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源自守》云柔碎

2、第二章 这一切好像又不一样了

　　“陈老师！！” “陈老师！”

　　一道道稚嫩的声音从陈婷文身后响起，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是自己带的那群小鬼。她驻足回头，对着看到自己而兴奋不已的孩子们匆匆一笑，这一瞬间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立刻转头，笑容从脸上消失殆尽，像是完全没有刚才的动作，三步并作两步，脚下生风似的提着文件走进了园长办公室。她已经请假太久了，这一次回来，一定要对园长做好回岗报告。办公室外的小鬼们还在议论纷纷。

　　“陈老师回来了吧。”

　　“陈老师怎么不理我们？”

　　“陈老师肯定是有事去了啊。”

　　这一节是课外活动课，孩子们本该在游玩设施上欢蹦乱跳，不知是谁瞥见了那一抹分花约柳的身影，一声尖细的惊呼在人群中炸开来。“陈老师回来了”的消息就在七张嘴八张舌中越传越凶。原本欢声笑语的童话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游乐设施上空无一人。温冉坐在秋千上荡着小脚，任由阳光在洒在自己身上，静静地享受着周遭空气的安宁，风连大气都不敢出，恐破坏了这般静美。“所有人都走光了，要不要跟着他们去看一下老师呢。”她抿着唇犹豫不决。

　　“这么多人，应该也注意不到我的。”

　　“还是算了，现在正上着课。”

　　她打定了主意，不往前走，待在原地微微出神。

　　第二节课，正是陈婷文回来后上的第一节，孩子们都显得激动开心，教室久久不能安静下来。这一片嘈杂声落到陈婷文耳朵里像一群蜜蜂在耳朵旁嗡嗡作响，起先，她还能心平气和地喊几声安静，可奈何一人之力，终不能匹敌万众。她心情越来越烦躁，感觉心里头总有几根吊杆七上八下，终于，不耐烦地吼了两句“安静！”这次见到了成效，但总有些胆大包天的从中捣乱，学着她的样子，甚至还捂着嘴巴偷笑。陈婷文恼羞成怒，走下去用手抓着那几个捣蛋鬼的胳膊，风风火火地把人提到了讲台上。

　　“站好！不许乱动！”

　　“谁再吵，就跟他们一样罚站！”

　　陈婷文指着这群作祟者生气地说着。

　　在此之前，温冉一直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画画，似是声音太大了，扰乱了她的思绪，抬眸的瞬间，身体的动作跟不上脑子的思绪，脑袋放空了几秒，手在不经意间碰掉了桌子上的笔和画纸，发出了不合时宜的声响。陈婷文涨红了脸，她不敢相信还有人敢这样放肆，感觉到了自己教师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居然有人不怕教师的权威，对方还只是一个仅五岁的小孩子，她瞪了温冉一眼。对上陈婷文的眼睛，温冉心一抖，身体也随着心颤抖了一下，意识到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下一秒，陈婷文气急败坏地从讲台上走下来，走到温冉跟前，温冉顿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头皮就传来一阵麻意，这位被孩子们称之为美丽天使的人民幼师，用着暴躁地态度，配合着粗鲁的动作，扯着五岁小女孩的头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温冉拖上了讲台。温冉脑袋还有点晕眩，她试着站稳了脚跟，头发已经被扯得凌乱，扎着头发的皮筋套在仅剩的几根发丝上，好似下一刻就要脱落下来，温冉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有多狼狈，她是站在讲台上的为数不多孩子里唯一一个女孩。可是她已经没心思去整理自己的头发了，不敢抬起头,只静静地望着地板。

　　“我...我没有说话。”

　　温冉说出的话，被消音了般，谁也没能听到，原来她已经难受得说不出话了，想要表达的话语，想要抗议的声音都被替换成了小声的呜咽，她不敢发出声音，害怕又遭到陈老师的责罚，只能尽力压抑住喉间的哽咽，直到喉咙有些哽痛了，才重重地喘一口气。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跳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两边的发丝，她低着头，不让别人看见她落泪，泪滴落在地板上，开出了泪花，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了，什么也看不清。解救了她的只有下课铃声，她快速地用手摸干眼泪，回到了座位上坐着，林琴涩偷偷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好吗，温冉？”

　　温冉定定望着眼前的桌子，眼神却涣散着没有集中，她摇了摇头，把脸埋在臂弯里，有气无力趴在桌子上，她已经难过得不想说一句话。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会这样呢，那时的温冉不懂，十几年后想起来也就一笑而过了，当一个人犯了错想向别人解释自己不是一个坏人么，永远解释不通的。

　　午睡时，温冉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早上发生的那件事情影响了她一天的心情。情绪低到了极点，许是翻身的动静过大，被生活老师发现了，生活宿管王阿姨走到她的床前，用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不好好睡觉想干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装睡吗？”

　　听着王阿姨的话，温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也从中读出了责备意味。不过还好王阿姨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温冉暗暗松了口气。

　　下午，陈婷文买了鸡肉丝来分给班里的孩子们吃，以此来讨孩子们的欢心，弥补上午自己发脾气的过错。小孩子，只要你给他一点糖，他就会忘却一切不好的事。鸡肉丝是陈婷文分发，轮到温冉的时候，她收敛了一点笑，思索着要不要发给她，毕竟早上温冉是那群不听话孩子中的一员，如果发给她，那她就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犯错了的小孩是没有糖果吃的，如果不发给她，孩子们都有，她会不会心里不平衡，继续闹下去。就在她拿捏不定的时候，王阿姨发话了。

　　“这个孩子大中午的不睡觉，也不知道是想着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不用发给她。让她看着别人吃，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不好好睡觉了。”

　　此话正中陈婷文下怀。

　　“好，温冉，你听见了吗，你不乖就没有鸡肉丝吃了，所以下次学乖点。”

　　陈婷文没有了后顾之忧，心情愉悦地从温冉身边走过。

　　小孩子对零嘴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温冉也一样，当她听到这些话时，鼻头一酸，心中的委屈发泄不出来，只能压抑着，她没有哭，尽管眼泪好几次想掉下来，都被她硬生生地忍住了，她无法反驳老师们的话，看着别的同学都有鸡肉丝吃，她只好低下头假装不在意。

　　今天和昨天，判若两样，心情也从高崖跌落到谷底，再往下，就是万丈深渊了。

　　吃饭时外公注意到小温冉情绪不对劲。

　　“今天在学校学了什么，和同学还玩得好吗？”

　　“嗯。”

　　温冉回过神来，看着外公慈爱的面容，上午的委屈和难受又从心里冒出点苗头，逐渐扩大开来，她红着眼眶，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好。

　　“外公，大人说的话都是对的，他们没有犯错的时候吗，小孩子犯了错就一定是错的了吗？”

　　“这个...怎么说呢，你还小，不懂，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老人只当她是一时心情不好，没有细想。

　　“嗯。”

　　温冉乖巧的点了点头，用勺子慢吞吞扒了几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