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疾》芝盐抹茶

15、第十五章

　　傅湛坐在上面看大臣们抖的差不多了，才缓缓道：“靖王。”
　　傅澈起身，道：“臣弟在。”
　　“传朕旨意，沐恩侯程世荣鬼迷心窍，纵妖行凶，妄图篡位，罪大恶极，着令尔抄没其家，诛其九族！”
　　“臣弟领旨。”傅澈领了旨，直接点了一千羽林卫，浩浩荡荡的往沐恩侯府去了。
　　天还没亮，宫门前的御街上已经扫洒干净了，细微的尘土在风中飘着，永昌街上已经有早起摆摊的摊贩了，一个买油饼子的小贩刚支起炉灶，炸出了第一锅，一阵马蹄声想起，到他面前却停了下来，小贩吓了一跳，连忙要下跪求饶，那军爷却扔了几个铜板，“给我俩油饼子。”
　　小贩手比脑袋转的快，立刻麻利的给军爷装好了油饼子，道了声慢走，马蹄又扬起一阵烟尘，再抬头时，军爷已经骑马跑远了。
　　就这一天，在满京城官员的提心吊胆中，靖王傅澈带领那一千羽林卫，将程家九族下了大狱，门生故吏一个一个查了起来，一时间，人人自危。
　　外面再如何腥风血雨，含章殿里依旧温暖如春，柳苏畏寒，傅湛就早早地命人烧了含章殿的地龙，外面的大柳树叶子都快落完了，柳苏把容华从树里接出来，傅澈要带他回王府，容华对自己住了好久一段时间的大柳树依依不舍，他挺喜欢里面那种感觉的，他们这些植物本来和冬天就是天敌，树里四季如春，最适合他们了。
　　柳苏看出他的不舍，随手折了一根柳枝，交给傅澈拿着，“把这个种到你们院子里，我给你一些肥料，过几天就可以进去了，不过地方不大，但给容华养身子绝对是很好的，往后等树长大了里面也就跟着变大了。”
　　容华披着傅澈的披风，捂着自己日渐隆起的小腹，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傅澈倒是连忙行礼感谢，“多谢皇嫂！”
　　“……”柳苏硬生生的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看着傅澈的眼神有些复杂，他自来以为傅澈是一个严肃的亲王，没想到还是个会胡说八道的人。
　　他无语，但傅湛明显笑容大了不止一倍，最后傅澈带着容华走的时候还各种赏赐抬了两大车，旁人以为这是赏赐靖王抄家的，只有傅澈和容华知道，皇上赏的是那声“皇嫂”。
　　这个冬天，可能是傅湛自从出生至今过的最美好的一个冬天，比当年登基还高兴。
　　肃清了朝堂，年轻的帝王算是真正的高枕无忧了，而高枕无忧的帝王在初冬第一场雪的早朝上宣布要立男皇后。
　　满朝哗然。
　　一时间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又开始在大殿上撞柱子，撞完柱子还带着棺材板上朝，言说皇上一意孤行，他们就血溅五步。
　　傅湛忍了五天，大冬天的生生额头上憋出了两个痘痘。
　　柳苏给他准备了降火的茶，一边拿药水给他涂那红艳艳的痘，一边说道：“即便你不娶我，我也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何苦跟他们争执？邱大人脾气是坏了一些，但也是一心为国，封不封皇后的，都无所谓。
　　傅湛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苏精致的面庞，他这段时间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下雪了，柳苏很喜欢雪，却惧怕寒冷，一向奉行节俭的帝王将含章殿里的窗户全都换成了琉璃的，只为了含章殿里未来的皇后能够看雪。
　　他抬手握住柳苏忙碌的手，侧过脸在他掌心落下一个亲吻，“怎能让你无名无分，我既为天下之主，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的身边。”
　　于是，这日早朝额头上顶着两个鲜红痘痘的皇帝在御史大夫们再次哭天抢地的时候开口了，“朕知诸位爱卿一心为国，邱大人曾是真的老师，教朕为君之道，也教朕礼义廉耻，朕也知道立男皇后古往今来少之又少，但诸位爱卿想必也知道云朝武帝。”
　　果然，一听傅湛说云朝武帝，那些上蹿下跳的大臣们终于安静了一些，云朝武帝十六岁继位，二十岁就肃清外戚，开疆拓土，一生战功赫赫，本该名垂青史的，但后世帝师教导储君却鲜少以他为榜样，就是因为他从十七岁开始，身边就跟了一个男人，而这位优秀的帝王，一生都未纳后宫，在那位男子及冠那年直接排除众议举行了封后大典，此后一生，武帝和皇后琴瑟和鸣，皇后薨逝之后武帝也抑郁而终。
　　看大臣们脸色都挺精彩，傅湛的心情终于舒服了一些。继续道：“再者，有些事，朕不想放在朝堂上说，但爱卿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朕后宫之事插手，朕就不得不跟诸位爱卿一起讨论讨论了。”
　　“靖王，跟他们说说吧。”
　　于是靖王殿下从袖袋里拿出一本册子，开始站在大殿里朗读。
　　谁都知道靖王殿下声音朗润，听来颇为悦耳，可是这一次，大臣们却是恨不得把耳朵塞起来。
　　“丁丑年腊月二十一，詹事府少詹事刘云春，强抢民男，禁为娈宠，逾二十日，送返回乡。”
　　那位少詹事年逾半百，在朝中混日子，这几次不过是跟着御史台的大人们喊了几句皇上三思，就被挖出这种事，其他的大臣两股战战，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靖王殿下也不负众望，那本看起来挺厚的册子上事无巨细，记录着他们私下里那些腌臜事，内宅阴私，正妻因妒害死妾室庶子女的，巧取豪夺欺男霸女的，纳男妾养外室的，总归是五花八门，每读一个名字，就能听到一阵哐哐哐的磕头声，傅湛听的都困了。
　　靖王常年习武，读这东西不费力气，整整念了一个时辰，这可能是这些国家栋梁这辈子上过的最煎熬的一次早朝了，一个个暗地里一次又一次的瞪御史台的几位大臣。
　　这些事情私下里自己家知道就行了，有时候还是个乐趣，大臣们私底下交流谁养了男宠，谁纳了外室，谁逛了花楼，还要道一声风流，这要是在朝堂上说出来，那就是最没脸的事了。
　　将心比心，把皇上的事放到寻常人家，娶一个男妻罢了，比他们这些明明有妻有妾还要养外室养男宠巧取豪夺的人好多了。
　　最后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几个御史竟然也不干净，他们几个跪在地上满脸羞红，大殿里静悄悄的，夏槐安贴心的给靖王殿下上了一杯热茶，靖王笑着跟夏槐安道谢，估计这御阶下的人就他一个还能笑得出来。
　　傅湛懒懒的掀了掀眼皮，“众位爱卿，听完了之后有什么感想？”
　　跪着的大臣们脑门抵在地砖上，一脸死灰，“臣等惶恐。”
　　“何须惶恐？”傅湛冷笑，“爱卿们家里真是藏污纳垢，让朕着实是大开眼界，朝堂之上冠冕堂皇，背后做起来不留余力，朕瞧着高爱卿那点俸禄，全都交给虞风馆了，府里三百二十余口人是如何过的那般锦衣玉食的？嗯？”
　　被点名的事户部侍郎，户部本来就是油水最多的一个部门，先帝时抄了户部尚书的家，那可真是富可敌国，傅湛知道他们手底下不干净，不过真正两袖清风的大臣能有几个？但是有些人是真的越来越过分。
　　比如这个姓高的户部侍郎，年纪不过四十，已经是户部侍郎，家里那占了半条街的大宅子在京中着实显眼，傅湛想不注意都难。
　　户部侍郎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只能哐哐哐的磕头，一迭声的喊“皇上饶命”，傅湛当然不可能饶了他的命，当场命人扒了他的官袍，摘了他的顶戴，给扔出殿外。
　　终于，这个早朝结束的时候再没有人嚷嚷着不让立男皇后了，兵部尚书下了朝脚不沾地，直接带着人抄了户部侍郎的家。
　　傅湛心情舒朗了，额头上的痘也下去了，用晚膳的时候下起了雪，柳苏这些时日越发懒了，不过今天倒是勤快，自己颠颠颠的跑到小厨房给傅湛做了一盅明显盐放多了的汤，强迫傅湛喝了两碗，傅湛看他的眼神有些莫名。
　　晚膳接近尾声，兵部尚书大冷天顶着一头汗进来。
　　下了早朝去抄的侍郎府，按说差不多该完了，但就是要复旨，也不用这么急急忙忙的来吧。
　　傅湛喝了一盅苦茶，压下了挥之不去的咸味，让夏槐安把人带进来。
　　兵部尚书匆匆行了礼，道：“皇上，臣奉旨抄没高琦家产，不成想在高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密室，其中所收财物，至今尚未清点出半数，在高家发现高琦与一蜀中各地官员联络的书信数封。”他将信从袖中取出，交给夏槐安，夏槐安呈上来。
　　傅湛一封封看过去，越看脸越黑，柳苏也在旁边，傅湛向来不避着柳苏，他看一封就交给柳苏看，夏槐安和宫女太监们都习以为常，但跪在地上偷偷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立刻大惊失色，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皇上对这位未来的男皇后如此宠爱，国家大事都不避讳，一想到这几天他们那么逼皇帝，就觉得后颈发凉。
　　后面，他更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傅湛将信放下，皱着眉问柳苏：“你觉得这事怎么处理？”
　　柳苏也是满心怒火，道：“高琦此人，刚愎自用，难当大任，胃口却不小，蜀中地区这么多官员跟他有联系，他小小的一个户部侍郎，要单说贪污也能说得过去，但信中所涉及之事，都是他所不能及的，怕是背后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