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源自守》云柔碎

3、第三章 乖乖睡觉，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孤清的夜，无尽的黑暗把本就污浊不堪的世界给灌满，她，掩饰着内心的恐惧，站在世界中心，四周一片荒芜，寂寥蔓延到她看不到的尽头，孤独如一头失控的猛兽吞噬着她。温冉想要叫喊，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只能凭着自己的本能仓皇地向前奔跑着，不停地跑着，一次又一次被绊倒，最后失足坠入了无法生还的阴沟里。

　　温冉猛地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似在感受着这个世界的真实。她慢慢坐起了身子，入迷地望着窗外的月光，夜色杂糅在清冷的月光中，渲染着凄美和哀婉。那一点点月色透过窗子洒落在她娇小的身躯上，落得一身月光，干净，纯白，一尘不染。

　　身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转头寻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不慌不忙走到化妆台前，触摸到一个开关。“啪！”灯光把房间照个满堂，突如其来的强白光线刺痛了温冉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月光也在她身上散尽了，她紧闭着双眼，不敢一下子睁开。

　　“两点三十分了啊...”

　　低沉，有些沙哑的女中音传进了温冉的耳朵里，她一点点地睁开眼，看着化妆台前抹着口红的人，那人回头也望向了她，扫了一眼，又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继续抹着口红。

　　“你醒了？我要去忙工作了，乖乖睡觉，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温冉重新躺下，但并没有马上闭上眼入睡，而是看着自家母亲忙碌的背影。如果可以她也想撒娇，哭泣，吵着让母亲留下来陪她，可是她即使那样做，母亲也不会留下来。她也曾经哭着央求妈妈陪自己睡觉，到了最后妈妈还是趁着她不注意，把她锁在了家里，一个人走了，那天晚上她哭了很久，哭累了就趴在地上睡着了。后来她也不再恳求妈妈留下，眼泪也忍着直到听见锁门的声音才流下来。她很怕，她怕她醒了身边又是空无一人，所以每次都争取在妈妈起床去工作之前醒来，只为看她一眼，听到她对自己说早上会回来接她的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自己不是被抛弃了。在那很久以后，温冉的睡眠一直都很浅，就连有人悄无声息走进她房间，她也能立即清醒。

　　第二天，林秀莉回来接温冉上学，她也很想陪在温冉身边，奈何她要跟着父亲做生意
　　实在抽不出空闲，值得她放心的是，温冉很乖巧，这也是她可以拿出去与别人夸赞自家孩子的资本。林秀丽站在玄关处看着温冉慢吞吞的穿着鞋子。

　　“今天放学回来把桌子上的那两篇字母和数字练习本写了，晚饭时候我来检查，要坚持一天写两篇，知道了吗？”

　　温冉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林秀丽看着懂事的女儿，心中那丝骄傲又油然而生了。她一直很后悔当初为何不好好学习，如今她是高飞不了了，只能窝在自己的老巢，下个蛋，想着以后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高飞起来。她对温冉寄予厚望，连给孩子的爱都用尺子衡量着，严厉又刻板。

　　温冉从小就在外家长大，这一家子人都是从外地来到这座海城做外贸生意的。对温冉没有过多时间去管束，每天幼儿园放学，她也是最后一个才离开，在这等待的一个小时里，她可以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等到六点家里人来接，剩下的一个小时里她可以完成妈妈布置的作业。

　　“外公这道题怎么写？”

　　“这道是吗？外公帮你看看。”

　　老人放下报纸，扶正了眼镜，说话时口齿间流出了一股淡淡的咽喉糖的味道，温冉从小就闻惯了这种味道，她的外公有两个小习惯，爱吃口香糖和咽喉糖，他的口袋里总是兜着这两样小零嘴。每次外公抱着她时，她都能从对方身上闻到淡淡的烟味混杂着咽喉糖的味道，不难闻，很清凉的感觉。

　　等到小温冉大了点之后，外公每次买的咽喉糖都是偷偷分给她一半。

　　“嘘，温冉，别告诉你外婆我吸烟的事，不然我就把你偷吃我咽喉糖的事告诉你妈妈的哦。”

　　老人总是这样笑眯眯地吓唬小温冉。而温冉还成功地被贿赂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有糖能使小孩子乖乖听话。

　　“你看啊，把数字上下两边对齐...”

　　温冉把思绪拉了回来，她还在想着外公今天是不是又偷偷抽烟了，可现在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妈妈给她布置的作业她还没完成，要是没在晚饭前完成又要被妈妈责骂了。温冉认真地听着，可一出外公的房间，刚才那些步骤在她脑海中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看来又完不成妈妈布置的作业了。”温冉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温冉往前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踱着小碎步走回了外公的房间，想要拿外公书桌上的计算器。老人倪了她一眼，故作严肃地说道，

　　“温冉啊，要自己写哦。”

　　温冉缩回了小手，看了看眼前的计算器，又看了看外公。而后垂下了眼眸，抬脚就要往外走，那模样像是吃不到萝卜的兔子，委屈得让人心疼。

　　“知道了，外公。”

　　最终，老人还是不忍心，把计算器递给了温冉。

　　“可不要让你妈妈知道哦，不然她又该怨我了。”老人调皮地对温冉说道。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千变万化的，脸上的阴霾来得快，消散得也快，转眼间就已晴空万里。

　　“谢谢外公。”
　　她一笑，就露出两条尖尖的小虎牙，左边脸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眼睛似山间之明月，皎洁得很，果然小孩子的笑最纯真了。

　　林秀丽看着女儿没有一点错漏的作业，“嗯，下次也要保持这样的准确率，不要骄傲才是”连一句夸奖都如此平淡寡水。

　　“好的，妈妈，我会努力的。”

　　“嗯，去吃饭吧。”

　　温冉扭头走去了餐桌，脸上的神情是掩盖不了的失落。

　　“没关系的，外公说只要小孩子长大了，就什么都有了，等我长大了，更加努力了，妈妈就会夸赞我的，长大了，想要什么都会有的。” 她在心底悄悄安慰着自己，同时，又期盼着自己快些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