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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火锅烧烤配啤酒 ...

  •   华宝心心念念的火锅和烧烤,果真安排在了那天晚上。

      众所周知,这栋粉色的建筑对练习生而言,就是一座模样华丽的监狱。每天都有臧春冬为首的几个宿舍管理员轮流值班,早上七点开楼门,晚上八点关楼门,动辄抽查清点人数。倘若再打开摄像机,那便又多了一层拘束,总而言之,进了这里,他们插翅难飞。

      然而偌大一片郊区土地,连续四个月不间断的比赛日程,确实也做不到永远滴水不漏。

      第一轮等级评价开始后,特别是在钟子期请了全楼人一顿冰淇淋之后,节目组的态度似乎是一天比一天纵容,只要不是犯了超出原则的错事,仅仅是小孩子嘴馋点点外卖什么的,他们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桦树林后的那面土坯墙的墙角,因为这帮小孩对美食的追求,不知何时被凿出了一个巨大缺口,墙内的人稍稍一踮脚一仰脖就能直接和墙外的人面对面沟通。

      钟子期买的火锅外卖和烧烤,就是从这个墙窟窿里送进来的,为了减少从正门遇见臧春冬她们的几率,他还巧妙利用了上回姜汉逃跑时走的储物间窗户。

      “你先把东西拿上去,小心一点,提防脚步!”钟子期压低声音叮嘱银河。

      “搞得鬼鬼祟祟的,怪吓人的,我还是等等你吧,一起走,”银河接过几兜子还在冒热气的烧烤串,又扶一把钟子期的胳膊,方便他攀上窗台,房间狭窄,几乎瞬间填满了浓浓的孜然香气,银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皱皱鼻子,“这就是烧烤?好怪的味道。”

      银河没吃过烧烤,也没吃过孜然,尽管他热爱肉类食品,但在家里,菜谱从来都是由营养师亲自调配,不会出现这一类会刺激到嗓子的烹饪方式。他也极少吃火锅,就算吃也是等园里的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为了某项值得庆祝的事情,仪式性的搞几桌,他会在梁小仙和银红的看管下尽量拣清淡的吃,尝个味道罢了。既然比不上别人的天赋,那就得靠克制与自持取胜,不然你拿什么跟那个空降兵争沈派传人的位置?银红是这么教导他的。

      不过,往好的方向看,银河多年来在吃上培养出的无欲无求,倒是跟钟子期极为相似,也算是一个共同点了。

      钟子期从窗台上轻盈一跃,稳稳落地,拍了拍衣服上落的灰:“今晚上得委屈你了,我单独给你点了几个花卷和粥,勉强凑活一顿吧,他们都嚷嚷好久了,这时候也不好扫他们的兴。”

      “不委屈,我理解。”银河说,眼角眉梢都漾着清朗笑意,为钟子期有心单独给他准备食物而高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于是,因为看到了他的这一笑,钟子期的不自在又开始了,从头顶贯穿至脚底,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偏离了自己的轨道。一手拎一个黑色的大纸箱子,箱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火锅材料堆积出的重量支撑着他的平衡,他眼观鼻鼻观心盯着银河的脚后跟,就这么亦步亦趋跟着。

      聚餐地点选在了四楼走廊尽头的那间无人踏足的废弃练习室,这里曾经是钟子期带着银河夜训的场所。

      直到现在,头顶的灯还是坏的,但和从前一样,倘若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倒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窗户外的浅蓝月光与莹莹灯火,外加从门上那扇小小的玻璃窗透进来的走廊灯光还是会混杂在一起铺洒在身上,就连地上影子的形状似乎也和一两个月前的样子大差不差,拼了命地拉得老长,直往墙根里钻。

      只是比起当初冷清的二人世界,此刻的热闹似乎才更具真实感。

      除了钟子期他们小组的五个人之外,还有束慈那组包括陆小辰在内的六个人,美其名曰两队的庆功晚宴。找个借口把束慈叫来自然是华宝的主意,但钟子期到了一看,如此安排也有可能还掺了其他人的计谋。

      这也没法怪钟子期多想。

      不然为什么好巧不巧,只剩最后一个空位,却偏在陆小辰的身旁。

      钟子期瞥过去一眼,停下脚步,将火锅材料箱放在地上,背对着人群,掏出燃料盒与支架底座。

      烧烤串被搁在了圆圈中央,一众人如同鬣狗般迎了上去,霎那间一个袋子里的肉串被分掉了一半。

      华宝饱含热泪,边对着烫手的竹签呼呼吹气,边长吁短叹:“烤鸡胗呜呜呜好久不见……”

      银河不声不响从人群中退了回来,蹲在钟子期旁边,看着他手上利落的动作。

      “你怎么还在?不过去坐着?粥还是热的,趁热吃呀……没位置了吗?”钟子期回身望向正大快朵颐的狼群,一片混乱,个个儿都跟饿了八辈子似的,他收回视线,然后又说,“你看,真巧,你新分好的那组人也都来齐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算不上调侃,也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继续往箱外掏材料。

      “我帮你吧。”银河指了指钟子期手里的不锈钢小锅,说。

      钟子期没有接话。他已经把底座组接好,于是叫束慈过来点火,束慈有烟瘾,身上必然是会随时带着打火机。

      束慈走过来,从裤兜里摸出一张薄薄的卡片状方块,正准备递给钟子期,不小心看到了银河望着自己的阴沉表情,一怔。

      “你干啥?这么看我做啥?”束慈疑惑,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打火机,恍然道,“哦,怎么,有意见了?我这么大个成年人,还不允许有点成/人爱好了?”末了不忘教育一句,“你别跟着我学,小孩子家家。”

      钟子期默默捣鼓半天打火机,要么是打不着火,要么是打着了又点不上火,期间指尖还被不小心烫了一下,他有些烦躁地蹙起眉,扭头跟束慈说:“你来,我不会用这个。”

      兴许是被烫的那一下有些疼,也许是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觉得自己废物,又或许是背后的那撮人实在太吵,再不济就是光线太暗,他的视力又开始下降,看不清东西所以令他心慌,总而言之,当时的钟子期不同往日温和了,把打火机还回去后,话里夹枪带棍的:“都什么年代了,火锅外卖还用打火机这么原始的方法,难道不知道有便携煤气罐的存在吗?会不会做生意啊?”

      束慈吓了一跳,转头看他:“你这是怎么了?”

      钟子期怔了怔,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迅速整理掉脸上多余的表情,垂眸把锅扣在底座上,拧开一瓶矿泉水尽数倒进去,低声说:“没怎么。”

      “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束慈多关心了一句,“已经有好几次在走廊里碰到你,跟你打招呼你都听不见,魂不守舍的样子。”

      “可能吧。”钟子期顺从道,也不辩驳。

      火已经点好,但束慈的关心仍未就此打住:“怎么了?因为什么?跟哥说说看,帮你开导开导。”

      “就……各种各样的事。”具体什么事钟子期也说不上来,能说上来的肯定也没办法跟他在这里聊,他也觉得这段时间自己脑子里积存了太多东西,有些超出负荷了。

      性情使然,他总爱把芝麻粒大小的事情都记心里,表面却偏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以前这些小事充其量都是量变而已,可最近,钟子期感觉自己快要突破极限,走向质变了。

      “那,”束慈想了下,换了种问法,“那你觉得这段时间里对你影响最大的是什么事?说出来,咱们把这件事解决了,你心里的负担就能减轻大半了。”

      这话实在是太“情感电台”了,从束慈的嘴里说出来,简直能把人膈应出一身鸡皮疙瘩。

      束慈当过几年电台DJ,接到过很多听众来信,其中不乏有向他诉说苦恼的人,但往往那些人就和面前的钟子期一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苦恼什么,所以那时候,光这两句台词,他重复了太多遍。

      束慈忽然有一秒的恍如隔世的感觉,记忆里的某个片段突然被平白掀起,浮出了水面。

      在那一小段不甚清晰的记忆里,钟子期只是个念初中的小孩子,放学后会被梁小仙接走,戴上头套,跟在乐队屁/股后头去livehouse和酒吧,去做采访和上节目,后来他嫌跑来跑去太麻烦,干脆就不参加除舞台之外的活动了,那时候,他唯一愿意去的,大概就只有束慈主持的电台,因为只有在这里,他才被允许摘下厚重的头套,导演说过,布料与塑料泡沫会影响到收音效果。

      当时,三文鱼乐队又被安排集体上束慈主持的那一期《布拉格广场》,主题是“青春期的烦恼”,钟子期作为还在中二期的典型代表,成为了那一期的主人公。

      问到钟子期未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物,他不假思索地说:“大众钢琴演奏家。”

      “什么是大众钢琴演奏家?钢琴家就钢琴家咯,为什么加了个‘大众’?想要有很多很多的粉丝?”

      钟子期摇了摇头,彼时他的嗓音与现在很不同,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涩感,模样天真,却又那么庄重自信:“不是,大众不是粉丝,我要弹能让大众都喜欢的曲子。”

      有人笑了:“可是你不可能让大众都喜欢你。”

      “我可以。”这是一个年过十五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就算你们不信,但我可以。”

      “你不可以,”那人也很坚持,“肯定有人会讨厌你,因为你弹得太差讨厌你,因为你弹得太好讨厌你,因为你说了‘我可以’这句话而讨厌你。”

      那个十五岁少年沉默了几秒,继而反问了句:“所以呢?”

      他面色太过平静,简直可以用沉稳来形容,尽管这样的神态放在一张肉嘟嘟的娃娃脸上只会引来那些所谓的大人们的宽容却轻蔑的抿嘴笑。

      这个少年从那时起就已经看出心思重了,他会思考许多常人看来并无必要的问题。

      “我说的大众,是指大多数,不是每一个人,也不是特定的某个人群,他可能是我们在场的这些人其中之一,可能是出门逛超市时遇见的一位买菜的阿姨,可能是在路上擦肩而过的一位骑自行车上学的学生,他存在于群体之中,听过我的音乐,并且喜欢我的音乐。我不一定认识他,也不需要认识他,但我可能在日常生活里已经同他打过无数次照面。”

      “这是一个很……很宏观的概念,”少年看周围的哥哥们还是用那种欣赏一只刚刚长出尾巴就到处炫耀羽翼的小孔雀般的眼神望着自己,知道再说下去只有自己嘴皮子疼,一甩手,“哎呀,你们不懂……”

      原本,这会是场很有趣、也很有深度的讨论,接下来,节目就会沿着他的思路,围绕着“大众”与“小众”、“群体”、“个人”之类的名词而继续下去。

      但很快,在编剧奋笔写好提示板内容之前,就被轻易岔开了话题,有人轻笑一声,还是逗孩子似的语气:“费这么大劲做什么,想要成为大众喜欢的人,你去当偶像好啦,站站台卖卖笑,轻松愉快,呆在一个地下乐队里,着实委屈了呀。”

      就那句话,要不是当年的偶像粉们还没有现在的人这么沉迷于网上冲浪,三文鱼乐队可能早就被骂解散了。

      当时谁也没想到,它会成为一句诅咒,又或者说是祝福。五年后,这位少年真的成为了偶像,并且站上了这个行业里人人都趋之若鹜的顶端。

      “呃,这个,我……确实没法跟你解释,你也没法帮我解决……”钟子期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应该是哭笑不得,又好像在掩饰什么。

      “水烧开了,先放肉还是先放蔬菜?”银河忽然插话,他手里拿着拆了封的火锅菜,晃了晃。

      钟子期暗自松一口气,接过银河的话茬:“先放肉吧,紧着他们先吃,菜等会儿再放。”

      “那你吃什么?”

      “我不是很饿,”钟子期低头拨弄两下翻滚的肉片,感觉肚皮忽然振了几下,幸好人声嘈杂,就连离他最近的束慈都没听见从他肚子里发出的两声咕噜叫,“你们先去吃吧,我看拿来的零食也有不少,我等这一锅煮好再过去。”

      束慈也不再多问,收好打火机,拍了拍钟子期的肩,回去了。

      银河蹲着没动,抱着膝盖盯着钟子期的脸使劲瞧,满脸写着求知欲,也不知道从哪儿来那么多好奇。

      “你快去吃啊,粥要凉了,花卷已经凉了,还要我说几遍?”钟子期被盯得有些恼火。

      银河不慌不忙,依旧抱膝望他,如果钟子期能留意观察,就会发现银河此刻蹲的姿势实在是太漂亮了,一看就是柔韧度极高、基本功极扎实,腰板挺直,跟腱伸展,甚至脚后跟都没有抬离地面,稳稳地轧在地面,这种常人做起来不说困难也决不容易的蹲姿,他却做得相当舒适,而且优雅。

      只可惜,钟子期的视线不肯往他身上放。

      “唔,我发现了,”银河慢慢悠悠地说道,“你最近确实有烦心事。”

      “你也想当知心大哥哥了?告诉你啊,学谁也别学束慈,他不是好榜样,他那是假慈悲,其实这人心肠硬得很……”

      银河残酷打断:“而且,这个烦心事,还跟我有关。”

      “……”

      钟子期蓦地被一记直线球命中,当场僵在了原地,大脑嗡声一片,整个人仿佛凝固般的久久无法动弹。

      “……啥?我真猜对了?!还真是我?”银河神色一变,震悚极了。

      “……”

      这回是跟刚才完全不同感觉的无语凝噎。

      得了,就这家伙那蠢样,我这是在怕什么呢。钟子期咬牙切齿地想,他得亏是没去上高中,不然止不准对着班里的小女生们混蛋成啥样。

      “为啥啊?我咋惹着你了?”银河深深困惑。

      钟子期斜眼看那一脸可爱又可恨的迷茫样子,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低头继续煮他的白菜叶和冻豆腐去了。

      “真是我啊?”银河停顿片刻,忽而开始自言自语,“为啥呢?我干啥了?我也没干啥啊!……怪我在你床上裸睡了?不是吧,看你平时连在外头穿的羽绒服都往床上放,也没多洁癖啊,我都洗澡了,不比你在外头穿的衣服干净?……因为没分到同一组?那谁让你自己没记住暗号啊,怪我干嘛!……唔,难道是因为我以前说你青春期叛逆?记仇了?你记仇我也不道歉,你记仇就说明你确实叛逆……啊!!是不是因为上回你抱着我哭的事儿?天,都过去这么久了,咋还记得呢!我真没觉得怎么样,你不用担心自己形象崩塌!我发誓,你依然还是全世界最好的钟子期,永远不会变!而且那样的你其实也很好看,哭得很真实,挺好的,真哒……”

      “你特么能不能赶紧特么给我吃饭去……”钟子期闭了闭眼,咬紧后槽牙,才勉强忍住鲨人的冲动。

      “急什么,等你煮完一起过去呗,”看钟子期终于沉不住气了,表情虽然挺吓人的,但比刚才自然许多,银河咬着下唇,忍住没笑出声,指了指身后,“现在没有位子了哦,一会儿咱俩过去找个地方挤一挤。”

      锅里的食材也都快熟透了,钟子期准备把锅端过去。银河走在前面,清干净地上散落的零食,看都没看陆小辰一眼,尽管他在招手,而他左手边那个地方,出了奇的空旷。

      银河所说的“找个地方挤一挤”,真的很挤。就在华宝和金乐咏之间的那一小块地方,连空位也算不上,就是强行加塞罢了,坐一个人都不宽敞,更别提两个人并肩了。

      华宝直接被挤趴在了束慈身上,嚷嚷起来:“哎哎哎!哎!姓钟的你管好你家大宝贝!”

      钟子期斜睨他一眼,怼回去:“喝假酒了你?”

      他把滚烫的小锅小心翼翼放到圈中央,几双筷子齐刷刷飞来,眨眼间就又只剩下了汤底,金乐咏偏头看见钟子期惊诧的眼神,笑着说要么之后的材料他来煮,他想试试。外国人对于火锅文化的热爱与向往,是不贪口福的钟子期之流无法想象的。

      华宝只听到了他说的那个“酒”字,顿时两眼放光,从束慈身上坐起来了:“是吧!你也觉得咱缺了点酒助兴吧!我早就说过,这种场合绝对不能没有亲爱的比尔先森!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一会儿关……”

      这时,恰好传来一阵试探般的敲门声。

      “哇说曹操曹操到!”

      关晗白站在门外,有点紧张,越过华宝往里面瞅了几眼,虽说烟雾缭绕、香气逼人,一帮子人说笑吵闹声也挺大,但到底是没有预想中那么满地狼藉,他挑一挑眉,颇感意外,又莫名欣慰。

      华宝注视着关晗白手里那一提啤酒箱,眼睛都直了。关晗白把箱子放在地上,忍不住担心:“真没问题吗?”

      “别担心,就这几罐而已,这儿这么多人呢,喝不醉!”

      “那就行,我就想着这点酒你们肯定喝不醉才同意帮你带……”

      原本关晗白想放下酒就走,毕竟loser不配和他们同桌庆祝,但华宝热情好客,最终盛情难却,关晗白坐在了陆小辰旁边,坐下时心中还有点惊奇,怎么大家都嗨到这份儿上了,还能给他腾出这么大个空位来,难道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他真诚发问,然而陆小辰只是挑了下嘴角,仓促一笑,什么也没说。

      *

      那天晚上,有人真醉了,有人装着没醉,有人确实没醉,也有人只是在装醉。

      很多人的记忆就是从这里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只记得一点无关紧要的画面,比如镜子真大,月亮真圆,或者干脆断片了,一了百了。

      束慈被华宝劝酒对吹,为了面子仰脸一整听啤酒吨吨吨灌下去,他坐在地上,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他的头重脚轻,却早已泄露了眼中的浑沌。

      华宝望着他笑,他难得像这样安静,却笑得绵甜而热烈。

      祝玉书喝了小半杯,知道自己不行了,及时止损,改喝矿泉水。他肩上靠着打瞌睡的袁洋仲,这人第一个“阵亡”,安详倒下,从开始到结束满打满算估计也没到三分钟。祝玉书面无表情地给人当靠枕,不管是吃肉串还是捞青菜,那半边肩膀都一动不动,这本领还是被华宝锻炼出来的。

      金乐咏在傻呵呵地乐,看对面岑池耍酒疯,非要拉着无辜的关晗白对飙《就在这个瞬间》,陆小辰不得不在魔音中强打起精神爬过去捂岑池的嘴,免得他的鬼哭狼嚎再把臧春冬招来。

      钟子期似乎对酒精很敏感,虽然眼底还留有清明,但也已经水气迷蒙,脸颊绯红,唇畔笑意多了一点点不明显却格外勾人的慵懒,如果不是光线太暗,此刻他在旁人眼中的模样应该是相当妩媚的。

      他拍掉银河蠢蠢欲动的手:“休想,你不能喝。”

      他这一下没控制好轻重,银河吃痛,啊地叫出来,狂揉自己手背,不满地说:“你怎么比我妈还能管我!”

      钟子期就看着他一直笑,酒精能让他的神经变得松弛,大脑也逐渐开始迟钝,他终于可以不用在那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上过多纠缠,比如担心银河会从一个正常的对视或者普通的微笑里察觉出他的心思不纯。

      “小仙姐平时是怎么管你的?难道还没我严格?”

      “我妈平时还让我在酒桌上用筷子蘸着喝点儿呢!”银河说着,忽然一记眼刀剜过去,“说了多少次了,别叫她姐,叫阿姨!”

      “好吧,小仙阿——姨——”钟子期一歪头,盘踞在右半脑的酒精随着他的动作纷纷涌向左半脑,熏得他又比刚刚多迷糊了几分,声音软绵绵的,一声“阿姨”叫得心神荡漾,他望着银河,他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赤/裸/裸地注视着银河了。

      借着涌上来的酒劲儿,他把不敢做却又想做的事大胆做了。

      钟子期盯着银河,缓慢地眨着眼睛,好像是在思索,过了好一会儿,他双手摊开,非常无奈地妥协了:“既然小仙阿姨都说了,那,那好吧,我也勉强允许你拿筷子蘸着喝……”

      “那我喝你杯子里的,懒得再拿一个了。”

      “好啊——”钟子期说着,倒是大大方方把自己的纸杯让了出来,顿了半秒,又收回手,随手拿起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倒进半杯去,和已经见了底的啤酒混在一起,“来,我先帮你稀释一下,就这么让你碰酒,我这良心上还是过不去……你说,我对你……啊?我对你这么好,图啥呢?我是不是就是天生伺候你的命?当爹当妈,任劳任怨,还真特么不求回报……”他把纸杯推到银河面前,兀自嗤笑一声,终于不说了。

      银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好端端的啤酒被钟子期稀释成了一杯闻起来酸兮兮的尿色凉白开。

      于是,银河突然产生了逆反心理。

      “……算了,不喝了。”

      “只可以用筷子蘸着喝哦!”

      “不喝了!我说不喝了!”

      “谁说不喝了?!都是大老爷们儿还能不能行了啊?!”华宝扯着大嗓门跟着喊,只见他手里高举着一罐没开封的啤酒,满屋子找刚刚听到的那个声音,“谁!是谁说不喝了!银河弟弟是不是你?给!拿好!哥哥我专门给你留了听新的,你就放开了喝!敞开了吃!挑贵的吃!千万别给你哥省钱!……偷偷跟你说昂,他的钱以后都是你的钱,他的人……”

      钟子期如上了弦的箭,骤然间暴起,下一秒就扑过去了,速度快得只留一道残影,酒精让他武力值飙升,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华宝脑袋按进了束慈的大腿之间。

      华宝下巴撞在束慈精壮坚硬的肌肉上,哎哟一声,没反抗。

      束慈一脸懵逼,看看钟子期,又看看华宝,最后什么也没说,也不动。他已然醉到失去了判断和反应能力,也失去了痛觉。

      华宝埋头在束慈腿上吃吃闷笑,收到这么大一份警告,自然没敢再把后面的话说完。

      钟子期冷静收手,四肢并用,乖乖退回来重新坐好,体内那忘乎所以的微醺感已经被冒出的冷汗彻底蒸发掉了,他恢复了最开始的清醒,除了脸颊上的红/潮仍未褪去之外,再无任何染酒的痕迹。

      他又变回了几小时前的那个钟子期,垂下眸,慢条斯理地温声道:“不喝就不喝吧,不喝最好,别学他们搞一身酒味,今晚回去室友肯定都嫌弃,说不定还会有人状告臧春冬……”

      “钟子期,钟子期,钟子期——”

      门外突然响起冰冷的女声,以及三声拍门响,每喊一声就拍一下。隔着一扇门,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走廊尽头传来,失真得如同幻觉。

      幽暗的练习室陡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众人被钉在原地,陆小辰死死捂住岑池的嘴,差点把他憋窒息,尚有一丝神志的人全都大气不敢喘。

      “听见了就出来一下,有事找你。”

      华宝猛地回神,飞速从兜里掏出一块粉饼,哆哆嗦嗦打开盖,在钟子期泛红的眼下与脸颊胡乱拍打。

      钟子期被他拍醒了,反应过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给臧春冬开门。

      他本想解释一句,或者先把聚餐的责任揽下来,但臧春冬仿佛压根看不见门内的烟雾缭绕,闻不到直往鼻子里钻的混杂着烧烤味、火锅味和淡淡酒味的致命气息,神色自若,甚至还有些温柔:“你来,导演有些事情想跟你咨询一下。”

      月光与风似乎都在那一刻同时静止,诡异至极。只有那个不锈钢小锅底下,还有几簇火光在隐隐闪烁着。

      那是比死一般的寂静还要令人煎熬的,遁入真空般的窒息。

      钟子期满腹狐疑,犹豫了一秒,还是跟了出去。

      臧春冬侧身等他经过,这时才施舍般往里屋投去目光,她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没你们的事,结束之后,收拾干净,把窗户打开。”她施施然转身,“继续吧。”

      臧春冬甚至还体贴地帮他们把门带上了,轻轻地咔哒一声响,一如她的嗓音般云淡风轻。

      满屋子的人全懵了,简直不知道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皇……皇恩浩荡?

      他们面面相觑,木然地眨巴着眼睛。

      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出现,打破了沉默。

      “呃,还剩四罐,我们……喝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火锅烧烤配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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