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风十里

4、第四章 废墟

　　顾绍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没有盖被子，他以手扶额却摸到额头细密的汗珠。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去找自己的眼镜，看不清东西使他有些慌乱。但此时，一阵眩晕使他重新跌回床上，他大口喘着气，眼神模糊地望着天花板，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不真实感。
　　此时，天花板出现了裂缝，尘土落在了顾绍一的眼睛里。然后四周的墙壁也沉默地压了下来，顾绍一挣扎着起身，但他却动不了。破碎的吊灯，怀念，美梦，停歇在屋顶的幻想和希望，母亲离开他时摔碎的那只花瓶，痛苦和孤单，此刻都坠落下来，在他身边碎成粉末，呛得他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他想要呕吐，想要大口呼吸，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想要大叫却发不出声音。青筋在他太阳穴旁突突地跳动，他的眼泪渗了出来，浸湿了他的鬓角。他大叫一声，从床上惊起，世界在一瞬间回归原本的模样，他大汗淋漓地坐在床上大口喘气，刚才那是梦吗？或是真实？
　　顾绍一光着脚，跌跌撞撞走到厨房，此刻他头疼欲裂，口渴难忍。他四处翻找水，昨日还乱七八糟的厨房已经被打扫过了，顾绍一已经无暇去管是谁打扫了厨房，此时他心烦意乱，越是想找水越是找不到。烦躁不已的顾绍一打翻了水池旁沥水的餐具，一把明晃晃的餐刀咣当一声清脆的落在地上，闪着寒光。顾绍一死死盯住那把刀，也许死了就会幸福吧？如果活着是一种痛苦，那死了会不会就不会痛了？不如，死了吧？

　　原来刀子切开皮肤是这种触感……
　　原来血流出来是没有感觉的……
　　原来痛也可以是有具象的……
　　血在浴缸中蔓延，由鲜红变成浅粉色，丝丝缕缕消融在水中。水哗哗地落在浴缸里，血色从顾绍一的脸上消失，世界上的声音慢慢被调低了声音，渐渐地都要听不到了。水从浴缸上溢出，小股小股地流向滴漏。水知道它要去的地方，顾绍一想着，我也该去那个地方了。早就该去了。
　　迷糊中，顾绍一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撩拨他的头发，那是一只爪子吗，是小家伙吗？他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世界被黑暗吞没。

　　前面那是光吗？顾绍一伸手去抓，有水滑过他的手心。有水的滴答声，那光变得扭曲，他仿佛听到了低沉的呓语。
　　“扎住动脉血管，用绳子勒住伤口上方一点的地方。如有条件使用绷带包扎伤口，用冰块凝血。”
　　她默念着，取下浴室墙上的吹风机，用电源线勒住顾绍一的小臂进行暂时性的止血。随后她离开，带着药箱返回，拿出纱布和胶布开始包扎。冰箱里没有冰块，她拿了一块冻得硬邦邦的肉块，用纱布固定在伤口上方。
　　“打电话叫救护车。如果伤者失血过多导致昏迷，尽量不要移动他。”
　　她拨了120，报告了位置。
　　“尽量举高受伤的手臂，可有效阻止血液继续流出，也可以使血液尽量的能流回心脏。注意伤口要高于心脏的高度。”她默念着，举高顾绍一的左手。她又想到了什么，拧开了水龙头，调向热水的那一边，温热的水哗哗注入冰冷刺骨的水中，或许这能让他暖和一点。她想，这是她自己想到的，书上没有这样写。书上该写的，毕竟那么多割腕的人都是选择在浴缸里自杀，她有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想着，也许等他醒了，可以问问他。

　　顾绍一挣扎着从那团光亮中穿过，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天花板下的吊瓶。这是哪。
　　床边有人。
　　顾绍一斜着眼睛去看，床前安静着坐着一个人，女人，短发，皮肤呈现出一种营养不良的白，穿着黑色毛衣，正在削苹果。
　　黑衣女子放下削了一半的水果，从容起身按了呼叫铃：“护士，43床醒了，能叫医生过来一下吗。”然后，坐下继续认真地削苹果。
　　“你是谁？”顾绍一艰难地开口问道，这才觉得喉咙干涩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阚珈”。女子简单的回答，起身给顾绍一倒了杯水，插了根吸管递到他嘴边。
　　顾绍一心里猜测这位大概是护工之类的人吧，便贪婪地喝光了杯子里的水。
　　“还要。”顾绍一用嘶哑的嗓音再次请求。
　　喝了两杯水之后，医生走了过来，对顾绍一做了简单的检查，交待了几句好好休息、按时检查之类的话就走了。女子默默坐在一边吃苹果。
　　顾绍一开口：“我以为你是给病人削的苹果。”
　　阚珈一愣：“呃……我再给你削一个。”
　　顾绍一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挣扎着要起身，阚珈帮忙升高了床背。重坐下来开始削苹果。
　　顾绍一这才注意到左手手腕缠着纱布，记忆倒带至昏迷前，他不禁一阵沮丧，沉默不语。
　　一个苹果递到面前。顾绍一抬头，用眼神传达了此刻并不想吃什么苹果的心情，他现在有那个心情吃苹果吗。“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说话，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将手机递给他看。阚珈。这两个字够复杂的。姓也很少见。
　　阚珈还是固执地将苹果递给顾绍一，顾绍一有点烦躁，抬手挡了一下，苹果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好远。阚珈有点呆呆地看着苹果，一直看到苹果从床边滚到门口，她就那么一直看着，直到苹果碰到门，摇晃了两下停住了，她还是呆呆地看着。
　　顾绍一看看她，又看看苹果，再看看她，脸上慢慢浮现一种奇怪的神情。“那个，苹果掉了。”他提醒。
　　阚珈回过神来，缓慢地应了一个“哦”字，然后起身把苹果捡了回来，放在床头。顾绍一盯着她做这些，皱皱眉头想，这人怎么感觉有点傻乎乎的。
　　隔壁床有人大声打电话：“啊……是……对……对，人家催住院费……着急呢…………好好，我手机记一下啊，6222——62023——1986——178——3551……行行行……嗯嗯。”挂了电话，那人又惊呼着：“哎呦，点错了，没了……刚才是啥号码来着？”
　　“62226202319861783551。”阚珈下意识重复着。
　　顾绍一惊愕地盯着阚珈。临床的隔帘唰地打开，一个五大三粗花臂的男人举着手机愣着。“你说啥？”
　　阚珈重复了一遍。
　　汉子不信，打电话核实了一遍，对着手机上的卡号让阚珈又重复了一遍。汉子都呆了：“妹子，你咋记住的啊？”
　　阚珈依旧面无表情地坐着，略显苍白的脸上透着一种平静，仿佛随随便便听着别人打电话都能记住20个数字是一件很普通很平常的事情。
　　顾绍一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阚珈收回目光，机械地扭头看着顾绍一：“我住你家阁楼上。”
　　顾绍一倒吸一口冷气。

　　病房门此时“咣咣咣”被敲了几声，刘品青风风火火推门进来。看到病床上的顾绍一，刘品青扑过去左看右看：“什么情况？你自杀？你居然自杀？你多大了，三十的人你自杀？丢不丢人？可不可笑？你可真是！！！”刘品青气的重复着“你可真是你可真是”，仔细检查顾绍一的身体，完全不顾顾绍一的挣扎。
　　“你冷静点。”顾绍一无奈地说。对于刘品青，他的开场白就是让她冷静。
　　刘品青这才注意到坐在床边的阚珈。她一边热情地跟阚珈握手问好一边拿眼神询问顾绍一。顾绍一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她住我家楼上。”
　　刘品青瞪圆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顾绍一简直头疼的厉害:“说来话长，以后再解释。要是看我，看也看了，赶紧回去。”
　　刘品青心领神会似的做了一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比了一个OK的手势，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阚珈。
　　“喔，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李近伟。”刘品青闪到一边，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的男人将手上的礼盒堆在床边，憨厚地冲顾绍一点点头，也没说什么话。倒是刘品青快言快语地说:“他话不多，本来今天是要跟他约会的，没想着你出事了，我还打算让你请吃顿饭算是正式认识。没想到跑医院来认识了。”
　　顾绍一伸过手去:“顾绍一。”李近伟伸过手来握了握:“李近伟。”两个人算是正式见面了。

　　刘品言好不容易打发走聒噪的刘品青，剩下顾绍一面对着行为举止略显诡异的阚珈，顾绍一又突然觉得刘品青的存在有时也是一件好事。
　　顾绍一没话找话:“你，记性不错。”
　　阚珈嗯了一声。
　　顾绍一尬聊:“你，是做什么的？”
　　“没有固定工作。”阚珈老老实实回答。
　　顾绍一暗暗倒吸了一口气，越说越奇怪了，没有固定工作也是说不通。来，按照职业习惯，从头到尾捋一捋，首先没有固定工作，那就是没有收入来源，住到自己家里不要求报酬，只要求住宿，其次昼伏夜出、悄无声息地住在阁楼，那她夜里都在干什么，最后既然两个人一直毫无交集地生活，那是怎么发现他在封闭的浴室里自杀，还有……
　　顾绍一还没思考出什么线索，阚珈开口，颇为认真地问:“你是因为失恋自杀？”
　　顾绍一哑然，第一次见面，即便是相处已久的房客，这么直接了当地问，是不是有点侵犯隐私了。我有权利选择不回答。他沉默。
　　“恋人是不属于你的人，为什么要用掉生命呢？而且，”她指指伤口，一本正经地说:“痛的是你，不值得。”她说话的语气极其认真，听不出任何揶揄和嘲讽的意思，认真地像个小学生向老师提问为什么太阳会发光一样，竟让一向思维敏捷又沉稳冷静的顾绍一都有些慌乱。
　　“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活着很痛苦，死了对我来说更轻松吧。”顾绍一竟也颇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会，郑重地回答了她。
　　阚珈孩子气地点点头，嘴里默念着，一字不落地重复了顾绍一的话，好像是要把这些话背下来似的，这让顾绍一略微烦躁，这到底是什么人，让他摸不到底，使他心烦意乱的。
　　“那，为什么会选择在浴缸里割腕自杀？是电视看多了么？”阚珈问。
　　顾绍一尴尬地哼笑一声，他仔细去观察她的表情，她是不是拿这话暗讽他呢？但她的表情，丝毫看不出一丝调侃，仍是小学生般纯真的认真，她的眼睛因为苍白的肤色而更加黝黑深邃。她如此热切地看着他，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顾绍一虽然有一种和精神病患者对话的错觉，但她少有的认真和郑重使他鬼使神差地回答道:“是跟电视学的。”
　　阚珈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像是在课堂上听到了一个重要问题的答案的小学生。但很快，她思考了一下说：“大部分人选择在浴缸里割腕自杀，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伤口上的血无法凝结，血会一直往外流，自杀成功率比较高。”
　　她该不会是个精神病吧？这个时候还在科普我？顾绍一皱眉看着她，内心的疑问一串接一串。
　　“你很帅，有很大的房子，很好的生活，有可爱的猫，有份很好的职业。”阚珈突然握住顾绍一的手，凑近了对他说:“你不要死。不值得。”
　　顾绍一冷不防被她凑近了的脸吓了一跳，她的睫毛很长，眼睛乌黑明亮，眉毛很淡，两片薄唇，说不出有什么特别却让顾绍一的心跳乱了几分。他慌不择言:“你、你坐回去。值不值得，也是个人的事。”
　　阚珈老老实实哦了一声，又坐回位子，手肘撑在床边，单手托腮，语带让人无法抗拒的严肃说道:“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每个人都不该在病死或老死之前太轻言放弃生命。”
　　顾绍一心中一动，没有说话，他侧过头背对着她。他仿佛能感受到落在他脑后的目光，纯真、善良又捉摸不透。

　　顾绍一出院这天，刘品青开车把他送回房子。车子刚在门前停稳，门就打开了，阚珈脸色略带疲倦地走了出来，冲刘品青挥了挥手。
　　刘品青忍不住“嚯”了一声，悄声冲顾绍一说:“同居了？事实婚姻了？”
　　顾绍一在医院里躺了几天，今天下地走路还有点像踩在棉花堆上头重脚轻，头且晕着呢，不想和这个八卦女废话，只能冲她摆手，让她赶紧扶他进门。刘品青也没客气，并不见外地交代阚珈:“你扶着点绍一，我来拎行李。”
　　阚珈应着，将略微反抗又无力抗拒的顾绍一扶到沙发坐下。她身材很单薄，胳膊腿都很纤细，顾绍一被她搀着都不由得拿着劲，感觉上自己即便还虚弱的身体都会随时压垮她。
　　“原来你叫顾绍一。”阚珈将两个靠枕叠放在顾绍一背后。
　　刘品青跟着进门，不由地插嘴道:“嗯？你都不知道他名字吗？你不是他女朋友？”
　　阚珈惊地直摆手:“不是不是，多谢顾先生的帮忙，我暂时住在这里帮忙照顾猫咪的。”
　　刘品青嗯嗯啊啊应着，一边拿质询的眼神扫刮着假寐的顾绍一。

　　“好人做到底，你就再陪他几天，等我找到保姆再说。真的，没人陪，这人说不定随时就没了，这次真是吓死我了，谁能想着抑郁症还能自杀呢，你说是不是。而且他吃各种抗抑郁药，什么手抖啊之类副作用大着呢，这才刚出院，生活自理也有点困难，多辛苦你几天。”刘品青这利索的嘴皮子说的天花乱坠，算是唬住了阚珈，看着阚珈认真地点头，刘品青算是放心了。再三叮嘱要照顾好顾绍一，刘品青这才离开。
　　阚珈回到客厅，顾绍一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因失血过多，他依旧有些贫血，更加容易感到疲劳。
　　多么漂亮的人啊。阚珈在内心感叹，很想要记住这样一张清淡俊朗的脸啊，本该明朗的一张脸为什么有那么多忧愁？
　　顾绍一微微睁开眼睛，定定地盯着她：“看够了吗？”
　　阚珈竟丝毫不觉尴尬：“你太好看了。”
　　轮到顾绍一脸有些发烧，他慌忙将目光挪开：“你不觉得你直白了点吗。”
　　阚珈毫不在意，依旧是那副认真的神色：“赞美直白点不好吗。这样，生活才能更简单啊。哦，刚才品青姐交待我给你做一些补血的食物，富含优质蛋白质、微量元素铁或铜等以及叶酸和维生素B12的营养食物，如红枣、莲子、龙眼肉、核桃、山楂、猪肝、猪血、黄鳝、海参、乌鸡、鸡蛋、菠菜、胡萝卜、黑木耳、黑芝麻、虾仁、红糖等均具有补血活血的功效。你想要吃什么？”阚珈如同背书一样，说出了一大串补血的食材。
　　顾绍一有点被惊呆到：“呃，猪、猪肝就好。”
　　“芹菜炒猪肝、猪肝拌菠菜、黄瓜炒猪肝、韭菜豆芽炒猪肝、猪肝排骨粥、红枣枸杞蒸猪肝、菠菜猪肝汤……你要吃哪个？”依旧是那种背书的语调。
　　“……”顾绍一沉默。这是什么情况？她是个厨子？
　　“我已经过滤掉了泡椒猪肝这样的菜，太辣，对你身体也不好，那么红枣枸杞蒸猪肝可以吗，因为冰箱里有现成的材料。”阚珈认真地提议。
　　“呃……都行都行。”没有固定工作，难道是个四处打工的厨子？顾绍一真的是摸不清她的底，满腹狐疑，至今也没捋清楚现在这个状态。还有，她怎么就成了自己的保姆了？这都是什么情况？
　　顾绍一还在胡思乱想，阚珈站了起来。默念着：1、猪肝用加了一勺醋的水泡30分钟，期间常换水，或者经常用流动的水泡洗也可以，切片，切0.3－0.5CM片以后继续泡去多余的血水；2、清洗红枣枸杞，把红枣枸杞子和猪肝放到碗里，加入姜丝，淀粉，少许盐进行腌制；3、上锅蒸大约8－12分钟左右。中途可以用筷子翻一翻猪肝，让彼此之间的空隙增大，让底部的更加容易熟透。熟透后取出撒上葱花即可。边自言自语复述着菜谱的步骤，边手脚麻利地准备着每一个步骤。
　　顾绍一又被深深地震惊了。眼前这个场景真的是让人无法理解了，他关于她精神有问题的想法又冒了出来。都是因为这个怪咖，让顾绍一完全忘记自己还是个因抑郁症自杀的人。

　　顾绍一再次醒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满当当各色食物，着实让顾绍一再次确信这是个厨子了。
　　“你是厨师？”到底是没憋住，很想问个究竟。
　　“不是。”对方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就算是没有固定工作，总有个挣钱的途径吧。”顾绍一显然有些急躁，“你很奇怪，昼伏夜出，悄无声息在我家楼上，从不和人打交道，而且记忆力怎么说呢，不同寻常，说话反应也很奇怪，我不是别的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知道你住进来我就无意过问你的私事，只是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绍一一口气说了一堆话，竟有点喘。
　　“超忆症。”阚珈停下筷子。
　　顾绍一皱眉，什么？
　　“嗯，超忆症，超级记忆者，过目不忘的那种。”阚珈解释。
　　嗯？？？顾绍一还是有点懵。
　　“我记得我经历的每一秒的细节。很多时候，我会分不清现实和记忆，因为人生中相似的记忆太多，比如苹果滚落在记忆里也许会发生上百次上千次，就像是在大脑的搜索引擎里输入了‘苹果滚落’，我会记起2001年4月7日在小餐馆里邻座小男孩碰掉了桌子上的苹果，会想起2006年1月23日去洛阳的火车上从座椅滚落的苹果，也会想起2017年在广州铂尔曼大酒店里擦肩而过的穿着绿色金边套装的女士包里掉落的苹果，这些记忆有时候会在我再次亲眼所见苹果滚落时不由自主跳出来，那些经历过的画面会穿插到此刻的现实中，所以我有时候反应会有点慢。”
　　轮到顾绍一张口结舌了。
　　阚珈继续说：“我六岁出过一次车祸。父母在车祸中去世了，我丧失了那部分记忆，但车祸之后我就出现了超忆症的一些症状。超忆症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可以说对我来说是一种困扰，它会造成我的记忆负担，记忆有时候会冲突会重叠也会影响判断，我可能稍显迟钝。”她顿了顿：“可能这也是我避免和人打交道的原因。”
　　“我现在做的工作就是，复制一些古代字画，替一些博物馆或私人收藏家。”阚珈指指楼上：“我工作的时候，为了避免超忆症给我带来太多的记忆干扰，会封闭起来，会在夜晚工作，但我做的都是正经工作，我不是坏人。”她补充道：“我还有一点收尾就结束了，过两天我就走了，真的，我不是坏人。”
　　等等。信息量有点大，顾绍一的脑子有点儿懵，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颇让人吃惊，暂时还真是让人有点消化不了。
　　“哦”，顾绍一若有所思：“先吃饭先吃饭。”吃了两口：“真的是过目不忘？”
　　“嗯，我还能背出你出院时的结算单。”
　　“算了算了，吃饭吃饭。”
　　“哦。”

　　“如果无聊的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阚珈说：“我可以给你讲讲《盗墓笔记》全集，或者你想听什么，我看过很多书的。”
　　不了不了，怪惊悚的。
　　“品青姐说，让我陪你多说说话。或者你说，我听着？”
　　顾绍一连连摆手。

　　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