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曲》绮白

9、第 9 章

　　【青罗的眼泪，原本是这世间唯一可解她所下之毒的药。原本是。孟尘以千金难求的珍贵药材配制而成的，只是青罗一个人的灵药，却是世人之奇毒。它可以吸附住任何毒剂或解毒剂的成分，拘住其药力不得发作。当年彦欢为解痛楚曾试过太多的解毒药剂，名目之繁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住。当他体内的毒为青罗的眼泪所化去，那些被拘住的解毒剂忽然间获得了自由，方是祸乱之始。】
　　彦欢的脸上的笑容凝住了，他面皮发僵，双手突然捂住心口，又去抱头，又扯下衣袖拼命抓挠手臂，似乎全身都是不妥，他顾此失彼，应接不暇。
　　你又害我！他抬头向青罗吼去。嘴唇发青，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脖颈上青筋蹦现，那淡青色正在缓缓地演变成鸦羽的墨色。
　　青罗在临窗的位子上坐下，提起玉瓷的小壶为自己斟了一小杯桂花酿，浅浅地饮着，冷冷地看彦欢翻倒在地，直着脖子痛叫，胡乱地滚动，滚到门边，一伸手就把门上的竹帘扯了下来，人与帘子就裹到了一起。
　　水月闻声跑了进来，见彦欢的情形，也是一呆，想去抱住他，可他正被无数千奇百怪的毒质折磨得发狂，根本不容人近人。水月只有强作镇定地问，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又闹僵了？
　　水月还以为青罗只是怨恨彦欢行事不磊落，略施手段小惩大戒，因此并未当真着慌。
　　月光隔着竹帘打在青罗的脸上，尽是一道道细密的黑影。她冷笑一声，一面慢慢道出彦欢毒发的情由来，一面半斜着眼打量还在挣扎的彦欢，不仅他的血被染成了黑色，那黑色还慢慢地扩散到了皮肤，黑血沁了出来。
　　水月叫出了声，好歹你也曾和他好过！你真能眼看着他断气吗！
　　青罗正过脸，目不转睛地往着彦欢道，正因为是好过的，所以这人负心了才分外可恨！这三年来，我时时刻刻在睡梦里想，如果不曾遇见他多好。他在这里，就好像我裙子上的一个血点，怎么洗也洗不掉，好好地废了我一条裙子！只是一直没抓住杀他的道理。如今，他自作聪明反误了自己的性命，倒遂了我的愿了。他就是我肉里的一根刺，我看着他在这里痛叫，每听一声，心里的怨恨才抵消一分。他痛死了，我就不痛了。以后，你再别跟我提起他，我也只当做了一场梦，或者从别处听来了个故事，就当这人是没认识过的。
　　她许久不说话，这是说起来却全无滞涩，是那些外冷内烫的言语一字一字地推着唇舌自己滚了出来，她全然做不得主，只晓得这样说了，自己心里痛快。
　　水月不由从骨子里升起了刺骨寒意。青罗竟如此冷心冷口地了结了她一段孽缘，脸上不带半丝眷恋，只是在彦欢的呻吟渐渐细弱不可闻时，听见青罗在那里低头长叹了一声。
　　她说，他怎么死得这么快！我还没有恨够。
　　直到青罗从窗口跃身出去，水月还是发呆，她以为青罗不会放过她。可青罗居然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