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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荆川 ...

  •   我是不太喜欢这个大舅母,无论是从她的衣着行为,还是旁人口中她强势善妒。
      早些年间,我还在京都时,常听母亲拉着杨氏絮叨,说什么她的大嫂在娘家时便娇纵惯了,不爱容人。母亲尚在闺房时,大舅母不是摔她个罐子就是拿她个绣样。
      那时我听着听着也不懂,就胡乱听听,跟闲着没事干闹着玩一样。后来,就听母亲同杨氏说,她大哥,也就是我大舅舅偷偷养的那个外室,生孩子时难产没了,大舅母死活不让她进门,外祖父气的差点吐血。
      我听的胆战心惊。
      尝听厨房做饭的李家妈妈讲,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成亲和生孩子。
      虽然我不太认可,人一生中重要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必要死死揪住成亲和生孩子不放。
      我想到了大舅舅那个可怜的外室,在一个女人以生孩子和成亲为原则的年代里,她做了人家的外室,没有体面的婚礼,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来得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她该有多难过,该有多遗憾呢?!
      到底是时代的悲哀,还是人性的鄙陋呢?
      我不由对大舅母多了几分质疑与偏见。
      人性大抵拙陋不堪,常令我等旁人意冷心灰,殊不知,我等旁人也是拙陋不堪的一员。光与影交错,我又成了旁人的景色。

      荣荣表姐带我在大舅母处食了些糕点,大舅妈见杨氏没有跟来,就怏怏的同我搭了几句话。大意不过是将我祖父祖母的都问候了一遍,着实无趣。
      但幸好,荣荣表姐还是愿意陪着我的。她见自家母亲没有多少兴致,就商量着要带我出去转转。
      刚好荣荣表姐的庶弟阿衡表哥也在,我们三个就找了个马车出了门。
      外祖父家的宅子是掩在深山半腰上的,清晨刚过,雾岚散却,站在山道上,就能远远的望见山下的集市。
      荆山道窄,刚好容纳下两辆马车,又因为路上无人,我们三个加上车夫就由着马走,估摸着刚好能赶上集市上百瑞园的午饭。
      但我着实没想到,两日之中,我再次路过了荆川桥,瞧见了桥头处立着的那个人影。
      咋咋呼呼的风声一晃而过,摇摇晃晃似穿过无尽滩涂,山风是带着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的,我仔细闻了闻,使劲伸出鼻子去闻了闻,却发现是手中的糕饼香气。
      我隐隐记起,是阿衡表哥说,要到镇上的集市还有半个时辰,实在挨不住了就先吃点糕饼垫垫。
      我愣愣的将糕饼咬了一口填进了肚里,又挑起车帘,果然,那人影还是在的。
      无数的人从他身旁路过,上桥,下桥,有农妇有车夫,有乡绅有乞人,却独独我将他瞧见。
      我望着天,青天白日,偌大的太阳晃人眼。我瞧着地,白石黄土,宽厚的泥土杀人心。
      那种千年万年独我一人瞧见,想言不能言,想哭不能哭的感觉,让我险些有些窒息。
      我随手将那块没有吃完的糕饼丢到了地上。
      我就看见,那个人影,他动了。

      杨氏跟我说过,画本子里的东西是不可信的,哪怕它只是借用了真是存在的景与物。
      我看过白蛇和许仙的故事。
      那白蛇有情有义,为了报答许仙,甘愿化成人形嫁给他。虽然白蛇最后被那个法海和尚镇在了塔下,但我依旧觉得她做的没有错。因为父亲说过,有恩必要报答的。
      就比如此刻,我走丢了。
      又正巧被一个白衣服的大哥哥从天而降给救了。
      而这个大哥哥,从头至尾都戴着一张狐狸面具,转身的时候,眉梢处一朵描金的梅花熠熠生辉。
      我瞧着那朵花儿,心里一阵欢喜,听闻外祖父家附近的山上就有一大片梅花,花开之时万狐同悲雪花纷扬。如此盛景,早已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很早之前就想亲自看看它,看看这段活在传说里的盛景。
      然而,可叹我并未瞧过这高阳的冬天,更可叹我,并未瞧见他狐狸面具下的真颜。
      我盯着他面具上的那朵梅花,问他:“你是狐狸变得吗?”
      他闭口不语。
      我又问他:“你救了我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他闭口不语。
      最后我问他,“你是个哑巴?”
      他还是闭口不语,一问三缄默。
      我以为,他不说话,我就可以忽略掉他手中那块没有吃完的糕饼。
      我以为,我可以将这件事埋在心底,谁也不说。
      可我见着荣荣表姐时,还是忍不住跟荣荣表姐说,今天我被一个哑巴救了。
      荣荣表姐急切问道:“你是怎么被他救的,他一个哑巴还会打人不成?”
      我想了想当时的场景,市井聒噪,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我又想了想表姐和表哥因为去哪里吃饭的问题吵的不可开交。
      一阵迷茫。
      我问荣荣表姐:“表姐,青楼是个很出名的地方吗,我在京中的时候也听照顾我的李家妈妈说起过,不过她喜欢把青楼叫做秦宁馆。”
      我瞥见荣荣表姐和阿衡表哥的嘴角抽搐。
      我又补刀,问道:“那里也有狐狸会唱歌吗?”
      荣荣表姐面色有些发红,干咳了两声,直直将我拉走,好像生怕我再走丢了似的。
      而阿衡表哥听了后,很是生气,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他在后边追我们两个,一边追一边骂:“傻丫头,你这是差点被人贩子给拐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
      虽我嘴上不说,内心却很是慌乱。
      好像那天我所有的际遇都可当谈资跟人小谈几句。
      当我回到家时,杨氏早就把我的房间收拾了一遍。我望着床上那块安静躺着的狐狸面具,心里有些慌乱。
      这……这不是那个大哥哥的面具嘛,怎么会在这?
      这时,杨氏走进我的房间,问我何时买了这样一块面具,她竟不知道。
      我的内心是极度恐慌的,然而我又很想留下它,挣扎片刻,我道,是京中的小伙伴送的,一路上没舍得拿出来戴。
      杨氏这才放心。
      杨氏走后,我拿起那块沉甸甸的面具,暗自腹诽,难道……难道那个小哥哥是想让我报恩,就像白娘子报答许仙一样以身相许吗?
      不要!!!
      不要不要!!!
      我望着自己的小身板,矮矮小小,我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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