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在想什么骚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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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银河和钟子期卡点回到了节目组基地。假期就这样结束了，原创评价在即，训练还得继续。
原创评价不同于其他环节，这相当于创作了真正属于少年们的作品，无论最终出道与否，这都将会成为他们在偶像之路上的处女作，因此，大多数人都想认真对待。
目前还剩六十个人，先学编舞，再学声乐，期间公布六十进三十名单，只有50%的人被允许站上正式舞台。从今天算起，一周后见制作人进行音源录制，两周后进行现场投票和比赛。
大致就是这样的日程安排，说轻松也不轻松，说紧张也不算紧张。
其他组情况如何暂且顾不上，钟子期的当务之急是先把自己随口揽下的C位编舞搞定，也就是那个坑人的空翻动作。
他靠着墙根，叹出今天的第十二口气。
银河正在教钟子期如何空翻才能不受伤，亲身示范了七八遍，可是钟子期还是一脸踌躇地望着他。
这个动作需要队友配合，银河拉来了自己组里的关晗白，他也就只是辅助一下，已经累得倒在地上喘粗气：“不练了，不练了，歇会儿，我合理怀疑你们是联合起来要搞我心态……”
银河站起身，拍拍膝盖处沾的灰，抬头问：“看明白了吗？这样做是最安全的。”
“……没明白，求求再来一次。”
关晗白花容失色，赶紧起身跑了。
钟子期之前还以为安排这样的动作不过就是耍帅，只要表情做到位，再板脸瞪眼喷发点雄性荷尔蒙，舞台上撑个两三秒就过去了。谁知这一个动作里头的学问竟然那么多，别看银河做得怪轻松的，脚不能偏，腰不能塌，腹背要收紧，视线要定在一处，手腕还得撑住队友的肩……
“可我这只手使不上力气的……”钟子期小声说。
银河闻言二话不说立刻牵起他的手腕，凑到嘴边呵气，然后啾啾亲几下，用体温为他冰凉的腕骨按摩加热，相当配合钟子期“我好委屈”的演技：“那怎么办？要不要让别人来替你？”
“拉倒吧，答应都答应了，现在换不就成了我推卸责任……”
“凭什么这成你的责任了？”银河心疼他，“别老是把责任揽自己身上，地球需要你来拯救吗？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等比赛结束了，我带你去找老大夫再看看，有位老大夫经常来沈园，专治跌打损伤，你这手腕兴许能让他试试。”
“……治不了。”钟子期淡淡道，想要抽回手。
银河又把他的手拉了回来：“不需要完全治好，只是看看，问一问疼起来该怎么办。咱们学会了缓解疼痛的方法，以后我照顾你的时候也能知道该怎么做。”他特别强调了“我照顾你”这四个字。
钟子期忽地抬眼望他，又迅速低下头，本能否认：“其实也不疼……”
银河的手依旧缓慢地揉搓按摩，末了，幽幽地说：“没问你疼不疼，我就通知你一声，不是征求意见。”
他早就在心里把钟子期安排得明明白白，比赛结束后做什么、住哪里、怎么在百忙之中抽空约会，制定了严密的计划，钟子期跟着他，什么也不用操心，就能享一辈子的福。
钟子期敛着眼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忽然抬头，问：“你翻跟头翻得那么好，是不是基本功也很厉害？”
“……”
“听说你还很贴心，怕我尴尬，都要装不会。”
银河暗道一声不好，迅速从刚才酝酿出的缱|绻之意中恢复冷静，低下了头，更加卖力的给钟子期手腕按摩，抿唇不言。
钟子期一看，这分明是戳中心事了，那节目里被东拼西凑的采访内容难不成是真的？！背叛感油然而生，突然就开始翻旧账：“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学戏，你怎么可能连劈叉都不会！！你……你竟然耍我？！”
这种事情就是会越想越生气，眼看着钟子期真要恼羞成怒了，银河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我一开始是真跟不上，这些舞节奏太快了，后来……后来最多就是假装学得慢拖了会儿时间，那也是为了和你多说会儿话呀……你看你的责任感那么强，绝对不会放弃我这个笨学生的。”他顺便拍了个马屁。
钟子期果然被哄得笑眯眯：“哟，你很懂该怎么利用我的责任心嘛。”
银河脊背寒毛直竖，似乎越描越黑了。
“没有没有，我基本功真不好，”银河一慌，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出来了，这些话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只是他刻意不去想，也不愿承认，“耗腿什么的我真不行，很多动作做不了，柔韧度天生不高！没天赋，我是真的没天赋！这玩意儿学不会是真的学不会，不是骗你，你以为谁都跟蔺生、银红那种软骨精似的啊！”
语毕，一阵诡谲的沉默。
钟子期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银河口中说出，就连银河自己都没想到能承认得如此轻易。
他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正走在一条不适合他的路上。否定脚下的路，就是否定他在沈园的身份，否定他十几年如一日的苦练。
银河以为，可能还要再过十年，他才能向尊严妥协，勉强接受残酷的现实。但面对可能生他气了的钟子期，插在自尊心上的那把刀转瞬成了哄他开心的工具，太轻易了，轻易得让银河觉得以前执着于划清界限的自己有点好笑。
于是他真的忍不住笑出来了。
“我喜欢你好久了。”他忽然说。
钟子期刚打算把这个事情上升到银河小小年纪居心叵测心怀不轨上，猝不及防接住一句表白，抽一口气，还是没忍住生理上的耳根发烫，他偷瞥银河几眼，却鼓不起勇气对视，于是只好别别扭扭地活动手腕脚腕，为自己即将要进行的空翻训练做预热。
“估计你也不会相信，我在见到你之前就喜欢了。”银河上前几步挡在钟子期面前，双手托着他的腮，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就从听到《京城堂会》起，我也想有和你一样的灵魂……”那种完全不一样，却无时无刻不在憧憬着的灵魂。
他一直以为这种向往是单方面的。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忠贞不渝，却从未思考过这份感情的开端来自何处，往往在刚想出一个头绪时，便又会将之转化为眼前的温馨或情|欲。年轻人的爱意总是汹涌澎湃，以至于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们才在这件事上达成双向沟通。
总体来说，他们的相遇是种偶然，也是种必然，从《美丽新世界》开始。三年前，银河崇拜钟子期的自由，那种天赋异禀的潇洒，随心所欲就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三年后，轮到钟子期欣羨银河的自由，那种没有束缚的、得以放肆生长的真正的自由。
彼时，钟子期被他搞得快要精神昏迷：“唔，你在说什么骚东西？”
银河的眼睛闪着光，让人一眼望去就忍不住开始想象能够有幸投入这双眸子里的风景，那该是多么多彩明亮，最起码也是站在广袤草原仰望星空的那种。如果举办一场世界级的眼珠选秀大赛，钟子期的这一票一定要投给银河。
“虽然记不清了，但我肯定早就想好了，将来如果有机会见到你，无论你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我都要追你。”
钟子期的脸颊被他挤变了形，被迫嘟起嘴，眨了眨眼，口齿不清道：“……是人不是鬼，还是个男人。好吧，你成功追到了，恭喜恭喜。”
银河“哼”了一声，松开手，微笑不语。
他的心情似乎从某一刻开始变得很好，这种程度的好钟子期都未曾见到过，不仅仅是单纯的表面上的开心或兴奋，而是一种如释重负后的轻盈，就像是整个身体都飘起来了一样。
没必要让枯燥无味的训练浪费了他的好心情。钟子期想。
他呼出一口气，理了理衣摆，说：“我不想练了，今天不练了，咱们逃吧，溜出去……散步。”
如果这是在平京市区，那么凭钟子期此时此刻的勇气，现在早就拉着银河溜出大门爱上哪儿上哪儿去了。可惜这里在郊区，荒无人烟，交通不便，出去了也是流浪，他能做出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和银河钻进楼后的那一小片桦树林，踩着枯枝落叶，呼吸空气里新鲜的植物杀菌素。
树叶已经有了春天的迹象，隐隐约约钻出几片嫩绿。
一场春雨一场暖，上周末的那场暴雨之后，气温明显回升，如今的天气，只要太阳还没有落山，他们也不需要套上厚重的羽绒服或棉衣，单穿一件训练服出门便足矣。
脚下的枯叶残骸被踩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尖叫，一声接一声，好像在演奏一首不知名的奏鸣曲，钟子期控制着自己的步伐，便相当于控制这首曲子的节拍。当他以脚底下的咯吱声为鼓点，演奏完《美丽新世界》主题曲，又准备开始踩《Antigravity》的前奏时，腰间蹿出一只手，抱住了他。
“哈啊！”钟子期吓得一激灵，还没等他回头，紧接着嘴巴被捂住了。
钟子期的脑子里倏然挤进了无数片柔软荡漾的云朵。尽管他已经打算暂时忘记上个周末发生过的所有细节，包括那张三米宽的大床，然而这并非他可控，潜意识里分明储存着更加得寸进尺的幻想，但都被理智硬生生压回去了。
“我又在想什么骚东西……”钟子期心道。
彼时，掌心与脸颊肌肤相触，他甚至都分辨不出究竟是谁的温度更热。他瞬间屏住呼吸，全部的神经都集中在与银河掌心相连的部分，甚至忘记了对自己刚才不小心发出的奇怪声音表示羞耻。
“别出声。”银河在他耳边低声道。
微风般的呼吸让钟子期的耳朵变得比脸颊更烫。
“看，墙根那个窟窿。”银河说着，引钟子期的头往那边转，“姜汉，他在跟人说话……墙外是谁啊？看他们那样子，不像是拿外卖啊……”
钟子期这才打消所有的旖|念，顺着指引看了过去。
桦树林后有一面土坯墙，墙脚处塌了一角。在长期封闭的训练环境中，那里成为少年们与外界沟通的唯一途径。其实说白了，没什么特别的用处，就是用来拿外卖而已。反正吃坏肚子自己忍着，影响上镜状态自己担着，臧春冬一开始还抓过几次，但毕竟《美丽新世界》不是学校，没法因为这样的原因予以处分或要求强制退赛，久而久之，她也懒得管了。
姜汉此时的模样，的确不像是在拿外卖。他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与墙外的人起了争执，隔着老远也能感觉到他周围密布的阴森乌云。忽然，他像是感知到什么，转头看向这边。
银河立刻将钟子期拽到怀里，躲在近处一棵树后。
姜汉并没有真的回头，他似乎很不安，眼神在虚空中飘忽左右，末了又望回墙外的那个胖女人。
“上次不是说好了吗？第十一名，我又没往上要，就只是个第十一名！”
“‘只是个’？”墙外的胖女人冷哼，尽管她的五官隐藏在大大的口罩和粗粗的黑眼线之下，但语气却毫不掩饰轻蔑，“原来出道位在你心里都这么廉价了啊，难不成是想争第一？”
“……问题出在哪里。”姜汉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就告诉我，为什么反悔。”
胖女人叹一口气，带着浓浓的怜悯，只是当时姜汉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女人身上，压根没听见她戏剧般的叹息。
女人说：“你们那导演，早就定好了出道组的九个人，就留了三个空位，第三、第七、第十一……”
姜汉促狭一笑，打断她：“那不正好？第十一名空着。”
胖女人掀起眼线翻了个白眼，急功近利的人她见过不少，但蠢成他这样的确实也不多见。
她的话里多了不耐烦：“轮得着你？现在排名在前十一的有一半都不在内定名单里，你是有多大能耐，还想把他们一个个都挤下去自己登基？孩子啊，野心太大，坏心眼太多，是要被反噬的，姐姐我这是好心帮你，今天的你愿意靠卖队友求出道，明天的你就愿意靠卖屁|股求资源，最后呢，眼睁睁看着昔日旧友一个个光鲜亮丽，而你下了地就得兜上纸尿裤以防漏屎，难受不你？人间不值得啊小朋友。”
她连嘲带讽气也不喘，直白露|骨的话把姜汉的怒火生生噎进了喉咙。
女人就喜欢看姜汉一脸吃瘪的样子，心中痛快，嘴上更不积德了：“别白费工夫啦，你要是真想出道呢，不如买把小刀，半夜去找那些排名靠前的人，趁他们睡觉的时候往脖子上一抹，直接弄死，没那胆子就往脸上划一道，毁容，要是能把他们全干掉，说不定你就有机会啦。”
“我草你……”
“毕竟呢，你也是我的大客户……”女人一通口嗨下来浑身舒畅，吸一口美妙的空气，施施然继续道，“给了我那么多尖儿货，算上今天的，差不多够给你决赛买五十万票，姐姐好人做到底，顺便帮你算了算名次，能到第十三名呢，距离出道就差两个人呢，也算是功成名就。之前你说的那个华宝的料……”她顿住了。
姜汉原本已经气得攥紧了拳头，闻言犹如一盆冷水泼下般瞬间清醒了，猛地抬头：“怎么？”
隔着一堵墙，女人的脸躲在口罩后面，咯咯笑：“没怎么，卖出去了，还卖了个好价钱。”
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详聊细节，姜汉也提不起兴趣，他现在只想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搞到足够他出道的票数，心不在焉地草草应付几句，像是赶家门口流浪狗似的随意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喂，再提醒你一下，”女人懒散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要是真买了刀，你杀谁都行，千万别去招惹华宝，他那人你惹不起。”
姜汉头也没回径直离去，也不知听没听见。
“咋就不听劝呢。”她望着远去的身影消失在粉红色的房子里，静静呆了一会儿，声音里带着一点点隐晦的亢奋，低声喃喃，“那就只好看你的命能有多硬啦……”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在想什么骚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