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尽尘埃》求何

11、又一场拉锯战

　　下了高铁，徐然要陪陈兄去提前订好的酒店，我叮嘱了她几句，她便作势要收拾我，我笑着躲开，朝她挥了挥手，她回送我一个飞吻后，便和陈兄上了出租车。
　　如此，又是我一个人了，我拉着破旧的行李箱转身，何珏正在我身后凝视着我，风姿绰绰，如诗经中所言的有匪君子一般，只是可惜，他缺了那些君子该有的品行。
　　原来，他还在我身后。
　　不想与他同行，寒风中，我戴上衣服后的帽子，“何珏学长，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我打开导航，去了就近的地铁口。
　　春节刚过，地铁里十分拥挤，人们呼出的二氧化碳让这里面变得闷热起来。我扶着把手，不去理会地铁里细细碎碎的声音，看着窗外，自然而然的思绪便飘得很远。地铁到站，下了一批人，又上了少许人，便宽松了一些。我松了一口气，找到一个位置坐下，有些疲倦，瞌睡渐来，却不敢入睡。
　　座位旁边的老大爷对我道，“姑娘，你睡吧，到站我叫你。”
　　闻言我浮起一个笑，“您知道我哪一站下吗？”
　　“老爷子我知道，看你这学生样，肯定是返校的，多半到天府广场就得换乘二号线，我孙女就坐这条。”
　　“您老说对了，”我道，“到站您叫叫我。”
　　说完，我靠着座椅渐渐闭上了眼。
　　醒来时，脖子有些难受，我偏头动了动脖子，入眼却是一张熟悉的脸。他阖着眼，一只手握着两只行李箱的拉杆，另一只手从我背后虚环着我，落在了我腰间。
　　我瞧了瞧他微颤的眼睫毛，还能拉住行李箱的手，便对他道，“别装了，何珏学长。”
　　他不动，继续装睡。
　　旁边的老大爷接话，小声说，“你这小男朋友真睡着了，睡了好一会儿了。”
　　我扶额，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反驳老人家，只拿开了何珏的手，他却将头靠在了我肩上，俨然一副熟睡的模样。
　　我用手推开他的脑袋，他顺势醒来，脸色颇为疲倦，哑着声音对着我道，“我是真累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讨好与示弱，说完便又要靠在我肩上，我用手挡着，他拉下我手，不依不饶地靠了过来，“只五分钟。”
　　一秒，两秒，三秒......两百秒......三百秒。
　　“何珏。”我叫他。
　　他道，“我在。”
　　只是可惜，他似乎不太懂，所有不需要的关心与示好，都会变成别人的麻烦。

　　在学校度过了周末，我在一个湿冷的清晨把自己裹成球一样去上新学期的第一堂课，成都的冷风也没吹走我的瞌睡，我戴着耳机昏昏地想着会不会碰见何珏。长桥上的单车都朝着一个方向驶去，我兜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我拿出手机，有人发了两条短信过来。第一条，让我存他的电话号码；第二条，说他在第一排占了座。
　　我心烦意闷，扯下耳机，瞌睡醒了，隔了几个月的戏码又开场了。
　　我从后门进入教室，教室里的人还不多，何珏正坐在第一排拿着手机，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面。我估摸着，他若真的想追到我，便会舍去那些让我厌烦的戏码，至少不会再当着同学的面招手表演似的让我过去。这样想着，我便很踏实地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角落里光黯，没风，适合睡觉。
　　我拿出书放在桌上后便趴了下去，透过桌子，能听见楼上楼下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上课铃响了，脚步声停了，我从桌子上抬起头来，眼睛的余光瞥见何珏正坐在我的旁边。
　　“想看便正大光明地看，不用这么偷偷摸摸。”何珏道。
　　我闭眼，对他实在有些头疼，好一会儿才睁眼，将视线投向了讲台。
　　他果真没让我过去，而是自己悄悄过来，总之，我还是没躲过。
　　这样多余的举动，又是何必。
　　在同一个教室连着上完四堂课，我整个人变得更加昏沉，教室里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我却连书都还没收拾。何珏不知什么时候拿出电脑来，正在我旁边静悄悄地处理着自己的事情。
　　我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脸，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单肩挎上书包准备走，何珏却眼直手快地拉住了我外套的袖子。他坐着，我站着，所隔不超过一米。
　　阳光好歹不歹地刚好照在了他拉着我衣袖的手，平白给这副景象添了一些美意。
　　“等我，最多还有十分钟。”他一手拉住我的衣袖不放，另外一只手还在敲击着键盘。
　　我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些什么，便软着语气问他，“何大爷，您到底想干些什么？能否告诉小的，小的好有个准备。”
　　不知是话语还是语气惹得他笑了，他瞧了我一眼，“我想和你一起去吃饭，你先坐下。”
　　他的话语避重就轻，我懒得理他。成都还是冷的，如今说话都能看到白气，我叹了一声，拉下外套拉链，开始脱外套，还剩一只袖子时，他干脆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是凉的，握上我的手腕，触感便十分明显。
　　“把衣服穿上，冷。”他说。
　　“那你先松开手。”
　　“松开手，你就不会等我了。”他视线离开电脑，转身站了起来，伸出手从我肩上穿过，拿起衣服，“穿吧，我们去吃饭。”
　　我穿上衣服，提醒他，“松手。”
　　他充耳不闻，还是握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开始收拾东西。
　　“等哪天我松开手你也不跑了，我就放心大胆地松开。”他道。
　　去吃饭的路上，何珏开始给我讲道理。他的声音很低沉，如脚踩上冬日雪般的声音，却说着些歪理邪说。
　　“我给你占座，你不来，我便会环视教室找寻你，然后主动坐到你身边去，最后我俩还不是坐到了一起。下课后，你不等我，我只能拉住你衣袖，最后，我俩还不是走在了一起。”
　　“你这样很招人烦。”我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他不恼，瞧着我只轻声道，“我知道，可结果很好，现在，你在我身边。”
　　“你完全可以不用和我坐在一起，不用和我走在一起，这样不是简单多了？”
　　这才是我想要的结果。
　　“可我不想啊，我想等到你主动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天。”他轻笑着说，“我很庆幸我耽误了几年，才有现在这样的日子，把错过的都弥补起来。”
　　我听到这样的话语，总会想着这男人嘴上肯定抹了蜜，不然为什么能这般蛊惑人心，若是我和他只是大学相识，不带目的地平淡相处，他无喜欢的人，我也无喜欢的人，我想，我会喜欢上他。
　　可我和他的相识并不是如此，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会想这背后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即使他是真心对我好，在我眼中，也会变成别有用心，更何况我根本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这样看着我是在想着些什么？”他问我。
　　我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何珏学长，我想请您远离我的生活。”我对他说。
　　我叫他学长，我说了“请”字，我想他能明白我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一时胡闹。
　　若是几个月以前，我不会说出这句话，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现在我说了出来，仗着他现在对我的好，我有了这么点奢望。
　　听到这句话，他的眼睛便黯淡了下去。他停下脚步，转身问我，“为什么？”
　　我说，“何珏，我不喜欢你。”
　　‘爱’字太重，喜欢刚好，这几个字足矣。
　　这时候，我以为他会黯然离去，可他却只是淡淡地回了我一句，“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欢我，心里更没有我的半点位置，可这并不妨碍我待在你身边。总归我们俩人之间得委屈一个人。我不能委屈了我自己，以后也尽量不会让你感到委屈。”
　　“天冷，快点去吃饭吧。”他将手伸向我的背后揽着我，我弯腰躲到了一旁。
　　他望向我，伸出手臂比了比，“再远可就不行了，过来点。”
　　我没拉近我俩之间的距离，俩人相隔一米，朝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