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追星软件Oop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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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桦树后，藏着两个人。
其实单论桦树细挑的树干，并无法遮挡住他们的身体，所幸树林层层叠叠，他们藏身其中，倘若不细看，一眼望去也发现不了。
“录完了吗？”
“嗯！”
“能听到在说什么吗？”
“不能吧？”犹豫了一瞬，反应过来，“当然不能啊！”
“你这画面都拉这么近了，还听不到哇？”
钟子期放下手机，回头瞪银河：“……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了？”
银河揉他的脸，就像是在撸家养的小猫，一脸慈爱：“太可爱了。”
钟子期站在原地被揉了很久，最后挤出一句轻飘飘的“哼”，低头整理起手机里的录像。
他们正在偷看墙角姜汉的举动，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其实什么动静也听不到。钟子期一时兴起，决定把这一幕录下来，只可惜1200万像素的镜头拉到最底，也就勉强看清姜汉扭曲的表情。
留把柄倒还是其次，钟子期想起来自己的手机买回来还没有派上用场，这个视频正好方便他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有手机了的喜讯。
姜汉离开后不久，他们也回楼了，恰逢午餐时间，便直接去了食堂。
立柱前的圆桌前坐着三个熟悉的人，钟子期攥着银闪闪的手机，假作无意地露出背后那枚经典标志，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为什么啊？”一走进就听见华宝的声音。
“因为我还有团队啊。”束慈苦笑，“不能因为我一个人，放弃了乐队的其他人。”
华宝一声哭嚎：“就两年而已，两年之后不就各回各家了吗？让你们乐队的人忍一忍，你先把人气带起来，先富带后富，等出道组解散，你再回去……”
束慈抬手打断他的话：“他们可能觉得，现在的人气已经足够了。”
“怎么了？”钟子期刚来，就看到了华宝哭丧着脸。
“束慈说他马上就要退赛了。”华宝扬起头，冲钟子期撇下嘴角，仿佛下一秒就要涌出泪水泫然欲泣了。
“本来在聊接下来两年时间准备干什么，束慈哥不小心说漏嘴了。”祝玉书在旁，一边细嚼慢咽盘中餐一边补充了细节。
“他不要我了呜呜呜。”华宝一脸可怜样。
“跟你有啥关系？”束慈无奈。
“你个负心汉！！”华宝回头瞪他，嗔怒道。
“……跟我有啥关系？”束慈一摊手，“我也不想走，要么你跟我回去，去找我公司谈？”
“哼！”华宝柳眉微蹙，用力一哼。
“他退赛了，你不难过吗？”一直都很安静的银河突然问了句。
华宝倏然愣了下，视线转向他，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半晌才道：“我不是正哭着呢吗？”
银河皱着眉头，似乎仍有不满，但他说不好这股子怪异的违和感来自哪里，就好像华宝只是在扮演一个悲伤的人，可他的悲伤又不是完全假的，只是这种情绪，似乎不是出自大家包括银河以为的束慈身上。
“是我哭的不够大声吗！！哇……”华宝声嘶力竭，开始一长串的呜呜呜攻势，然而半天过去依旧只打雷不下雨。
“你要退赛？”这回是钟子期问束慈。
同样的问题，在回答钟子期的时候，心中的那股酸涩似乎更强烈了，束慈强忍着那种矫情的情绪，简单挤出一个字：“嗯。”
“为什么？”钟子期也无法理解。
束慈苦笑愈发明显：“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要‘养家’，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帮乐队谋生。”
钟子期竟然一时分不清这句话是无心还是刻意讽刺，他确实知道，知道乐队是个不赚钱的东西，知道三文鱼乐队在行业内也日渐式微，知道迈入大众娱乐圈是积累财富的第一步，知道《美丽新世界》就是那条捷径。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凭什么他就理所当然应该知道这样的事呢？
一股恶寒猛地侵袭脊背，缓缓攀升。假如当年没有离开三文鱼乐队，假如钟子期还是三文鱼乐队的键盘手——
如果是这样，那么今日，来到《美丽新世界》却在中途退赛的人，可能还包括自己。
话说回来，倘若他还在三文鱼乐队，前面的那些结果假设也根本不存在，甫时，在他的带领下，三文鱼乐队必是早已红透大江南北，稳居神坛，根本不存在日渐式微的情况，也根本不需要以这样的方式投机炒作。
想到这，忽觉命运诙谐。
“准备什么时候退？”
“三十进二十吧，不参加决赛了。”
钟子期了然点头，兀自喃喃了句：“三月，霄山音乐节……”
束慈的脊梁骨蓦地一下刺痛，他不着痕迹地僵直了后背，没有开口接话。
钟子期却在轻笑：“何必那么着急，来都来了，辛苦那么久，连你最讨厌的粉色都穿了好几回。先蹭够节目组热度再走啊，不然岂不是半途而废了？”他玩笑般说道，“可以让节目组黑幕啊，卡你的出道位，只要最后不出道不就行了？非得这么大费周章，让舆论变得对自己不利做什么？”
这些道理连束慈都能想通，更何况是束慈背后的星月娱乐。而钟子期不知道的是，星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束慈走完全程。霄山音乐节的行程早在去年秋天就定好了，正好卡在《美丽新世界》的决赛周。报名时，星月娱乐故意隐瞒了音乐节的行程。
束慈来参赛后，当时的舆论迅速分为两派，争执到最后，还是欣慰多于担忧，无论邀请乐队所属的人参赛，还是在选曲里加入乐队音乐，都是将乐队圈带到“地上”的尝试。
这似乎预示着主流即将接受了亚文化，兼容并济，文化大同。前景看似一片光明，就连钟子期，都差点信了。
殊不知，乐队圈与大众娱乐圈之间的那道壁垒，从未消失。甚至说，这场比赛是乐队圈对大众娱乐圈的极致嘲讽，并趁机敲了回竹杠。
在华宝的假哭攻击下，银河和钟子期逃离现场，去取餐区打饭，又坐回圆桌前。彼时，“圆桌会议”已经换了主题。
“我早就问过你们丢没丢东西啊！”祝玉书难得情绪激动。
华宝也被吓到了，赶紧安抚：“你别激动，没啥贵重物品，就丢了个化妆包而已……”
“怎么了怎么了？”意识到氛围不对劲，钟子期赶紧打听。
“这一个月楼里不停地丢东西，有的只是一支笔，有的丢了袜子，刚才他们才坦白，华宝丢了化妆包，束慈哥丢了裤子挂链……我说你们怎么一点都不重视呢？”祝玉书不愧是rapper，语速飞快，说到最后，又激动起来。
“所以，是谁偷的啊？”华宝挨训，悻悻了两秒，又立即恢复活力，问，“偷这些东西有啥用啊？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收集癖？噫——”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夸张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祝玉书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你们知道nirvana.co吗？”
只有钟子期的眉头微微一皱，除此之外所有人都一脸茫然。
“那是什么呀？”华宝问。
祝玉书张了张嘴，要解释清楚这个东西很麻烦，他求助般望向钟子期。
“嗯，知道。”钟子期淡淡道。
祝玉书松了口气。
于是，钟子期替他解释：“这是一个隐藏域名。三年前有一个APP问世，你们可能也知道，名叫‘Oops’，主打追星社交，分为live与life两个模块，一方面，邀请明星入驻，开设专属频道，每周通过直播和观众互动，也可以让明星们在自己的频道里创造个人专属节目。另一方面，它又是一个社交平台，追星族们可以在上面分享追星经验，以及互换资源……”
“但问题就出在资源置换上，普通人哪来那么多资源呢？无非是专辑、小卡、杂志、代言。但在这样的物物交换中，Oops平台是得不到实际收益的，他能得到的只有流量，是月活数据。于是，从两年前起，Oops新增设了一个like模块，唔……你可以当作是低配版的闲鱼……粉丝可以在这个模块里出售自己闲置的周边或与明星相关的物品，再后来，Oops甚至为此开发了专属的平台内付款方式。”
“一款用来追星的APP，最后成为视频网站、社交媒体，网络购物平台三位一体，而这一切就发生在短短两年内，就像是一盘早已策划好的棋。”钟子期一顿，“所以有人提出了质疑，并开始查这个APP背后的关系网，发现like模块——就是购物平台——是有单独域名的，叫nirvana.co，但这件事也到此为止，没了下文。我就知道这么多。”
钟子期抬手示意祝玉书，接下来就靠他来解释了。
祝玉书长吁一口气，最后组织一遍语言。他的语速非常急，以至于如果不认真聆听，便会错过所有重要信息。
“nirvana.co是nirvana网的域名，nirvana网是我国最大的不良资产处置平台，那些已经从账面核销或者决定减值的实物、债券、股权，都可以通过这个平台进行资产重组、转换或并购。”
涉及到专业领域，一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祝玉书只得换一种更简单的方式：“可以理解为金融界的闲鱼，总之就是以旧换新，如果不想要新的，也可以当作是垃圾处理场。”
见众人稍稍有点明白了的样子，祝玉书才继续道：“nirvana网已经经营了数十年，也就是说，二手转让这样的概念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存在于商圈，只不过，当时只为上流社会的人所用。上流社会的不良资产，有多少来自企业，又有多少来自个人呢？这么多年下来，只有实物区人气最高，很多人以公司名义在上面拍卖珠宝、佛像、艺术品，价格非常非常昂贵，究竟是公有还是私有，没人说的清楚。但大家都默认一件事——这些东西，不太干净。”
“不太干净的意思是？”华宝提问，也只有他还有力气提问，其他人都听呆了，跟听人说书似的，打开了一个距离自己非常遥远的新世界的大门。
“本身就来历不明，或者用来换取来历不明的东西……我父亲是做珠宝行业的，这一块，有很多猫腻。”祝玉书不敢讲的太明白，但钟子期和束慈都已经懂了。
洗钱。
钟子期和束慈比其他人早入社会，知道一点这类的事情也实属正常。但他们毕竟也只是在娱乐圈边缘打拼的人物，匮乏的想象力下，只能得出这样单调的结论。
“nirvana网成为Oops的背后资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娱乐圈向来是资本家们用来敛财的好地方，粉丝经济更是暴利行业……”祝玉书稍微压低声音，这让他的话显得更加囫囵，众人纷纷又凑近了些，“就在那种资本的渗透下，原本主张与粉丝同乐的Oops渐渐变质了，先是live模块开通付费频道，要求用户付费订阅才能收看明星直播。接着，life模块出了一个需要粉丝刷数据的明星榜单，并且创办了‘偶声慈善基金会’和慈善颁奖晚会，把社交发展到了线下。变化最大，也是最有非议的是like模块，这里简直成了私生饭的天堂，从贩卖航班信息到出售偶像贴身物品，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全都有。”
“没有人管吗？！”束慈震惊，惊呼出声。
祝玉书被吓一跳，看他一眼，继续道：“怎么管？明星行业本身就处在灰色地带，偶像更是底层人物，上流社会最瞧不起的就是咱们这号人，用来发财可以，管？谁闲的没事来管这些？不想发财了？”
束慈一时语塞。众人皆瞠目结舌。
“他们巴不得私生饭再嚣张些。这么跟你说吧，钟子期的一条内|裤可以在nirvana上拍卖出两百克黄金的价钱，也就是说，最起码七万起拍。平台拿分红，也赚手续费，随手偷一条内|裤就能立即变现三四万，你想想，这是什么概念。”
“你们的东西，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去处，就是Oops了。”
银河倒吸一口气，要不是理智唤醒涵养，早就破口大骂出来了。
华宝只是皱着眉头，他似乎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保持这个表情，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束慈只觉得毛骨悚然，一会儿看看钟子期，一会儿看看祝玉书，时不时还看几眼华宝，最后隐忍片刻，决定独自消化掉这些信息。
钟子期无辜被cue，意外知道了自己一条破内|裤可以卖到七万元，但他反而最淡定，只说了一句话，便往这道惊雷上又添一层黑色阴云：“嗯，我应该没那么贵，沈子扬的护照才卖到了十七万。”
“才？！……护照？！”束慈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消化这些消息了，“还……还是护照号？”
“护照。旧护照，已经作废了。”钟子期笑了笑。
他竟然还能笑出来，束慈只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银河默默在桌下攥起拳，几秒后松了劲，附着着一层薄汗的手小心地伸出，握了握钟子期的左手食指。
钟子期语气甚是平静：“之前我们有个生活助理就是私生饭，被他拿去偷偷卖掉了。不过，当时因为定的起拍价太高，只有沈子扬的卖出去了，你们可以去查一查，现在说不定还能看到我旧护照的商品详情，估计降价甩卖了。”
死一般的沉寂蔓延在圆桌四周。
春乍暖，空气却仿佛结出了坚硬的冰碴，凝固坠落，纷纷砸在众人的头顶与臂膀。
在这令众人屏息的时刻，钟子期悠然端起汤碗，喝了一口，于众目睽睽之下掏出手机，背面的三个摄像镜头和被啃了一口的苹果标识瞬间映入众人眼帘。
他慵懒而随意地晃动一下手腕，说：“以及，我可能知道是谁偷走大家的东西了。你们猜，我手里的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追星软件Oop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