子的太监宫女却是恨不得此刻喘气那点声也不出才好。

　　“太后，传膳吗？”莫姑姑忍不住，轻轻又问了一次。

　　“再等等。”

　　“太后……”太后近侍李永昌人未到殿前，声已传来。

　　“快，快进来说。”孙太后不待人扶，便起身自榻上下来，立在当地，头上的金龙衔珠结随着身形一阵晃。

　　“禀太后，徐大人南迁之议遭胡大人和于大人力阻，朝中愿留京者人众，现下要请娘娘的谕旨。” 李永昌虽是一阵气喘，倒三两句就把话给说明白了。

　　国家有难，不问就里，立马想着开溜的重臣、皇族历来有之，分明是这姓徐的不顾百姓死活，被礼部尚书胡滢和于谦骂了回去，好样的。外廷已定，如今就看内廷主事孙太后的决断。

　　李永昌报了信也不曾听见太后让他起来，知道这是非常时刻，也不敢擅自起身。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听娘娘道：“文皇陵寝在京之郊、社稷宗庙未曾动摇，仓廪府库、众官百姓俱在，若此时南迁，只怕大势或去，我大明不可重蹈南宋小朝廷的覆辙。”

　　听到此，沈珍不禁松了口气，合着众人伏地高呼：娘娘圣明。

　　太后接着道：“李永昌，拟哀家的旨意给郕王——皇帝率六军亲征，今尚未班师，国家庶务，不可久旷，命尔暂总百官、理其事。当夙夜勤勉，不负众望。”旨意一发，算是让郕王代理政务，京城的人心算是安定下来了，然而阴谋的暗流却已在深处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