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探索未知的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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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尝胜利果实的少年们回到宿舍后，闹够笑够也聊够了，队长下令，就地解散，想干嘛干嘛去。
钟子期自己搭条毛巾抱着睡衣去洗澡，祝玉书躺上床盖好了被子，金乐咏出门慰问手下败将，华宝给另一组的胜利者束慈道喜去了。
只有银河无所事事，他翻了翻被冷落在床尾的课本，又拍打拍打被子，挪一挪枕头的位置，做完这些，他悄悄看了一眼祝玉书。
祝玉书已经不知道神游到哪个星球去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洗手间的水流声哗哗响，在精神疲惫的祝玉书耳朵里却如同催眠曲般令他眼皮打架。银河的眼里闪着不易察觉的精光，神色警惕却又故作淡定，他叫了一声祝玉书的名字，没回应。
银河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向窗户边，脚下愣是没发出一点动静。
他做贼似的保持着低分贝，瞅一眼门口，再探头瞧瞧窗外，确定自己接下来的动作不会被任何生物看到，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银色的袖扣，那还是他从第一天录节目的时候穿的那身行头上扒下来的。梁小仙是个讲究人，知道他要穿西装上镜后就立刻为他配了一对，叫他一定要戴着去。
“细节决定成败。”梁小仙总是这么说。
银河悄咪咪踮起脚，轻手轻脚地把那枚袖扣塞进了窗沿的一个小缺口里。
一声微弱的“咔哒”。
一股风往他的衣服里头灌进来，银河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缩回脖子，继续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床头坐好，顺手捞起了书搭在腿上。
华宝回来时，屋内明显的温差让他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双手抱臂，猛搓自己的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们没觉着咱这屋里有点冷吗？”他刚从隔壁的温暖小窝里走出来，束慈他们组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电热扇，功率很大，嗡嗡响个不停，烤得他们屋里如同在过夏天。
银河认真地翻了一页书，说道：“刚才乐咏哥出门前开窗户通风，一直没关。”
祝玉书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他把自己的身体缩成了虾米状，朦胧中嘟囔一句：“冷……”
“快关了！小祝祝说冷！”华宝跳起来一个猛冲，为了不让小祝着凉，他踮着脚尖勉强够到窗户把手，脸都涨成粉红色了，还一个劲儿拼命往上扑。他现在对祝玉书充满了革命情谊，毕竟都是舞台上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了，为他关个窗户还不都是小case。
然而他把窗户撞得砰砰作响，却是徒劳。
“诶？怎么回事？”华宝又加大力气猛地一砸，玻璃筛糠般抖了几抖，把祝玉书的睡意惊散了，可窗户再次原样弹了回来，“什么情况？窗户坏了？”
钟子期裹着一身水汽从洗手间奔出来，一只裤脚挽上膝盖，光洁笔直的小腿露在外面，上衣扣子都还没来得及扣完：“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我怎么听见有人开枪？”
华宝有点狼狈地回头，甩了甩举得酸痛的胳膊，同样莫名其妙：“窗户好像坏了，关不上……”
“怎么可能，刚才不还好好的吗？”钟子期不信，一边扣扣子一边走过来，他够窗户把手倒是不需要踮脚，但也有点费劲。他试着关上窗。
和华宝一样，钟子期一开始还试探着推窗，后来直接开砸，砸得窗玻璃颤颤巍巍地抖，他火气也上来了，手上越发用力，眼看着再这样下去窗玻璃可能就真的要碎了。
银河赶紧过来制止：“别勉强了，肯定是天气太冷，窗沿冻住了，明天太阳出来一晒就好了。”
“最近有说夜里会降温吗？谁看天气预报了？”
“连手机都没有，哪儿来的天气预报啊！”
“体感温度和前几天没什么区别，有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祝玉书被吵醒，恹恹地平躺在床上，说道。
“不会的，我看了，没东西卡住，”银河笃定道，“我刚才已经检查了一遍，没问题的，肯定就是冻住了。”
银河个子高，轻松就能够到窗棱，这倒是无可厚非。一提到身高问题，祝玉书自觉闭嘴了，钟子期也不吭气了，他弯下腰慢腾腾地整理裤腿。
“到底是谁开的窗户啊？”华宝追本溯源，抱怨一句，“这么冷的天干嘛要通风嘛！”他又想起来隔壁那暖烘烘的电热扇，此刻简直无比想去钻束慈的被窝，要不是因为他没这个胆儿……
向来胆大包天、胡作非为、一人撩汉一人当的风华绝代华贵妃竟然怂了！这一世英名败给隔壁那蠢直男，华宝不免更加哀怨了。
金乐咏回来时，也懵住了。
窗户的确是他临出门时开的，每晚睡前通风是他的习惯，为的是睡眠前让空气流通，减少夜间细菌滋生，他都已经坚持这么多天，大家其实也都习惯了，怎么今晚突然窗户坏了？
尽管很可能这事跟他并没有关系（确实是没有关系），但是作为众目睽睽之下最后一个碰了窗户的人，难免会心生愧疚，万一真是他呢，说不定不开窗户就没事了呢。
他诚惶诚恐，卖力地道歉，其他人就更加诚惶诚恐，更加卖力地说没关系。
因为金乐咏道歉的姿势实在是太诚恳太客气了，双手合十连带着鞠躬忏悔，感觉就差膝盖一弯给他们跪下了。
听的人反倒更不好意思，华宝刚才还在那儿抱怨呢，现在只会一个劲摆手：“不要紧不要紧，不是你的错，真不是你的错，而且其实现在窗户也就只留了个小缝而已，风吹不进来，没事没事，你别道歉了。真别了，哎呀我的妈呀，你这也太东方礼仪之国了……”
“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真没关系……”
“我们确实没关系，”祝玉书懒懒地靠着床头，正酝酿睡意，顺口道，“队长可能会受点影响。”
无休止的“对不起”和“没关系”终于停下了，金乐咏和华宝放下彼此心头的执念，齐齐去看窗户缝，然后又去看离那道缝最近的上铺位置。
钟子期彼时刚好从洗手间吹完头发出来，霎那间几束目光齐刷刷射向自己，有同情的，有怜悯的，还有歉意的。还有一个人刻意不往这边看，但从他的抖腿姿势看起来有些坐立不安。
钟子期脚下一顿：“……咋了这是？”
“没什么，”华宝幽幽道，“只是感叹队长说的话果然没有错……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蛤？”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坏……”金乐咏又像是被人打开了道歉开关，开始疯狂鞠躬。
钟子期被吓得跟着一起鞠躬，边鞠边惊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回事啊？大晚上的这是要唱哪出啊？”
“窗户坏了。”祝玉书淡淡解释。
“我知道啊！”
“来不及找人来修了。”
“那就不修了啊！”
“所以今晚上睡觉会漏风。”
“多盖层毯子啊！”
“但是吹不到我们，只能吹到你。”
“……”
钟子期抬头去看窗户，发现那道缝确实好巧不巧正冲着自己的床铺，他收回视线，一句“所以呢？”还卡在嘴边没说出来，只听见银河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
“你这样睡容易着凉，要么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吧？”
*
直到躺进被窝里，两手紧紧抓着自己小被子的边缘，木然凝望着眼前的铁皮床板时，钟子期还有点回不过味儿来。
三言两语间，他还真的被银河忽悠上了他的床。
其实钟子期真不怕窗户缝漏风吹自己，自诩身强体壮少生病，但银河就是不愿意放过他，非说有百分之一着凉的风险也还是有风险，他特别坚持，一定要保护队长的生命安危。
华宝手持剧本在一旁唉声叹气：“明明就是馋队长的身子……”也不知道这句话传没传到队长的耳朵里，反正他兀自说完，啪地一声把灯关了，爬回床上只管睡觉去了。
黑夜无形，搁钟子期眼里就是彻头彻尾的黑。
钟子期能感觉到身旁忽然压过来一个庞然大物，黑暗里那团影子看不出形状和轮廓，钟子期眯缝着眼睛装睡，只用余光瞄它。
银河倒是轻松，他心满意足地拍软自己的枕头，挨着钟子期仰面躺下，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多人宿舍的床铺并不大，跟七楼A班住的那种单人单间完全没法比，一个床铺上平躺着两个男孩，尽管他们的体格都属于偏瘦的类型，却还是显得非常拥挤。
钟子期的半边身子已经完全贴到墙了，凉飕飕的触感沿着肌肤侵入骨骼，他很努力地缩着身子，但另一边的胳膊，却依旧被银河的胳膊叠在下面压着。少年的体温比钟子期要热，即使隔着被子还隔着一层睡衣布料，钟子期依旧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半边身子正在被巨大的热量吞噬淹没。
此刻的他，当真是活在了冰火两重天。
银河自然无法体会他此刻的心境，自己嗨皮得不行，他没有什么睡意，躺了会儿，忽然翻了个身，钟子期胳膊上温热的重量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滚烫的鼻息喷在了钟子期的脸颊上。
钟子期登时闭紧了眼装睡。
银河的夜视能力出了奇的好，他压低了嗓音，极小声地朝着钟子期的耳朵说：“睡着了吗？睡不着就陪我说会儿话。”
紧贴着耳朵的磁性声音又让钟子期微微抖了一下，银河平时说话大多清清淡淡，这似乎是他们学京剧的习惯，为了保护嗓子，难得有情绪激动、大吼大叫的时候，但此刻，为了不吵到宿舍里的其他人，往日清淡的嗓音带着刻意压下的低沉，竟然听起来有种超越年龄的性感。
“别装睡啦，我看到你刚才在动。”
钟子期没办法，睁开了眼睛，继续望着床板发呆，黑夜里，白色的铁皮床板变得灰蒙蒙的，钟子期眨了眨眼，什么也看不清，甚至瞳孔都无法聚焦在某一个点上。
钟子期茫然而缓慢地眨着眼，忽然开口说：“银河啊，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听了别不高兴……”
“嗯，你说，”银河动了动身子，黑夜里双眸亮得好似外头的北极星，“我听着。”
钟子期没转过头，反正这种环境里他转过头也是两眼一抹黑，他平躺着，盯着正上方的虚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已经是大孩子了，知道吗？不能再动不动就吵着闹着要大人陪你睡了，你要学会独立。”钟子期语重心长道，“平时可以宠着你护着你把你当亲弟弟，但这些生活上的独立你要自己学会的知道吗？老是依赖大人，你永远也长不大。”
银河也是万万没料，他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打从四岁起银河进了练功房之后就没跟父母睡一起了，顶多就是那对哈皮父母想他了，经常半夜溜进一群学戏的娃娃住的大通铺里把熟睡的银河偷偷抱出来放自己床上抱着，但这种情况下银河本人意识全无，肯定不能算吵着闹着要别人陪他睡吧？
怎么就不独立了？怎么就依赖大人了？
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个光明磊落的小少爷，能让他如此不择手段找各种理由接近甚至偷偷把窗户搞坏了的就只有钟子期一人！
这是套路，套路不懂吗！
就算不懂，你直接吧唧一下乖乖掉进去不就行了，咋还这么多废话呢？！
银河疯狂腹诽，钟子期的这番话，句句剑走偏锋，完全脱离中心思想，没一个字戳在点子上，这更加让他心生气结——为什么这人既能躲开套路又能傻成这样？
“你……”银河无语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骂出一句，“屁！”
“哦嚯！恼羞成怒！”钟子期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银河这才听出来他又是来开玩笑了。
“一点也不好笑！”银河压低声音怒道。
“是你叫我陪你聊天，我聊了你又不开心，干嘛啊，傲娇啊？不好笑就不好笑嘛，我也觉得不好笑，快点睡吧，忙了一整天，不累呀？”
钟子期的声音轻柔亲昵，他总喜欢用哄小孩的语调跟银河提问，尾音微微上翘，掐出个云一般盈盈绵绵的弧度。
银河也总能从他这样的嗓音里迅速得到巨大的宽慰，那是一种如同浸泡在温水之中的感觉，放松舒畅，就连脑子也会变得懒懒的，只想停留在这一刻，再多听他说几句话。
尽管有时候钟子期的语调也会让银河莫名焦躁，他觉得不对，又觉得还不够，想要的分明还有很多，由此形成了一个冲动欲望与自我怀疑的死循环。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复杂甚至略微有些偏执的想法，忽上忽下的心情令他混乱，每当那时，胸口就如同堵着一口气，呼也不是，吸也不是。
“把手给我，”银河缓缓呼一口气，小声说，“右手。”
“做什么？”钟子期语气更加玩味了，“哦唷，原来我们小星星要牵着大人的手手才能睡觉觉了哦？”
银河瞪他：“闭嘴，快点给我。”
反正钟子期大晚上的也看不清银河的眼刀，依旧老神在在，憋笑憋得嘶嘶抽气，半晌才把手伸过去，接着就感觉到腕间一热。
少年人的掌心着实炙热滚烫，仿佛有燃不尽的热情，多得是旺盛的精力，烈火般的能量足以将触碰到的一切物体都烧成灰烬。
钟子期被烫得猛缩了一下，但为时已晚。
银河将手心附在钟子期的手腕上，小心地、缓慢地揉搓起来，钟子期冰凉的肌肤被一股股热流包裹住，须臾间，那腕关节处跟随他多年、早已习以为常的隐约阵痛忽而变为细密如针扎般的点点刺热，接着，痛感竟然消失了大半。
“有没有舒服点？”
银河看到钟子期在黑暗中一瞬闪过的惊讶表情，他明目张胆地盯着钟子期的侧脸看，知道钟子期夜里看不清东西，断然不会发现自己的窥视：“今天你弹琴挺猛来着，我猜你到了夜里头，手腕多少会有些受不了。”
钟子期在舞台上作出的努力银河都能听出来，他也看到了回来的路上钟子期问旁边的练习生借了一个半温不热的暖宝宝揣兜里，一路上手都不敢从口袋里掏出来。
其实，若论旧伤复发，最痛苦的时刻应该就在现在，或者夜更深些的时候，霜寒露重，和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他会一个人在半梦半醒间默默忍受从骨髓深处钻出的刀割般的钝痛。
如果没有旁边这个人，今夜本该如此。
“舒服吗？”银河又问一遍，他停下揉搓的动作，十指/交叉，紧紧环握住钟子期的手腕。
那指尖温柔而有力的揉捏结束了，尽管银河的手掌心仍然在向他不断传递着热量，但钟子期内心巨大的空虚感忽而腾起，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抬腿踹了踹被子，急道：“舒服，能不能别停？还是刚才那样揉，再帮我多揉一会儿，我已经很久没有……”
他说着话，想要扭头去寻银河的身影，恰巧银河正朝他倾过来，两人几乎同时动作，夜里又辨不清距离，鼻尖轻轻碰在一起，钟子期只感觉到鼻头被一个凉丝丝的东西扫过，立马噤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背忽然痒了下。
接着，一股潮湿的热气喷洒在他的手腕上。
银河埋着头，认真地哈气，哈两下再按摩揉搓几轮，细致专注得像是在拯救一只柔弱且奄奄一息的小动物，为它做心肺复苏。
“这样更暖和。”银河小声解释。
钟子期不是那种瘦骨嶙峋的男孩子，但他的骨架实在太小，其他地方有肉遮着还不易发现，但手腕就尤其明显，纤细，柔美，如同刚从水里拔/出来的白莲藕，包裹在一层薄肉之下的蓝绿色毛细血管清晰可见，没有任何保护壳，就这样终日裸/露在外。
更何况在这么脆弱的地方，还藏着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那么旧又那么痛的伤。
银河的心脏忽然像是被人捏住，狠狠地疼了一下。片刻后，他鬼使神差般，在那个能够触摸到脉搏、几乎不堪一击的位置上，低头凑过去轻轻地碰了下他的唇。
他的动作好像是在试温一样，一触即分。又可能真的是个吻。说不清楚那究竟算什么，也没法向银河本人求证，他当时的脑子比谁都要混沌，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为什么突然那么做。
只是这样的触碰太轻了，掺杂在炙热的哈气与妥帖的按摩之中，没有一点分量。
但它却在那一刻，于不经意间，悄然撼动了银河心底那一团乱麻中的某一根神经。
钟子期对此并无所觉，他不知何时已经沉浸在虚无缥缈的古早的思绪里，眯起眼，回忆起几年前曾接受康复训练时的日子。
那段时光非常短暂，主要是因为钟子期对它太过抗拒，不想再回忆起来，很多细节便被遗忘压缩了。时至今日，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每做一次复健便如同在自尊心上扎一根针的感觉。外科医生和心理医生轮番上阵，用深沉却随意的方式告诉他血淋淋的事实。
他记得，每天都在重复着同一种痛苦。
钟子期也是从那时候知道了心理辅导究竟是个多么没用的玩意儿，它无法令人瞬间如沐春风，也无法让人渐渐走出阴影遗忘伤痛，它只是用一种更为激烈、抓马的重复训练让人彻底习惯与最差的结果相伴同行，让你熟悉痛苦，让你麻木。
他也总结出了规律，精神患者与心理医生的关系，就是比着谁比谁更戏精，当一个人无法超越另一个人的演技时，那另一个人就获胜了。
钟子期在Hertz公司训练那会儿，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但唯独演技课名列前茅，几乎不需要任何指导，上场就能演，七秒就能哭。钟子期当时就怀疑过自己的优秀演技极有可能是被帮他咨询的那位心理医生一对一辅导练出来的。
“你今天有什么心里话想跟我说吗？什么都可以哦，今天我就是你的专属垃圾桶，小主人，我准备好啦。”医生总是这样，用俏皮的语气睁着眼说瞎话。
“没有呀，我心超大，本来就没多少心事嘛！还有什么呢，嗯，好像真的没有了耶……”钟子期也总是这样回答，用真诚的语气睁着眼说瞎话。
钟子期如同当了俘虏的烈士，在濒死前，重复着相同的话，一秒一秒、日复一日地熬。直到有一天，不光是那位医生，就连他自己也相信了这个答案。那些人才终于肯放过他。
只是，他遇见了很多想要拯救他的人，却一直都没有人来告诉他，如何才能治好他手上的伤。
夜又深了几分。
钟子期的手腕已经被银河照顾得很周到了，却依旧泛着凉，寒玉一般，就好像无论如何也暖不起来了似的。
银河不甘心，轻轻摩挲了几下，忽然一滞。指尖下钟子期娇嫩的肌肤在沾了潮气之后，似乎变得更加细腻了，像刚破了壳的鸡蛋，软软的，滑滑的。
银河忍不住多摩挲几下，一时不察，正经揉搓的力度越来越轻了，但那一瞬间，忽然有种极其古诡的感觉从身体里冒出尖儿来，内心深处对肌肤贴合的渴望好似森林大火般燃起后便无法轻易克制，从他的四肢百骸间迅速蔓延开来。
他的喉结不着痕迹地抖了一下，不知不觉，手指已经悄悄滑进钟子期的睡衣袖口里，觊觎着更深度的、更大范围的触摸，蓄势待发。
“银河，你累了吗？”钟子期回神，察觉到手腕上的热度在渐渐消散，他轻声道，“谢谢你啦，不用再按了，已经很晚了，快睡觉吧。”
银河似若未闻，他闭上了眼睛，几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用心感受着手掌下那似乎永远不会被自己的体温感化的微凉肌肤，他的指尖沿着钟子期无比优美的肢体线条，缓慢而专注地往衣袖里滑去。
“银河。”钟子期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不严厉，甚至比往常听起来还要温柔，但银河却做贼心虚了，像是听到的那一声是训诫，蓦然心慌，他的眼睫疯了似的抖动，身体渐渐僵硬，手却如同失去控制，还在不知死活地继续探索那掌心下未知的土地，一小片，又是一小片。
黑夜中，钟子期似乎抽了一口气。
他不轻不重地按住银河漫无目的却不断攀爬的手，稍一用力，将它从自己的睡衣里拿出，语气中分辨不出多少情绪。他说：“可以了，银河。”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探索未知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