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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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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很自然的留下来吃了晚饭。然而这顿饭的时间比温情预料的要长得多。魏无羡吃饭的时候心情很是愉悦,嘴里嚼着饭菜的同时时不时就哼首姑苏小调出来。当年乱葬岗上也是这样,他吃饭的时候从不安生,不然就边吃边夸她或温宁做的菜好吃,不然就边吃边哼着小曲,有点吃饭的时候不活跃一点对不起苍天的感觉。
魏无羡奉承二人厨艺的话温情温宁多是左耳进右耳出,哼的小曲呢,也还听得过去,有好饭吃有好曲听,谁还不乐意了?
在乱葬岗上他们对此没什么意见,如今在这彩云镇仍旧。倒是崔幼涟,这女孩子对魏无羡哼的小曲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饭桌上听他哼还不够,下了桌还缠着他给自己唱。
魏无羡搬了两个椅子到院子的树下,带着崔幼涟在树下落座,他看着女孩粉嘟嘟的小脸,忍不住出手去捏了捏,“阿涟,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我都要喜欢上你了。”
崔幼涟打掉魏无羡捏着她脸蛋的手,一本正经道:“羡哥哥,你唱刚才你哼的那首曲子。”
崔幼涟这样倒让魏无羡想起了往日温情往日的模样,她曾经也是这样拍掉他的手,曾经这样一本正经同他说过话。
他想,这该是崔幼涟遗传温情的,如若不是,那也一定是后天所得。他问过温情,崔幼涟今年八岁。八年的时间,这孩子一直跟在跟在温情身边,耳濡目染的,把她的行事作风也学去了一半。
魏无羡笑了一笑,点了点崔幼涟的额头,“阿涟知不知道哼和唱是两种不一样的性质,羡哥哥哼得好听但唱得不一定好听,阿涟确定要听吗?”
崔幼涟点头,“听!”
魏无羡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来。唱的是姑苏很古老的曲子,曲子的名字叫《山水》。据说这《山水》的由来有一段渊源。太古时期,天地混沌初开,当时还没有什么世家望族,也没有什么修道成仙的说法,有的只是淳朴劳民,有的只是对大自然的无限崇拜。
这方姑苏普通民众便是传承到了这一精神,信奉的只一句通俗不过的谚语:只羡鸳鸯不羡仙。而后有一伶人不知是因生性不受拘束,还是觉世间已无可留恋之人事,放任了自己的流浪。伶人碾转至姑苏时,发觉姑苏风月无边且人杰地灵,待得是再舒适不过,于是便断了流浪的心思,留了下来。在这姑苏城中又是几番来回,筹了钱盘了个茶楼下来,茶楼里边有时候是她自己唱戏,有时候是说书先生说书。不知是她唱戏唱得好还是这说书先生说得好,一来二去的,这茶楼的生意就火红起来。
伶人唱戏,唱的是别人的故事,述的是自我情怀。没有人知道这伶人的来历,只知道她每年重阳都会在河边放好多盏花灯,每年重阳都会化上浓妆在河边站上那么两个时辰。她生的极美,化了妆更甚,此一站便又成了绝世而独立的美人,惹人心动,却也因着其一动不动而令人惊悚。
这样的人,自然有人仰慕。
有个俊俏的书生,读了一方诗书,习了琴棋术艺,写得了好文章,也编得了好曲子。这书生,是仰慕这伶人的其中一个。于是便作了这首《山水》送予伶人。众人都道这是书生用来求爱的,不曾想当伶人将其唱出,便打了他们的脸。书生作的这一首《山水》,并不只言男女情爱,曲中更多藏的是家乡,是亲人,是挚友。
魏无羡时而轻快时而幽缓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似是要穿透那万水千山,似是要直冲云霄,出了这红尘去。
那里有天地浩荡,那里有青山绿水。
那里有小桥流水,那里有小家碧玉。
那里有断桥夕阳,那里有星辰日暮。
我为你烹一壶茶,你随我同去吧。
我为你煮一碗汤,你随我同去吧。
我为你制一红衣,你随我同去吧。
那里还有柳树弯弯,那里还有杨花四落。
你随我同去吧,你随我同去吧。
厨房里正在刷碗的温情愣了一愣,手上的碗筷是要掉下来的趋势。温宁低头发现了,就去拿过她手上的碗筷,看了一眼那歌声传来的地方,“姐,魏公子……”
温情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温宁纠结着,半晌才道:“我昨夜,昨夜并未同魏公子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以为,以为你是阿涟的娘亲。”
温情笑了一笑,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我就是阿涟的娘亲。”
温宁抬头,“姐!”
温情倒是没想到温宁会这样叫她,她的弟弟她了解,说话都因为怕冲撞了人家尽量措辞准确得体,是典型的好软脾气。她心中奇怪,却也知道温宁这声姐姐的意思,道:“阿宁,我同你讲过,阿涟这辈子,就是我的孩子。”
温宁对上温情坚定的眸子,急忙道:“那也该让魏公子知道。”
温情无奈的笑了笑,“他知不知道没有任何关系。”
温宁摇头,“有关系,姐姐,魏公子,他很在意,不是,不是在意姐姐你有孩子,是在意姐姐你。”
温情正在搓碗的手顿了下,很快恢复过来,却没说话。
温宁继续道:“我还跟着魏公子的时候,魏公子晚上总是一个人跑到房顶上去,老是爱在有月亮的晚上吹笛子,吹的都是我们在乱葬岗时他自己编的曲子,其中有一首叫《瞳日》,‘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公子说是姐姐你起的,他很喜欢。”
温情依旧没说话。
温宁见她似乎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紧了紧,“姐姐,你不要什么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别什么都一个人独自承受。”
——你答应我,以后不管什么事我们一起扛,你别什么都自己扛,好吗?
温情记得,彼时魏无羡说这话时眼中是少有的认真。
魏无羡离开的时候,温情出门相送,送得也不远,就只是在院子栅栏边而已。魏无羡看着温情,眉眼带笑,勾起一边嘴角,“怎么,舍不得我?”
温情啐了他一口,“舍不得你?开玩笑,我巴不得你快点走。”
魏无羡依然在笑,“没关系,我今天走了明天可以再来,明天走了后天也可以再来,反正能再来就对了。”
温情一怔,笑着将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去,“你的厨艺倒是进步了不少,阿涟吃了都没哭,你想想那时候乱葬岗上阿苑那个样,活像见鬼似的。”
魏无羡左手扶着栅栏,右手扶着腰,将一身重量都压在栅栏上,“那是当然,我魏公子是什么人,聪明能干着呢。”
温情下意识的去拍掉魏无羡扶着栅栏的左手,却在碰到他手背的下一秒被他反握住。他抓着她的手,像抱着她一样,一样的用力,一样的舍不得放开。
温情看着魏无羡,魏无羡也看着她。
魏无羡面色肃然,“温情,阿涟说她从小就没有阿爹,是吗?”
是不是她不是你的孩子?
是不是你还没成亲?
温情既没挣扎也没立即答话,默了半晌,却也是不打算给他答案,“你明天还要去查案,快回去吧,早些睡。”
魏无羡就直直看着她,无动于衷。
温情就又道:“蓝思追是阿苑,你也应该看出来了。他不受水祟干扰迫害,那是因为我给他做了一串手链,就跟你给金小公子做的那串差不多。”
魏无羡还是不说话。
“乱葬岗确实不太适合种莲花,差了莲花坞的莲花好多。”
莲花坞?
温情去过莲花坞?
魏无羡的手松了松。
温情于是笑着将魏无羡抓着她的手拂去,“阿涟姓崔,叫崔幼涟。”
“还有,明日来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