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云麒录》之忆

24、茶馆对峙

　　午时的茶馆正是喧闹的时候，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大快朵颐划拳行令，放肆的交谈着八卦与生活。小二们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两手托盘在人群中尽力穿梭。台上已没得演出，但丝毫不妨碍整个大厅沸沸扬扬热闹非凡。
　　东家郭麒麟正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气定神闲的看着楼下的一切，折扇在手里一晃一晃的，颇有兴致。倒也不像是巡视着茶馆的经营，反倒像是个游客，这也看看那也看看。尚管事早就离开去忙别的，独留少爷一人在此等待。只是正是饭点的时刻，并未布菜的包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忽的，郭麒麟眯起了眼，他来了。
　　折扇一收，直起腰来，目光却还是紧盯着那抹身着军装的身影。歪了歪脑袋，看着那人身后的“小尾巴”，勾唇笑了。旋即收回视线转身坐回看戏的座位，背对着雕花门，静待他的赴约。

　　叩叩——
　　“大麟，是我。”
　　“进来吧。”
　　当陶云圣推开门，看到的是郭大少爷靠在椅子上的背影，右脚还踩在矮架上，好不悠闲。
　　这是连正脸都不愿意给了？越是正常，就越是难办。陶云圣在心里叹了口气，关上房门，走到他右手边的官帽椅上坐下。并没有侧头看向郭麒麟，而是饶有兴致的越过栏杆看向楼下，轻声笑笑：“不愧是给东家留的包厢，这位置看的真是一清二楚呢。”
　　郭麒麟继续手肘撑在扶手上托着脑袋，瞥了个眼神给他，并未转头：“你又不是第一次来。”
　　陶云圣双眉一抬：“没在这个点儿来过啊。”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谁也不想开口打破这样的宁静，但是今日之约注定不会平静。

　　最终还是郭麒麟认输，折扇‘唰’的一开，轻扇生风，沉声道：“一定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我和你一样。”我和你一样不愿看到这个局面。
　　陶云圣抿抿唇，再多的解释都化作一声叹息。他其实很愧疚，若是大麟心中有怨恨，那他则是无穷无尽的自我厌弃与谴责。说到底是他一开始挑中了大麟，也是他将郭家推到了父亲面前。若是一开始合作的是郭老爷，那必定不会像今日一般难舍难分，甚至不会有这么密切的联系。人是他挑的，最后捅刀子的还是他，你说这怎能不叫他愧疚。
　　郭麒麟偏过头去，尽力压下眸中闪烁的水光，到底还是要走到这步。“阿陶，那你听好了，这是郭家最后的让步。”
　　陶云圣点点头，轻声回了一句：“好。”
　　郭麒麟这才转过头来，对上阿陶的眼睛，带着最后的决绝一字一句的说给他听：“郭家的军火线，利益五五分成，但绝对不能干涉交易；若是想要监视，走货的时候可以派人跟货，只是买家卖家我们得保密。”
　　“大麟，你分明知道这不可能的。阿爹的意思就是掌控这条军火线，一是防止你‘通敌’姜氏，再一个就是为华北建立稳固的脉络。若是不能干涉交易，甚至连买卖双方都不知道，这对于陶家来说根本毫无用处。”
　　郭麒麟开始有些慌乱，他预料到了但还是不想面对。“再加上断了东北三省的烟草药草呢？”
　　“大麟，这无济于事。”
　　“那你是铁了心了逼死郭家吗？”郭麒麟音调渐高，握着折扇的手都在颤抖。
　　“我没有。”陶云圣也急急接腔。“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郭家停了这军火交易，直到我们拿下山东。这样，陶家不动你们的东西，仅仅是暂停交易罢了。”
　　“不可能！不能交易的军火线就是一条死线，毫无意义。所有的买家卖家都会另寻出路，这样的话等你们拿下山东，军火生意里早就没有郭家的名字了！”
　　“大麟，你冷静一点。这样对你们郭家是最好的选择了，陶系不动郭家，你们生意照旧，军火线不过是暂时的代价而已。凭郭老爷的手段和人脉，再建军火线也不难，你知不知道？”
　　哼，大麟嗤笑一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陶云圣：“说得轻巧，没了军火做依靠，不用你陶家动手，别家虎视眈眈的早就动手了。”
　　“我保你！”陶云圣几乎轻喊出来。
　　“你保我有什么用？没了郭家，你觉得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对，你陶云圣是父子薄凉，无牵无挂；我不是啊！我爹、我娘、我亲弟、我干爹干娘，哪一个我都放不下！”
　　陶云圣皱着眉，脸上也隐有怒意：“大麟，我没你说的那么不堪，若我真是薄凉，大可直接囚禁你郭家众人，还跟你在这费什么口舌？”
　　郭麒麟却笑了：“原来这就是你的真是想法，无论我郭家如何挣扎，到最后不过是你暴力夺取的枪下魂，好算计！真是好算计！”此时郭麒麟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双目通红，带着自嘲的讽刺，笑着自己自作多情。
　　“我还以为我有多重要呢？原来不过也就这样。阿陶啊，你可真是会哄骗人，哄得我还在父亲面前为你遮掩、为你心软。是我太幼稚了。”
　　“大麟，你理智一点！”陶云圣起身将郭麒麟按回座椅，撑着他的双肩，努力克制住自己翻涌的情绪。看着大麟如此痛苦，他不比他轻松。
　　郭麒麟双手猛地架开陶云圣摁在自己肩上的手，倾身往前，与他脸对着脸，鼻尖贴着鼻尖：“阿陶，你别逼我！”
　　阿陶丝毫未动，甚至无视他的威胁：“我从来没想过害你，我也是身不由己。”
　　郭麒麟一把将阿陶推开，突如其来的力量让他踉跄了几步，甚至腰都撞上了栏杆，差点意外横生。郭麒麟下意识的伸出手想去拉他，但看他站稳就堪堪收回。
　　“你身不由己？呵，你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对本家的话唯命是从，从来不去质疑、不去反抗、甚至连协商都未曾有过。这就是你的身不由己，你陶云圣就是个傀儡！”
　　还不等陶云圣还嘴，郭麒麟又道：“你看看你，来和我谈判还带着个‘尾巴’，连你父亲的监视都不敢甩掉吗？还带他来我的地盘，你到底是有多懦弱啊，陶云圣。”
　　脾气再好的人也经不住这般羞辱，两步上前揪住郭麒麟的衣领：“别幼稚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为陶家鞠躬尽瘁也是我的义务，你凭什么这般愤怒？难道你就不是为了死守着郭家底线而跟我呛吗？你高尚的到哪去，啊，郭麒麟！”
　　郭麒麟咬着后槽牙，双手扣住陶云圣的手腕，一脸挑衅：“至少我郭家养不出你这般过河拆桥狼心狗肺的东西！”
　　陶云圣倏地一松，扯了扯军装下摆，顺起桌上的军帽就大步向外迈去。“那你和郭家就好好等着吧。”说罢，消失在走廊尽头。

　　郭麒麟瞬间如脱力一般，瘫坐在椅子上，脑袋里繁芜丛杂，还没从刚才高度紧绷的环境中出来。只是盯着楼下那人离去的背影，久久无言。

　　只是，看着那‘小尾巴’跟着离开，郭麒麟突然觉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