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疾》芝盐抹茶

6、第六章

　　傅澈大胜归朝，傅湛自然高兴，兄弟两个在傅澈刚下马的时候拥抱了一下，和驻扎在城外大营的士兵吃了一顿饭，然后回皇宫。
　　刚进宫门，小海就哭的满脸眼泪鼻涕的冲过来，“皇上！”
　　傅湛还吓了一跳，斥道：“没看到靖王殿下刚刚回朝吗？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小海顾不得那么多，哭道：“皇上，柳太医……柳太医不见了！”
　　“不见了？”傅湛脸色骤然沉下去，边加快脚步往含章殿走，边问道：“怎么回事？”
　　小海囫囵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今儿一早，太后娘娘就到含章殿来了，奴才原本还担心，不过后来太后娘娘和柳太医下棋，奴才也就放心了，可是后来太后走了之后奴才到里面找柳太医，可是柳太医不在，奴才把含章殿上下都找遍了，可是不在！太医院也不在，奴才不能在宫里找人，但柳太医向来不会走出含章殿，奴才真的是没办法了。”
　　傅湛不说话，脚步飞快，傅澈好奇这位柳太医什么来路，但看傅湛的脸色也就没问，跟着他去了含章殿。
　　含章殿里静悄悄的，大家都知道柳太医不见了，可是含章殿那么多的人，谁都没有看到柳太医从主殿出来，太后走了之后有一段时间，柳苏还没出来，有两个小宫女壮着胆子进去找人，结果整个含章殿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他们这才慌了。
　　傅湛匆匆跑进主殿看了一圈，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香气，是柳苏身上的味道，但却不见柳苏人。
　　他脸色难看极了，沉着脸半晌，说道：“夏槐安，封宫门，找人。”
　　夏槐安担忧道：“陛下，这……”
　　傅湛少有的把愤怒表现在脸上，沉声道：“朕说，封宫门，找人。”
　　夏槐安不敢再说别的，连忙出去了。
　　很快，宫里大白天的封了宫门，那些整天养尊处优的妃子忽然看到羽林卫往自己宫门口一杵，大刀明晃晃的拎在手里，生生吓晕过去了几个。
　　丹凤宫里，太后正给自己养的白猫剪指甲，身边的老嬷嬷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手一抖，白猫尖利的叫了一声，扑向把它剪疼的人，却被老嬷嬷捏住了脖子。
　　太后凉凉地看了一眼白猫，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布巾子擦了擦手，问道：“皇帝封了宫门？”
　　老嬷嬷把白猫递给宫女，恭恭敬敬地垂手站着，“是娘娘，丹凤宫门口也守着羽林卫。”
　　太后冷笑，“他这是有气呢。”
　　“太后娘娘，那我们怎么办？”
　　“不必担心，哀家自己的儿子，哀家自己很清楚，他可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人，便是再如何，哀家也是她的母亲，她不能将哀家如何。”
　　太后端庄地坐着，甚至还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再过几日，就是大选了，你去给沐恩侯府传句话，让他们好生准备着，齐妃已经废了，沐恩侯府再如果没有得力的女子进宫，便让他们等死吧。”
　　老嬷嬷立即腰弯的更低了，“是，奴婢知道了。”
　　傅湛把宫里的翻遍了，差点连草皮瓦片都掀起来找了，但柳苏就这么消失了，没有人再见过他，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傅澈带着容华出宫的时候容华担心地看了几眼大柳树，柳树枝繁叶茂，在微风中瑟瑟作响，似乎是没有一点事，但他心里还是觉得毛毛的。
　　回到王府，傅澈发现容华一直心不在焉的，他也就没有先去见太妃，而是把心不在焉的容华放在自己腿上，捏捏他的耳垂，“怎么了？嗯？魂不守舍的。”
　　容华揪着傅澈肩上的披风，不知道该怎么说，傅澈还不知道自己是妖，他一直不敢说，就怕傅澈厌恶他，可是太后去了一趟含章殿，柳苏就失踪了，他估计太后做了什么伤了柳苏，柳苏暂时躲进树里去了。皇上那么着急，想必没有把柳苏当做寻常太医看，他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傅澈自己的真实身份，总不可能瞒着他一辈子，自己心里也会不安的。
　　纠结了一会儿，容华做出了此生第二个大的决定，第一个是决定救受伤的傅澈。
　　“殿下，我有事跟你说，”
　　傅澈看他眉毛都快打结了，笑着亲了他一下，“你说，我听着。”
　　容华心里还是在拉锯，说还是不说，说了，自己恐怕就不能再和傅澈在一起，不说，如今心里又过不去那个坎儿。
　　算了，说出来吧，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他攥着傅澈披风的手指崩的骨节分明，脸色也有些发白，傅澈脸色都变了，“容华，你怎么了？”
　　“殿下，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傅澈笑了一声，“容华啊，我的妻子，还能有谁。”
　　容华被他一句妻子说的心头一颤，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倒是吓了傅澈一跳，“这又是怎么了？是不是今天被宫里的事吓着了？太后娘娘就是如此，一心想让皇兄娶沐恩侯府的女儿，皇兄对那位柳太医那样上心，她自然看不进眼里。”
　　“不，不是这件事。”容华抽噎着，“殿下，我……我不是人！”
　　“……”傅澈一时间不知道该摆什么脸色，“哪有这么骂自己的？”
　　容华一噎，瞪圆了眼睛瞪他，傅澈连忙顺毛，“好好好，你说。”
　　“我的意思是，我是妖。”容华紧张极了，全身绷得紧紧地，攥着傅澈衣服的手更紧，生怕下一刻被扔出去？
　　傅澈挑眉，握住他腰的手收紧，“还有呢？”
　　容华被掐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转头就把柳苏给卖了，“柳太医也是，不过他的修为高出我很多。”
　　傅澈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容华在他的注视下眼里的光越来越暗淡，最后消失，挣扎着想从傅澈的腿上下去。
　　他心悦傅澈，也不想看到傅澈嫌弃的眼神，还是识趣一些，早走为好。
　　傅澈发现他的动作，伸手将他抱住，发现他全身僵直，轻叹了一声，“傻不傻，走什么？我又没说不要你了。”
　　容华低着头不说话，如今世上妖很少，虽然他们都一般隐藏在人群里，但世人对妖的偏见太大了，他实在是怕傅澈会和那些人一样。
　　“好了。”傅澈拍拍他的背，“你是妖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可怜巴巴的样子，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妖。”
　　“……”容华瞪大眼睛，他竟然早就知道！
　　傅澈无奈，“你那么傻，是不是的头顶飞蒲公英，我是有多蠢才发现不了，好了好了，皇兄的事就让他自己去发愁吧，咱们帮不上忙，我去洗漱，好几天都没有沐浴，也就你能这么抱着我了。”
　　容华开心的眼睛弯弯的，高高兴兴地招呼人去给傅澈收拾东西。
　　宫里的傅湛是彻底暴怒了，宫里每一寸都找过了，连一些后妃宫里和人通奸的密室都找了，那些后妃当场吓得昏死过去，要不是这一次皇上找人，她们还都不知道皇上对她们做过的事情了如指掌，只不过是不说而已，留着她们，不过是为了那些世家面子上能过得去。
　　宫里掌了灯，但傅湛连晚膳都没有用，夏槐安愁的快要掉头发了，这怎么病刚好没多久就又开始这样了。
　　谁也不敢劝傅湛，他坐在长榻上，盯着那盘糟糕的棋局已经快一个时辰了，静悄悄的，只有微风拂过柳树是发出的莎莎声。
　　傅湛一直枯坐到亥时，羽林卫已经开始在城中找人了，但每一次带来的消息都是没找到。
　　他心里的希望一点一点的沉下去，柳苏消失了，就这么消失了，而他的母后，关了丹凤宫的宫门，说是为柳苏超度，他不想去问。傅湛和太后的关系从傅湛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很僵了，太后一门心思地为她的母家谋划，沐恩侯府是两代帝王心里的刺，如今还扎在傅湛心上，母子两个自然不会和谐。
　　大殿里安静的令人害怕，傅湛不知怎么的，就看到窗外那棵大柳树。
　　他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柳树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着枝条，傅湛一抬手，就可以抓住，但他却没有握住，任由枝条拂过他的手心，夏槐安站在傅湛几步外，觉得他们皇上有些魔怔。
　　夏槐安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否则他怎么看到刚刚拂过皇上手心的柳枝缠住了皇上的手臂，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空寂的大殿里忽然想起“啪”的一声，那柳枝像是被吓着了一样，迅速抽回去，装作正常柳树的样子跟着别的枝条晃，但它自己不知道，其实他和别的枝条晃反了。
　　“……”傅湛看着那柳枝，嘴角的笑意忍都忍不住，不过一想到刚刚那一声，立刻回头瞪了一眼夏槐安，“滚出去！”
　　夏槐安惶恐万分的滚了。
　　傅湛伸手拉住一条柳枝，低声问道：“柳苏，是你吗？”
　　柳枝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稍微一用力，傅湛就觉得自己被腾空了。
　　再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副他永远也忘不掉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