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疾》芝盐抹茶

2、第二章

　　柳苏几乎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也没有人叫他，他迷迷糊糊地洗漱完之后就清醒了，他好像不在太医院了，是在含章殿里。自己应该兢兢业业地去给皇上看病的，怎么就能睡到这个时候。
　　小海给他端来早膳的时候眼神有些一言难尽，柳苏想他大概没有见过这么没规矩的人吧。
　　佯装淡定的用完了差不多是午饭的早饭，柳苏收拾好了自己的药箱，道：“小海，我现在去给皇上诊脉，合适吗？”
　　小海干笑了两声，这合不合适的他也不知道啊。
　　“柳太医，要不奴才给您去问问夏公公？”
　　柳苏想第一天迟到也好过第一天就旷工，于是点点头，道：“好，我随你去。”
　　含章殿里傅湛正在生气，昨天刚气顺了，吃饱了饭，今天又气的没吃早膳，要说这天下太平，国力昌盛的，应该是万方来朝，可是总有人要恶心你一下。
　　一大早南边送来的奏报，说海上的小国远渡重洋地来挑衅，镇守海域的是乾国公的长孙，原以为是个有能力的，没想到是个脓包，不仅吃了败仗，还被敌人捉了去，丢人现眼！直到这会儿，乾国公一家所有在朝中领了职的男丁都在含章殿外跪着。
　　但是跪着又如何，傅湛心口梗着气，表示乾国公跪气过去估计也不会松口半个字。
　　夏槐安也是大气都不管出，躬身站在傅湛身后，以备皇上使唤。
　　看皇上气的脸都黑了，他都肝颤，皇上病了这一阵子，万一气出个好歹来，乾国公一家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大殿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伺候的人连呼吸都放的很轻，忽然外面响起一阵啪嗒嗒的脚步声，夏槐安耳朵尖，立刻听见了，他刚抬脚想出去教训教训这没眼色的小畜生，结果那人就已经进来了。
　　小海一进门就察觉了殿里不寻常的气氛，但已经进来了，就硬着头皮跪在皇上的御案前。
　　傅湛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这乱闯的小太监正好是个出气筒了，憋在嗓子眼的怒火在看到小海之后硬生生地咽下去了，语气僵硬地问道：“何事？”
　　小海顶着能压垮脖子的视线，头抵在地板上，“回皇上，柳太医来为皇上诊脉。”
　　夏槐安简直想一拂尘抽死这混账东西，这是什么时候，诊什么脉，没看皇上这脸都快气绿了吗？这柳太医也真是的，睡到日上三竿也就罢了，还这么没眼色，真不知道太医院是怎么挑人的！
　　就在夏槐安以为皇上要下旨打柳苏板子的时候，就见皇上绿油油的脸立刻转了颜色，咬着牙也放松了，“宣进来。”
　　“啊？”夏槐安还没有跟上皇上的思路，接下来不是该打板子吗，怎么还宣进来了？
　　没等到夏槐安出去，傅湛沉着脸看他，“杵在这里作甚？没听到朕说的话吗？去把柳太医带进来。”
　　夏槐安吓了一跳，连忙回神，“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柳苏背着药箱进来的时候有些踟蹰，他不是故意睡到这个时候的，是这段时间离本体太远，有些睡不好，昨天一下子睡过了，这会儿进含章殿来，他就反应过来了，这里是皇宫，他如今是人，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傅湛坐在长榻上，看着距离他一丈远的柳苏，身量还小，双手捏着药箱的带子，低着头也不请安，也不上前，傅湛很好奇，他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是他找的那个人吗？
　　夏槐安这次不敢对这位柳太医有什么不敬了，他算是看出来了，皇上对这柳太医啊，是另眼看待的。
　　柳苏不进前，傅湛也无奈，“过来吧。”
　　“哦。”柳苏闻言，上前把药箱摆在桌上，拿了脉枕出来，“好了皇上，我来给你诊脉。”
　　夏槐安已经对柳太医的大胆和皇上放纵无话可说了，只能揣着手站在墙角装壁花，等着什么时候皇上反应过来了要打柳太医板子的时候好出去叫人。
　　傅湛乖乖地将手放在脉枕上，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柳苏低垂着眼眉，认真的诊脉，闻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道：“睡得很好。”
　　“那……往后都住在含章殿可好？”傅湛盯着柳苏有些婴儿肥的侧脸，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道。
　　柳苏有些心不在焉，以前就知道不能一心二用，他这会儿已经是一心好几用了，傅湛的话在耳朵里转了一圈，没有经过大脑，嘴巴就已经遵从内心地说出来了，“好啊！”
　　墙角里的夏槐安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咳嗽了一声，果然收到了一枚眼刀子。
　　柳苏也一下子惊醒过来了，猛的抬头看向傅湛，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反应了半天扑通跪下去了，“皇上恕罪！”
　　这是柳苏在太医院的时候学到的万能词，“皇上恕罪”、“娘娘恕罪”、“大人恕罪”等等，师傅说在宫里，这句话必须要时刻记在心里，做错了事就说。
　　傅湛还被吓了一跳，连忙叫他起来，“起来，朕又没有怪你，就是随意的问问。”
　　既然已经求得原谅了，柳苏也没有谢恩，继续爬起来给傅湛诊脉。
　　室内静悄悄的，傅湛离得柳苏近了，就能闻到柳苏身上淡淡的清香，不是什么香料熏香的味道，就是很自然的香味，浅浅淡淡的，让他的心境也平静下来了。
　　柳苏心无旁骛地看病，看完之后眉头都快拧起来了，“皇上，昨天看的时候还只是忧思成疾，今天怎么还肝火旺呢？您这段时间身体太虚弱，经不住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现在得吃些药了。”
　　傅湛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你开方子，朕保证谨遵医嘱。”
　　“嗯。”柳苏收了脉枕，从药箱里拿出一颗小小的药丸递给傅湛，“这颗药精养气血，调理身体最好，皇上吃了吧。”
　　傅湛愣了一下，伸手接过药丸却没有吃，捏在手里看。
　　要说之前夏槐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反正皇上也乐在其中，无伤大雅，但现在不一样，柳苏给了傅湛一颗药丸，谁知道究竟是做什么的。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道：“皇上，奴才拿到太医院去检查一下。”
　　柳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解的看着夏槐安，他这颗药不仅是精养气血的作用，有病的吃了可以治病，快死的吃了可以活命，活死人医白骨说不上，至少是世间少有的奇药，这个太监竟然以为是毒药！
　　夏槐安回头看到柳苏鼓着腮帮子，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于是耐着性子解释，“柳太医，老奴多事了，但皇上入口的东西都要检查仔细了，更何况是药呢，还请柳太医多担待。”
　　柳苏知道宫里规矩多，不守规矩的都拖出去砍头了，于是抿着唇点点头，又低头去整理自己摸药箱，但显然没有多开心。
　　傅湛默默看着，觉得柳苏鼓着腮帮子的样子让人很想掐一把，手感一定很不错。
　　夏槐安抬手要去拿傅湛手里地药丸，没成想傅湛手腕一转，把药直接送进嘴里去了，水都没送，直接咽下去了。
　　这药的味道和柳苏身上的味道一样，也不知道究竟是柳苏的香味还是药的香味。
　　夏槐安支着手愣在原地，皇上怎么就那么吃了？万一……
　　傅湛吃了药，看夏槐安还杵在原地，嫌弃地挥手，“挡在这里做什么？去给柳太医倒杯茶来。”
　　夏槐安还想再说什么，被傅湛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柳苏一直眼睛往傅湛那边瞄，见他没有像夏槐安一样怀疑自己，而是直接吃了药，心情一下子美好了。
　　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傅湛，“一定是跟刚才一样的药，送给皇上了，不过一般的小病就不用浪费了，这个药很灵的，就算是有一口气也能吊回来。”
　　傅湛一点推辞也没有的收了，“那朕就多谢你了。”
　　柳苏笑弯了眼睛，尖尖的虎牙又不小心跑出来了。他的笑很有感染力，傅湛也跟着笑了。
　　夏槐安端着茶回来的时候外面一阵吵闹，夏槐安进来的时候面色不太好，“皇上，舒妃娘娘在外面，要见您。”夏槐安说完就看到傅湛变了脸色，这舒妃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这种时候不乖乖待在自己宫里，还敢跑出来，真不知道他们甄家现在是个什么境况吗？
　　果然，傅湛气的一拍桌子，夏槐安倒是习惯了，没什么反应，站在一边的柳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吓得一个哆嗦，茫然无措地看着傅湛。
　　触及柳苏害怕的眼神，傅湛努力克制住怒火，道：“柳苏你先回去，午膳让小海去御膳房多要一些。”
　　柳苏背起自己的药箱，“哦”了一声，又没有磕头就走了。
　　夏槐安已经见怪不怪了，垂着眼盯着这一杯没有人喝的茶。这柳太医究竟哪里特殊了，皇上怕吓着他克制自己的脾气，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这种时候竟然还关心柳太医午膳问题，这个柳太医在皇上这里不一般！
　　柳苏出去了，傅湛的脾气也不克制了，沉着脸，道：“叫她滚进来，朕倒要听听她要为她那个蠢货哥哥说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