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源自守》云柔碎

1、第一章 雷雨夜，哭声渐停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闪电撕裂了夜幕，这座陈旧的老公寓把风雨都阻隔在门外，小心翼翼保护着房间里熟睡小女孩的美梦。大床的中央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幼嫩的手紧紧攥着被单环抱着自己，似把夜晚的孤独拥入怀中，伴自己入梦。可门外的世界太过嘈杂，终于，她还是醒了。

　　女孩慢慢睁开了眼，轻揉着眼角，想要把困意驱赶开。直到眼神逐渐清明，入眼是一片漆黑，雷声夹杂着雨声传进了她小巧的耳朵里。她呆呆愣了好几秒，恐惧从四面八方涌上心头,女孩头皮发麻，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措手不及，开始不安，慌张。早已经预料到了不是吗，可是还是想有所期待，希望他们今晚能在。小女孩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触碰到的是一片冰冷，那里早已经没了温热。周遭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能听见的只有小女孩小声抽泣的声音。又一次被所有人抛弃，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温冉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夜里醒来，只有自己一个人，从记事起，这种情况就经常发生，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不想放弃，悄悄下了床，不敢吵醒夜里的怪兽，偷偷跑到外婆房门前，敲了敲门，“外婆，外婆..”回应她的只有沉寂，以为是自己声音不够响亮，就大着胆子又喊了几下，还是无人回应，音量大也无法掩盖住声音的颤抖。等了一会，身前的门还是纹丝不动，她终于败下阵了，也明白了，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只剩有她一个了。于是她用手撑起自己幼小的身体，一边流着泪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躺在床上紧紧闭着双眼，以此来驱逐恐惧。夜在逐渐变小的哭声中流逝，雨在梦中停息了。

　　温冉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白嫩的小脚丫，“来，我给你把鞋子穿上。”闻声，抬起双眸看向眼前人，一双布满老人斑的手提着小凉鞋，来人带着满脸笑意，隐约能看到脸上的皱纹，声音亲切不失温和。

　　“外公，我自己来穿” 平淡得不像五岁孩子该有的语气，佯装出了与自己年纪不符的冷漠。

　　“哎，没事，外公帮你穿上”老人认真地为她套着鞋子，扣好鞋带。

　　温冉呆呆地看着老人的动作，心中的疑惑如雪球般越滚越大，这个年纪的小孩是不爱藏心事的，犹豫了几下，便开口问道“外公，昨晚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外婆去哪了呢？”

　　“外婆啊，她去看庙会了。”

　　“那她今晚还去吗？”

　　“我想应该不去了，外公今晚替你问问。”

　　老人耐心地应答着外甥女的问题，他一直把她当作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小天使，家里的宝贝。温冉比起同龄人来，足够乖巧懂事，不需要太多的管教，一直让家里人很放心。温冉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小裙子，任由老人牵着往外走去。

　　迪尔贝幼儿园是这座海边城镇为数不多的公立幼儿园之一，附近的家庭都会选择让孩子就学于这所幼儿园，一来接送方便，二来可以让孩子接受到更好的教育。私立幼儿园是不提供免费教学的，温冉转到这所幼儿园时，已经在当地的私立园里念了一年的小班，现在直接插进中3班。班主任早早在教室门口等着了。

　　“老师，这孩子就拜托您照顾了。”

　　“这是我的职责，请您放心。”

　　“温冉，听见了吗，快来跟老师打个招呼。”

　　老人轻轻摇了摇小女孩的手，温声说道。温冉抬起了小脑袋，定定地看着眼前一身女式西装，态度从容的老师。女教师感受到了来自小女孩的目光，对着稚嫩的小脸莞尔一笑。

　　“温冉，我是中3班班主任，你可以叫我吴老师。”

　　小温冉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听到了。外公松开了她的手，蹲下来与她告别，并答应放学一定会来接她。温冉看着外公一步步朝校外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她也还是舍不得挪开视线，直到吴老师唤了她的名字，她才收神，跟随着老师进了教室。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她还没好好体验完小班的生活，就被父母匆匆忙忙办理了转学，来到这里，又要重新适应新的环境与老师。看着讲台上为同学们介绍自己的老师，以及底下投来一双双好奇目光的同学，温冉只想把头低低埋下去，她不喜欢在众人面前展现，也不喜欢那些探究的目光。等到老师介绍完，就飞也似的地逃离了讲台，找到自己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她的同桌是一个胖乎乎的姑娘，长相十分可人讨喜。

　　“你好，我叫林琴涩，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如果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帮你。”

　　“嗯。”

　　这是温冉在新的幼儿园认识的第一个同学，“也许也并没有太糟糕。”温冉这样想着。

　　第一节是陈老师的绘画课，陈老师年轻，大方，是孩子们公认的漂亮姐姐，他们都喜欢她。她教孩子们在画本右下角写下自己的名字。拿到笔的温冉迟迟不肯下手，林琴涩看见了，又耐心的把老师的要求重复了一遍给温冉听。

　　“姓名框在这里，用笔写上去，像这样。”

　　林琴涩用她肥胖的小手，一笔一划写着自己的姓名。温冉犯难了，她并非听不懂要求，只是她还未会写自己的姓名，从前没人教她，她从未在意。就像后来的十几年里她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名字，也从不在意。她不好意思举手询问老师，也不敢给同桌看到自己的窘迫。思量了一小会，她决定假装乱写，随意画了几笔上去，就打开本子开始作画了。直到交作品，她还死死地捂着本子不让林琴涩看见她写的名字。林琴涩嘟嘟囔囔说了几句小气鬼，便也没再关注这事了。

　　傍晚，外公提早来接温冉，他怕她在学校不习惯，过得不好。老人走到教室窗前，目光往里面寻找着那只小小的身影。他只一寻便认出了女孩的背影。温冉坐在教室正中央，拿着蜡笔在白纸上涂鸦着，她坐得笔直端正，把一切喧嚣都隔绝在了自己世界外面，身边的空气都静止了，定格成了一副画。老人缓步走到温冉身边，敲了敲她的桌子。被打断的温冉不恼不火，抬眼看见了他，有那么一瞬间惊喜从脸上一闪而过，笑容化开了来，眼里有抑制不住的笑意涌出来，像天上的繁星落到了眼睛里，碎成了万点柔光。

　　“外公，你能教我写一下自己的名字吗，我想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女孩突然问道。

　　老人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欣慰，这是温冉第一次问他那么严肃的问题，他能成为教会她写自己名字的人，是何其地有幸。温冉看着外公用蜡笔在白纸上写着自己的名字，每一笔每一划她都没有放过，一动不动地盯着 。待老人写完后，她回忆着刚才的写法开始尝试，学着外公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次就成功了。

　　“是这样写吗？”温冉朝着外公眨了眨眼，想得到他的肯定。

　　“是的，你写对了。”

　　于是，笑容又开始绽放了，她心满意足了。今天是特别的，她学会写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