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疾》芝盐抹茶

7、第七章

　　脚下是绿草茵茵的草地，草地上开着不知名的花，不远处一处精致的竹楼，门口一张躺椅，躺椅上躺着一身绿色长袍的少年，他脸色有些白，看着他笑。
　　傅湛有些恍惚，他有些回不过神的四处看了一圈，确认这不是皇宫中的任何地方，就更确定柳苏不是常人了。
　　柳苏把傅湛拉进来了就有些后悔了，傅湛是人间帝王，他是妖，本来就不该有交集，也都怪他上次看傅湛病了那么久不忍心，没忍住跑出去帮傅湛看病。其实他知道，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就在宫里，用不着他瞎着急，左不过就是好的时间久一些罢了，但他从小看着傅湛长到如今，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他微微坐起身，抬手想把傅湛送出去，他知道傅湛找了自己一整天，如今见着了，那就送他回去吧。
　　傅湛眯着眸子一看就知道柳苏想干什么，他脚尖一踮，直接落在柳苏旁边，按住他的手，目光沉沉地盯着他，“想送我走？”
　　他贴的太近了，说话的时候呼出来的热气都喷在自己脸上，柳苏有些脸热，有些尴尬地转开目光，“你不该来。”
　　傅湛紧盯着他精致的眉眼，突然笑了，“但我还是来了。”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是你让我来的。”
　　柳苏脸色爆红，抿着唇不说话，傅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龙袍，环视了一周，发现只有一把躺椅，挑眉问道：“我坐哪儿？”
　　柳苏红着脸手一扬，旁边就出现了一张和柳苏一模一样的躺椅，中间还有一张藤桌，上面摆着水果。
　　傅湛也学着他躺下来，不过没吃水果，而是又盯着柳苏的侧脸，问道：“太后怎么你了？”
　　柳苏闻言眸色一暗，嘴唇动了动，最终说道：“没事。”
　　傅湛沉了脸，“没事你会跑？柳苏，她是我的亲娘，她的手段我从小到大见的多了，你不必忌讳着我，她一心想着沐恩侯府，迟早有一天要跟她对上。现在你能说说究竟怎么回事了吗？”
　　柳苏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断肠散。”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了，只有轻微的风声，许久，傅湛才抖着手握紧躺椅扶手，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养过一只白毛狐狸，是宫里一位没有子嗣的妃子送给他的，那妃子是在先帝潜邸的时候伺候过先帝的，岁数大了，也不争什么，因为一件小事很喜欢傅湛，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傅湛。
　　后来被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知道了，然后那位妃子和白狐狸没多久就都死了，断肠散的毒。
　　他有些怕，如今虽然他掌权已久，天下早已尽在掌握，可是沐恩侯府还在，他能护得住柳苏吗？
　　柳苏看他脸色都白了，有些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伸手握住傅湛的手，道：“我是妖，不会有事，就是有些疼罢了。”
　　傅湛愣了一下，感受到手背上的温度，心里的焦躁安定下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本我想，等我找到你就带你回去，再不让你离开，可是如今……”
　　柳苏坐直身体，盯着傅湛，问道：“你喜欢我吗？”
　　“……”傅湛在朝臣眼里是手段狠厉的天子，在百姓眼中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却被柳苏一句话问的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或者不是都有问题，他怕说了不是被柳苏直接扔出去，又怕说了是柳苏拒绝，把他扔出去。
　　柳苏看着他，然后看到他耳尖发红，却不回答自己，他皱眉，“这个问题很难吗？”
　　傅湛心一横，点头，“对，我就是喜欢你。”
　　“哦。”柳苏悄悄红了脸，转过去不看傅湛，“那我跟你回去。”
　　傅湛愣住，反应不过来柳苏说了什么，呆呆的盯着柳苏的脸。柳苏脸热，起身往竹楼里走。
　　柳苏知道，自己能因为傅湛一句不舒服就从树里跑出去，绝对是有原因的，不过他虽然活的久，但到底不是人，人的很多弯弯绕绕他都不懂，傅湛从小在大柳树下玩，当时他化形不久，和傅湛一般大，他们算是一起长大的。什么感情他不知道，不过自从和容华认识之后他就慢慢的开始反思，和傅湛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
　　但他是不懂的，他虽然修为高，但为人处世上却比不上容华，他不懂人的感情，却在傅湛生病了以后每天站在柳树前的时候感到了心疼，他走出了树，隐瞒了身份，进宫给他治病。
　　柳苏都快走到门口了，傅湛突然冲上来抓住他的手，他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紧紧攥着柳苏的手，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跟我回去吗？”
　　柳苏抿唇，“自然，我从来不骗人。”
　　傅湛有些激动，捏着他的手只是笑，柳苏脸热，却没有抽回手，带着他进了竹楼。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柳苏带着他绕过一楼小厅上了二楼，他的卧房很大，靠窗户放着一张大大的躺椅，窗台上放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他坐在躺椅上，“你过来看。”
　　傅湛依言走过去，顺着窗户往出看，竟然看到了整个含章殿，此时夏槐安抄着手在门口踱步，虽然看不到里面，但还是时不时地往里看两眼，着急的脸都皱成包子了。
　　“我就是在这里，看着你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傅湛心口堵着，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柳苏的手，“你该早些出来陪我的。”
　　柳苏斜着眼睛睨他，“你有那么多人陪，用不着我陪。”
　　傅湛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他虽然少年天子，岁数不大，但三宫六院，妃嫔还是三年一选，虽然没有父辈们那么多，但十几个也有，如今被柳苏说出来，又想到往日柳苏就在这里看着，他就浑身不自在，想着回去之后把含章殿的东西都换一遍，脏了柳苏的眼。
　　他蹭到柳苏身边坐下，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柳苏看了一眼夏槐安，道：“现在就回去吧，我身上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
　　说到柳苏身上的毒，傅湛就气的手抖，柳苏看他脸色不好，主动握住他的手，“这是第一次，我不与她计较，要是往后再给我下毒，我就让她也尝尝吃毒药的滋味。”
　　傅湛笑了笑，没说话，等着柳苏把他带出去。
　　柳苏看他这样，估计也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抬手敲敲窗棂，眼前景色一变，他们便站在含章殿里了。
　　傅湛回头看窗外的大柳树，有些遗憾，“你那地方甚好，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去一番。”
　　柳苏自顾自走到那棋盘旁，说道：“如今你要进去，只要动动念想便可以了，往后随你出入。”
　　傅湛眨眨眼，心思一动，他再一睁眼，果然站在竹楼前，身旁却没有柳苏，他又赶忙出来，脸上带着激动的笑容，柳苏有些发愣，傅湛自小稳重老成，他看了这么多年，真没怎么看过他这么开心的时候。
　　夏槐安在外面听到里面有声音，实在是忍不住，巴在门上道：“皇上，该用晚饭了。”
　　柳苏摆弄棋盘的手一顿，看向傅湛，“你还没吃晚饭吗？”
　　傅湛抿唇摇头，柳苏无奈地起身去把门打开，巴在门上的夏槐安差点栽进来，他趔趄一下，赶忙站稳脚，一抬头还吓了一跳，“柳……柳太医？”
　　“是我，夏公公摆膳吧，皇上该用膳就。”
　　“……”夏槐安脑子翁嗡嗡的，凭空出现了？
　　柳苏也不管夏槐安什么脸色，又自顾自的回去了，回去还不忘对傅湛说教，“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一日三餐总要吃好，你如今病刚好，又想躺下不成？”
　　夏槐安脚底下一个打滑，差点跌了个跟头，额头上蹭蹭蹭的冒冷汗，这柳太医也太大胆了，怎么能这么教训皇上呢？
　　没想到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三观彻底崩坏。
　　傅湛虚心受教，“从今往后你盯着我，自然一顿不落。”
　　得，如今情况明了了，估摸着这位柳太医往后就是皇后了。
　　晚膳摆的迟，却一点都不粗糙，依旧是精致的菜肴，色香味俱全，柳苏一边自己吃，一边给傅湛夹，一边夹菜，一边分析什么菜对身体好，什么菜营养价值高。
　　夏槐安一直立在墙角，实在是无法直视这两人，抄手站在一旁的宫女看柳太医自己吃一口，然后又拿自己吃过饭的筷子去给皇上夹菜，眉头皱的快要能夹死苍蝇了，刚要上去说，被夏槐安拉住了。废话！这小宫女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坏了皇上的好心情，这一屋子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吃完晚饭，柳苏便要回自己的房间，被傅湛拉住了，挥退了众人，傅湛捏着柳苏的手指着窗外的柳树说道：“柳苏，我们去里面吧。”
　　柳苏眨眨眼，“为什么去里面，这里不好吗？”
　　“那里是你长大的地方，咱们去那里，我想知道睡在里面是什么感觉。”
　　柳苏想翻白眼，能有什么感觉，不就是睡觉的感觉吗？
　　但看傅湛坚持，他也不好推辞，只好点头，两人手牵着手站在窗口，一道细微的光闪过，两人就不见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