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尽尘埃》求何

9、新春来临

　　新年前的最后几天，林老板放了我假，我便陪着我爸去超市买了许多年货，我妈特地嘱咐我要□□联，贴在门前，说好去去晦气。她总觉得是她这病拖累了我们。
　　除夕那天，我取出个凳子放在门外，我弟站在上面伸着手把春联捋顺，他跳下来，便小声问我，“姐，你想不想吃辣条？”
　　那神态分明是自己馋嘴了。
　　我从背后搂住他脖子，将大半个身子靠在他背上，“走吧，我们下楼去买辣条，吃完再上来，不然爸会骂人。”
　　一步一步，他走一步，我在后面跟一步，我俩就像是连体的四手四脚的怪物，动作滑稽又好笑。
　　楼梯走到一半，他嫌累不干了，干脆背起我，直接小跑着冲到了楼下，我惊了一跳，笑骂着让他放我下来。
　　我刚从他背上下来，脸上的笑意还没收，便在楼梯口看见了何珏和徐然两人。
　　徐然上前来挽我手，“何珏学长来找我，说和他合住的唐乔跟着林老板回家过年了，他没地方吃饭......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越说声音越低，越没底气，“我本来想把他带到我家去的，可我男朋友也在，怕他误会，说不清楚。”
　　我哑然失笑，这丫头也太好骗了。
　　我问她，“早饭要好了，我妈煮的汤圆，要上来吃吗？”
　　她马上没心没肺地点头，又伸手指了指何珏，“那他？”
　　“你不回家过年吗？”我问何珏。
　　他瞧着我，“不想回去。”
　　“我知道你会做饭。”
　　“不想一个人孤单单的。”
　　“你应该知道，一个外人不该在新年时去打扰别人家的团圆。”我特意强调了他是外人，言下之意他不会不懂。
　　他却依旧道，“我还是想来你家蹭这么一天，你就当我不懂礼数了。”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不可能硬赶他走。
　　何珏凑近我弟弟，望着我问道，“这就是你弟弟？”
　　我弟不知所措地望着我，我告诉他，“这是我学长。”
　　他点头，打了声招呼，“哥哥好。”又心心念念着自己的辣条，他对着我说，“姐，辣条。”
　　我把手机给他，“自己去买，不许多吃，吃完就上来。”他便自己奔向了小区的超市。
　　何珏就只看着我们笑，自然而然地流露，不过笑里却掺杂着许多东西。
　　我领着徐然和何珏上楼，何珏看着生锈的铁栏杆，来不及收回神情。我嗤笑一声，问他，“还上来吃饭吗？”
　　他倒回答得坚定，“自然。”
　　到家后，一番解释下来，我妈对这个不速之客却很热情，连忙从锅里盛好汤圆端了上去。
　　“不知道家里会来人，小何，也不知道你口味，将就点。”
　　何珏倒是怡然自得，一口一个阿姨叫着，嘴比徐然还甜。
　　本来就不大的家里突然多了两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我端着汤圆拿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我弟从楼梯那儿跑上来，嘴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辣油，我从兜里掏出纸巾，“擦擦你嘴，然后进去自己端汤圆。”
　　他接过纸巾，放在嘴边胡乱擦拭了一通，“姐，你怎么在门口坐着？”
　　我吞下一个酒酿汤圆，“不自在。”
　　“那我进去了。”
　　“进去吧。”
　　徐然吃完汤圆就走了，何珏和我妈在闲聊，我在厨房帮着我爸弄着午饭。
　　我爸剔着鱼鳞，问我，“那不是你男朋友？”
　　我在盆里洗着菜，“真不是。”
　　“他喜欢你？”
　　“不喜欢。”
　　“那他不回家来我家做什么？”这语气就有点埋怨小辈不懂事了。
　　我只好胡乱解释，“他和家里闹了点矛盾，不想回家。”又扯了一句谎，“何珏学长在学校帮了我许多。”
　　我爸便没话了。
　　过了一会儿，何珏也进来帮着打下手。
　　我爸道，“你是客人，去客厅坐着。”话说的是实在话，只不过我能听得出语气不太好。
　　何珏倒是一笑，“来得匆忙，给叔叔阿姨添了麻烦，没什么客人不客人的。”
　　看着他伏低做小地讨好我爸妈，我真是好奇何珏来我家受这罪干嘛，他也不是个爱热闹的人。
　　午饭和年夜饭都热热闹闹，何珏一边和我妈闲聊，一边陪着我爸喝了点小酒。我在饭桌上一直没说话，觉得何珏已经介入我生活中最柔软的那一块。有那么一瞬间，我想直接赶他走，这些我的生活，他不该介入。
　　可我没那样做。
　　就这样，何珏在我家待了一天，直到天黑他才告辞，我妈本想留他过夜，幸好家里没多的床，这才作罢。
　　我爸让我去送他，我把他送到楼下便打算往回走，他却拉着我衣袖，“再陪我走一段吧。”
　　“松开。”我对他道。
　　他不松手，只瞧着我，“就一段路。”
　　楼底暗淡的灯光下，我俩僵持不下，有住户从楼上走下来，看了我俩一眼，又走开了。
　　何珏落寞一笑，他道，“你就当可怜我。”
　　愧疚心隐隐发作，我心软了，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可怜他。
　　新春佳节，重庆这座城的街道上大多都挂上了红灯笼，透下来的灯光瞧着也很是温暖，只是街道上的寒冷，让人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当时已是凌晨，路上萧索，见不到几个行人。
　　我将手插进自己衣兜里取暖，戴好帽子，将脸缩在帽子的阴影下，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还要我陪你走多久？”
　　何珏走在我旁边，形容倒不似我这么悲惨，灯光映在他脸上，竟然是很干净的笑容，“再走一段。”
　　这样的何珏，如今很少能见到，总是有些容易勾起那些已经掩埋的不可告人的回忆。
　　“今年的除夕，总算是多了几个人，过得很好。”
　　“你总得回家的，有家很好。”我想起唐乔对我说的话，劝他。
　　何珏看向我，“那你呢？会和我一起回去吗？”
　　听着他的话，我似懂非懂，“我家就在这里，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回去？”
　　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终于把心里的顾虑给问了出来，“何珏学长，最近你吃错药了？你清楚我是谁吗？”
　　何珏凑近我，轻笑，“嗯，我瞧瞧，瞧清楚了。”似是在问自己，他道，“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他伸手把我揽到他身边，半抱着我，我挣扎着离开他怀抱，他却又伸手把我抱了个满怀。
　　眼神相接，我看到了他眼中我的倒影以及他眼神中对我的迷恋，我不知道他眼中的迷恋从何而来。
　　我伸手推他，他顺势松了手，笑了，“许燃，回去吧，以后不要离我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