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与男孩拳击

3、第 3 章

　　自己不再抽烟以后洗澡室里的气味就变得让周正然难以忍受。他背好包站起来，走到垃圾桶边把那半包万宝路扔进去，又眼不见为净似的把带疤痕的右手插到裤袋里。
　　丁驰真是个混蛋。周正然又在心里骂一遍丁驰。
　　当丁驰穿着校服，刘海服帖地垂在额前，人模狗样地来江思敬病房探病时，周正然差一点没认出来。眼镜掩盖住了乖戾的目光，让人很难将眼前的人和那晚那个穿着皮衣破洞牛仔裤一头乱发的不良少年联想在一起。但大多数人都不会忘记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用空酒瓶对自己兜头砸下的人。
　　江思敬住院以后周正然就经常到医院帮忙照顾他，相比徐宁周正然有很多空闲时间。江思敬以前在徐宁家里住，因为父母离婚又各自再婚后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多余的人，徐宁母亲看他可怜并且性格乖巧，就把他接到家里，这段时间徐宁父母、徐宁和周正然轮流照顾他。
　　丁驰敲门时正好是下班放学的时候，房内的江思敬和周正然都认为是徐宁，于是江思敬就扬声应了门，因为他们从没注意过徐宁只要敲了门就会直接开门进来这一细节。
　　他们两个一个在病床一个在沙发，各干各的，完全没把一点注意力分给自认为的“徐宁”。
　　“小江，现在好点了吗？”
　　江思敬倏然抬头，被吓得一激灵，手中的书掉在病床上，双肩微微耸起。
　　“小江？”丁驰和颜悦色地又叫他一遍，好像没发现江思敬的反常。
　　片刻后江思敬控制住了惊愕的表情，绷紧了嘴唇转过头，一副很不想看见他的样子，冷冰冰地问：“你来干什么？”
　　坐在一旁的周正然听见声音后抬起头，由于丁驰也叫江思敬“小江”，所以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会，有股呼之欲出的熟悉感，也许是由于丁驰前后反差实在太大，所以他完全没把他往混混的身份上想。周正然和江思敬不熟，尽管看出了江思敬的反常，也并不打算掺和，于是他移开目光，继续自己手头的事情。
　　“你这几天没来上课，我怕你课程落下，把作业和笔记带来给你。”丁驰好像好感觉不到江思敬的反感似的，蹬鼻子上脸地在床边坐下来，把书包放到腿上拉开拿出笔记本和课本，既然都坐下来，他觉得有必要和周正然打招呼：“这位先生是？”
　　被注意到的周正然无法再装透明，只好介绍自己：“你好，我是小…思敬表姐的男朋友，不用在意我，你们聊。”
　　周正然习惯性地想说“小江”，但听到刚才丁驰叫过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所以临时改口成“思敬”。相比“小江”，后者显得更亲昵，江思敬听到后紧绷的表情垮了一下。
　　发现周正然属于长辈级别的人物后，丁驰立即站起来，彬彬有礼地说：“您好，我是小江的同班同学，我叫丁驰。”说到这里他推了一下眼镜：“驰骋的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周正然还是捕捉到了他目光中稍纵即逝的狡黠。昏暗的街道上，通过空酒瓶反射过来的暖黄色的路灯，映在一张狠戾的脸上，那双眼睛与眼前这人藏在斯文的眼镜背后的眼睛在这一刻完全重合。
　　周正然的瞳孔几乎是情不自禁地陡然一缩，紧接着就是愤怒涌上心头，他的质问还没说出口，江思敬就抢先一步：“说够没有？你可以走了吗？”
　　丁驰冲着周正然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维持着这个友好的笑容转向江思敬，抬手抚上他气的发白的脸，动作轻柔地摩挲过还没消退的青紫：“小江可不能一直住院啊，现在学习很紧张的，而且我每天都见不到小江的话，”他顿了顿，笑意更深“会很想念小江的。”
　　江思敬放在被子底下的双手握成拳，偏过脸躲开丁驰的手，微不可闻的从牙缝中挤出：“滚。”
　　丁驰好脾气地收回手，果然拉好书包背好，又把课本和笔记本整齐的码在床头柜上，转身朝房门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对江思敬笑着说：“小江一定要认真看笔记啊，这几天的课都很重要。”
　　“我过几天再……”
　　“滚出去！”江思敬终于忍无可忍地朝他怒吼，拿起床头柜上的课本朝他扔过去。
　　周正然被他突然抬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几天相处下来江思敬对谁都是斯斯文文的，都不会高声讲话，更遑论说出“滚”这种字眼。旁观者角度看来丁驰从进门以来到现在并没有任何冒犯江思敬的举动，他发怒得让人匪夷所思，但此时此刻周正然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丁驰的，竟对江思敬的愤怒有种微妙的感同身受。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小江你好好休息。”丁驰置若罔闻地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将目光转向周正然，显然是没认出周正然是被他打伤过的人：“谢谢您照顾小江，再见。”
　　对面的周正然抱臂坐在沙发上，只是不置可否地对他挑了挑眉。随后关门声响起，丁驰走了。
　　江思敬愣了片刻，突然转过来对周正然：“对不起，我……，让您……，其实……”
　　“没关系，不用对我解释。”周正然见他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样子，宽慰地笑了一下，起身走到床边捡起被他丢到地上的课本放回原位，“坐久了有点累，我出去走走，你一个人可以吧？”
　　“您去吧，我没关系的。”江思敬几乎是感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