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疾》芝盐抹茶

16、第十六章

　　兵部尚书这下是连头都不敢抬了，好了，往后谁爱提让皇上别娶男皇后谁提，打死他他都不提了。
　　最后这件事是交给兵部尚书办的，按说应该是挺糟心的事，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高琦，牵扯出蜀中官员贪污、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等事，皇帝应该气个半死，结果次日早朝皇帝神清气爽，春光满面，笑容一直没停下过，吓得兵部尚书以为皇上被气疯了。
　　傅湛能不开心吗？昨晚那一盅要人命的汤就是信号，他就知道柳苏要搞大动作，没想到惊喜那么大。他们在一起盖着棉被纯聊天半年多，昨晚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步，还是柳苏主动的！
　　一想到柳苏染上胭脂色的眼角，他就觉得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这样飘飘然的上完了气氛诡异的早朝，傅湛嫌弃御撵太慢了，运起轻功几个纵跃就没影了。
　　后面抬轿的太监目瞪口呆地看着皇上狂奔消失的背影，被灌了一肚子冷风，抬着轿子跑的恨不得生出八条腿来。
　　含章殿里进去必须得脱掉外罩的棉衣，傅湛站在门口熏笼前把自己身上暖过来了，这才换了轻便的常服去了暖阁。
　　宽大的龙床上隆起一个小小的包，柳苏一头墨发散在身下，睡得小脸红润，微肿的嘴唇如血色一般，傅湛没忍住，又凑上去亲了亲。
　　柳苏半眯着眼，摸到了他的手，“要不要再睡会？”他的嗓子有些喑哑，声音又小，听的傅湛一阵恍惚，不知道怎么的就又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哎！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接近午时的时候宫女来报，说是贵妃来了。
　　柳苏这时候也睡醒了，他们妖族和人不一样，还不能因为一夜夫妻就去了半条命，他只是累了而已。
　　洗漱完已经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柳苏便吩咐人把程茹的份也上了，三个人一起吃。
　　程茹还有些惶恐，虽然名义上她是傅湛的妃子，但到底从未承过宠，而柳苏又时傅湛的心尖肉，他们几个坐在一起吃饭，场景有些诡异。
　　傅湛倒觉得没什么，程茹自进宫起他几乎没见过，更没有碰过，完全就是陌生人，一起吃个饭无所谓，要是旁的妃子来，那他估计得膈应死。
　　柳苏是真饿了，吃的头都没有抬，也不知道旁边两人有什么心里活动，等吃饱喝足了，柳苏才想起问正事：“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程茹连忙将一本册子递给他，“过不久就是除夕了，今年除夕宴席的事情皇上交给臣妾了，臣妾和礼部拟了一个章程，不知道可不可行，便拿过来让柳公子过目。”
　　柳苏在宫中这许多年，也大概懂一些，便将那章程留下来，等自己看过了再说。
　　程茹松了一口气，她如今是贵妃，倒不如说是这宫里的管家娘子，但再管家，还得由主人定，柳苏这一接下，倒是省去了自己许多口舌功夫。
　　从含章殿出来，程茹被迎面来的雪沫子糊了一脸，屋里带出来的温度迅速降了个干净，身边的宫女连忙帮她把帷帽戴上，道：“娘娘，咱们快回去吧。”
　　程茹站在含章殿前的台阶上，举目四望，宫里白茫茫一片，站在这里，能看到宫门口巡逻的卫兵整齐的队伍，曾几何时，他的心上人也在那里，他曾许诺要娶她为妻，可后来，她被迫入宫，他也娶了旁人，听说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多好！
　　所以她恨程家人，程家被诛九族时她高兴的一个晚上都没睡着，逼死她的母亲，害死她的弟弟，强迫自己进宫，自己势若，便塞了一个程幼兰进来，程家所做桩桩件件，都让人恶心至极！
　　一步一步走下御阶，她感受着脸上冰雪的肆虐，却一点也不想快点回去，她多久没这么肆意妄为过了。
　　她放弃坐轿，一步一步地往自己宫里走，路过天水阁，恰巧碰上了去仪嫔宫里的林嫔和婉嫔，这两个女人颜色都好，和程茹一起进的宫，当初着实还受过一段时间的宠，如今一看到程茹，先是行了礼，便问程茹去了哪里。
　　程茹道：“除夕夜宴的事皇上交给我来办，我怕有闪失，便去含章殿问过柳公子了。”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傲慢性子，尤其是婉嫔当初在自己几乎吃不上饭的时候还帮过自己，所以也没有摆贵妃的架子，就像小时候出门碰到其他侯门小姐一样，不亲不疏的回答了。
　　怎奈何她这样的想，旁人却对她一步登天眼热的紧，婉嫔先开的口，“贵妃姐姐如今一人独大，何须低声下气去问什么柳公子？内宅夫人的事，姐姐做主便是，皇上这么信任姐姐，往后这皇嗣上还要有赖姐姐呢，将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说是不是，林姐姐。”
　　林嫔其实分位不如婉嫔，婉嫔有一个封号，她却是没有的，只不过两人这么称呼着习惯了而已，听婉嫔这么说，立刻心灵神会，连忙搭话道：“是啊，要我说，贵妃姐姐能在咱们姐妹中一步登天，还是姐姐更得皇上的心，不然哪能兰姐姐被缢死，姐姐还是稳坐着贵妃之位？”说着还娇娇地笑起来。
　　程茹也笑，不过她笑的有些冷，“二位妹妹莫说胡话，本宫能如今稳坐贵妃之位，全都仰赖诸位妹妹呢，要不是当初诸位妹妹太得皇上宠爱，如今坐在贵妃之位上的，怕是婉妹妹了。”
　　婉嫔被她说得脸红一阵青一阵的，程茹却一下子冷了脸，“更何况，林舒许静云，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妄议皇嗣、妄议国政的！”
　　林舒许静云二人被冷风一吹，浑浊的脑子终于清明了，惨白着一张脸想解释什么，程茹冷冷道：“婉嫔林嫔藐视尊上，妄议皇嗣，贬为美人，罚俸三个月，移居常宁宫偏殿。”
　　不理会僵直的两人，程茹召来轿辇，悠哉悠哉地坐着走了。
　　含章殿里，柳苏咬着刚呈上来的云片糕笑，“程茹把婉嫔和林嫔罚了。”
　　傅湛在一旁看奏折，支着耳朵听了听，发现自己也能听懂外面的鸟雀说话，不明白地问道：“我怎么也能听到？”
　　“唔……”柳苏咀嚼的嘴巴停下，眼珠子乱转，脸颊上染上一抹绯色，支支吾吾道：“大概……是因为我们那什么了吧。”
　　傅湛看的好笑，刚想逗一逗他，夏槐安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帽子都跑歪了，傅湛眉头一皱，夏槐安向来最重规矩，慌成这样肯定是出事了。
　　果然，夏槐安都忘记行礼了，“皇上，柳公子，靖王府遣人来了，说府上的主子身上不好，请柳公子出宫瞧瞧。”
　　夏槐安大概是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唯二知道柳苏容华身份的人，说的隐晦了些，但大家都懂。容华大着肚子，这时候身上不好，定然是胎儿的问题。
　　柳苏也顾不上换衣服，抬腿就要走，被傅湛按住，穿了披风戴好帷帽，傅湛刚要让人准备轿辇，柳苏抬手召来一只小麻雀，小家伙蹦蹦跳跳地过来，柳苏沉着脸问道：“靖王府认得吗？”
　　小麻雀“啾啾”两声，自然认得，既然如此，柳苏拉着傅湛，捏了一个诀，就那么消失在夏槐安眼前，夏槐安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小麻雀驮着米粒大小的皇上和未来皇后扑棱棱飞走了。
　　靖王府中傅澈院子里的人全都被赶出去了，就留了两个知道容华身份的丫鬟，大冬天的小姑娘只穿着一件夹袄，袖子挽的高高的，忙的脚不沾地。
　　傅澈没办法，只能抱着容华掉眼泪，要知道生孩子这么难，他就是容华再怎么求他他都不会答应的。
　　柳苏和傅湛凭空出现在院子里，两个丫鬟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就又忙去了，甚至忘了行礼。
　　傅湛也不理会这些，匆匆往血腥味最重的屋子里走，他站在门口没进去，再怎么说容华都是他的“弟媳妇”，“弟媳妇”生孩子，他这个做大伯的进去不太好。
　　柳苏一进去就脱了身上的披风，见容华咬着嘴唇的样子，快步上去在他眉心一点，容华立刻昏睡过去了，傅澈看容华头一歪，吓得差点跳起来，颤抖着嘴唇问道：“皇嫂，这……容华他怎么了？”
　　“没事，他太疼了，这样下去他受不住，我来帮他，殿下你把容华放下，让他躺着。”
　　傅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柳苏说什么他就照着做什么。
　　容华穿着雪白的亵衣，衣襟被血浸透了，柳苏立刻转来眼，不敢再看，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拿出一片老参给容华含着，又看了两眼容华动来动去的肚子，撇撇嘴，“小家伙真不乖，这么着急出来，才折腾容华的。”
　　说着，柳苏右手按在容华小腹上，傅湛亲眼看到从柳苏袖口中钻出来的细嫩柳枝覆在容华肚子上，不一会儿容华的肚子就小下去了。
　　柳苏收回手，手心里躺着两粒蒲公英的种子，傅澈还没有回过神来，“这……”
　　柳苏歪歪头，“孩子啊。”
　　“……”傅澈立刻屏住呼吸，生怕不小心把儿子吹没了。“皇嫂，这……要种在土里吗？要什么土最好？”
　　柳苏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殿下你想什么呢，只不过是容华太难生下来，我帮帮他而已，哪里有那么严重？”还要种到土里！
　　得知儿子不需要土壤，傅澈立刻不管了，扑过去抱着容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