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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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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白变成了黑,黑依旧是黑,那分清黑与白还重要吗?人永远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直到名为美好的瓶子摔得粉碎,掉出了如白骨的真实。 ----《????》
“你要的解药在杭州湖畔。”
张易渊沉默了很久,直到苏念城问了一句:“你知道上面所说的解药是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这很可能是个陷阱,但是...”张易渊避过不答,“追过去肯定会找到一个答案,至少这一次是对方主动邀请。”
苏念城没有追问,顺着他的话题往下接:“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听这张纸上的话过去杭州?”
“我还不确定。”张易渊说道,“以我的身份多次在他们面前大摇大摆地出现,早晚会遭人怀疑。现在外面都以为实验体已经死了,又或者躲了起来,我身上惹人注意的也就是这么一瓶药剂。”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太过正面地和那一群人碰上,他的策略仅仅是逐个击破,能单抓一个处理算一个。
“目前的确没什么理由亲自赶往杭州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群躲在暗处的老鼠突然积极主动起来,反而让人觉得有点不安。”苏念城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上面的解药对于你来说,真的不重要?”
苏念城不知道这个东西具体指什么,但从张易渊的表情上看来,这东西可不是说能不要就不要。
“重要,但不必要。”张易渊似乎平静了下来,看那张纸的眼神也不是暗暗发光的感觉了。
苏念城挑眉,不等他开口再试探一下,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张易渊扫了电话一眼,果断转身往阳台那边走去,给苏念城留出一个私人空间。
苏念城拿起话筒,听了一耳朵,便立刻站了起来,朝不远处站在阳台门口上的张易渊喊了一声:“有人见到你姐夫了!”
张易渊一脸惊讶地探头进来:“在什么地方?”
“很巧,”苏念城稍微眯起了眼睛,眼底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在杭州湖畔。”
两人目光无声地碰撞,这一刻根本无需默契这种东西都能明白对方的顾虑和猜疑。
老鼠不但扔出了钩子,还撒了一大把饵料出来,堂而皇之,有持无恐地给了一个他们绝对会上钩的理由。
可是此时他们都无法猜测出,这只老鼠的真面目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一趟杭州之行,不得不去。
从临海到杭州,他们走的是水路。
水路虽然要慢一些,但这一路可以看见不少平时难得一见的风景,至少张易渊是这么想的,而苏念城考虑的则是监视张易渊的那一群人,他们故意订了人少的小船,或许有机会能瞧一瞧,跟过来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苏念城本来很满意自己这个决定,直到上船那天,张易渊像只花孔雀一样辗转于一小群莺莺燕燕之间,笑着不留余力地帮姑娘提行李,扶人上船,他突然有了两人包船去的念头。
“我也是第一次去杭州,陈小姐知道杭州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张易渊一脸绅士地和姑娘们聊天,话一出口就被人拍了一下,扭过头去,正好看见苏念城一张严肃脸。
那几个姑娘极为知情识趣,见苏念城似乎有话说的样子,就都笑着走开了。
张易渊目送那群姑娘回船舱内,一边问了句:“苏先生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吗?还是看见跟踪我们的人?”
“...暂时没有。”苏念城自成一股正经的表情,问出来的却很不搭,“张先生不是说不惹老实人?”
“唔?我只是和她们搭个讪,熟悉熟悉当地风土人情,没别的意思,更何况俊男美女总是受欢迎的嘛。”张易渊嬉皮笑脸,“像苏先生这样的,就不是人人都有胆子上来搭话的了。”
苏念城疑惑:“我看上去很凶神恶煞?”
“不,只是太正经的人招惹了会让人有负罪感。”
苏念城反问:“所以张先生对我没有负罪感?”
张易渊眨眨眼,觉得这个问题再聊下去有点不妙。他自认为的确是偶尔撩苏念城有那么点过线,可说到认真的话他还真没想过苏念城是怎么想的。
因为...这家伙看上去太直。
看张易渊不说话,苏念城又接了一句:“是我不够老实,还是张先生不够老实?我记得张先生说过,有职业道德的风流才子是不会招惹老实人的,那现在的意思是...想过线?”
张易渊不知怎么地就来了点兴趣:“我想过线你会答应?”
苏念城扫了张易渊一眼:“我觉得你多半是在开玩笑。”
“哈哈哈,别那么严肃,风流才子的真心是不会轻易给出去的,给出去就要不回来了,不得不让人再三考虑。”张易渊笑着说,顺便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要认清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人,是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确认的。”
“那你的真心在哪里?”苏念城听完,提出一个问题。
张易渊顿了顿,指着自己的左边无奈:“说来惭愧,现在它老人家还健在。”
也不知是不是张易渊的错觉,在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苏念城的眼神起了点波澜。
轮船发出呜呜的提醒,从临海到杭州的一夜开始。
这艘船虽然不大,但在最低等的舱都要百来块大洋的票价看来,能上船客人的都非富即贵。
从登船入口到船甲板一路来,船上的各种装饰都十分符合上流社会人的品味,走廊照明的小灯造型精致,骚包的流苏随着航行的海浪轻轻摇晃。
等到真正入夜,船内外的嬉笑打闹声才渐渐停歇下来。
张易渊在自己的船舱里点了一杯热咖啡,慢悠悠地翻开一本皮质封面的书来打发无聊的时间,也许是因为刚才在甲板上苏念城给他提了个醒,现在他没有睡意,满脑子都是留意外面有没有奇怪动静的警惕。
“你要做好药剂会被天下人知道的心理准备。”苏念城上船之前说的话反复在他脑子里响起,张易渊也不知道自己做好了所谓的准备没有。
他只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后一道转移外界注意的防御了。
他虽然没有和苏念城完全坦白过,但以对方的精明,绝对能在他的行为举止中猜出他隐瞒的一些事情。
想到这里张易渊也反省起自己,怎么就相信了这个明明不知道底细的人,总之,有一种说不明白的原因让他下意识放下戒备。
或许是因为苏念城从来没有表现出要害他的意思。
这种随波逐流说不上是好是坏。
张易渊低头抿了一口纯黑咖啡,焦苦自舌尖上蔓延开来,浓郁而清晰。
“哗哗——”房间内唯一的一扇窗户外,是夜晚有些刺目的月亮和浓墨重彩的大海,今夜的风应该不小,周围安静之后,不刻意的海浪声就特别明显。
他坐过去,靠近了窗边,目光扫过外面看上去十分平静的海面,叹了口气,随后再喝了一口咖啡。
他其实并不喜欢喝纯咖啡,第一次喝的时候还差点让他吐出来,但是这种苦味让他清醒,也是提醒他在这一片暗无天日的漩涡中保持理智,知道自己走的方向,直至习惯,习惯那种的味道。
手中的泛黄书页又翻过一页,张易渊开始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出神,突然,舱内的灯闪了闪,发出昆虫翅膀飞速挥动时的嗡鸣,犹如苟延残喘的活物最后一声呜咽,竟然一下子灭了。
张易渊疑惑地看着灯,周围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窗外的月亮反而亮的像个大瓦灯泡,一下子将光探进了他的房间里,占去了大半块地盘。
什么玩意儿?灯坏了?还是停电?
张易渊皱着眉站在窗边不动,周围的黑色让他十分没有安全感,他将手里的杯子和书放下,心想要不要出去看看情况。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
敲门的方式和力度是会给人不同感觉的,比如现在这个人就让他觉得敲门的人有礼得有些拘谨。
大概是船上的服务员一类人物,这条船是外国公司运营的,在礼节上,那些人被训得分毫不差,张易渊也没有多想,抬起步子就准备去开门,离开窗边前,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表,上面的秒针正有力地跳动着。
他便脚下一停——现在是夜晚十一点。
门外的人再一次敲了敲,速度和力度都和上一次一模一样,但是在这个时间点的衬托之下,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都变得多了一点怪异。
张易渊眯起了眼睛,转身从行李箱里摸出一把改装过的小型匣子炮,顺便把手表兜进怀里,几步走过去,嘴上懒懒地应了几声,子弹上膛,抵在门框上,另一手把门打开一条缝隙。
一眼向外看去,门外在月光的映照之下,确是一个服务员。
只不过现在那个服务员正一头冷汗地捂住嘴巴,他的脑门儿边上被人用一把枪抵住,持枪者从后面歪着头看过来,那是一个比张易渊还要高上一截的强壮男人。
私兵。
这两个人背对着月光静静站立,在周围起伏的海浪声中,他们模糊不清的脸部表情被黑暗吞噬殆尽,徒留兵器被反出刺目的冷光。
张易渊不动声色地看着门口的两个无脸怪物,缓缓开口:“两位,夜黑风高有何贵干?”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开门,让我进去。”那个男人揪紧了正在颤抖的服务员的衣领子,低声说道,“否则我就杀了他。”
张易渊面无表情地一侧头,随即在门外两人目光中毫不犹豫地把门一关,扣上了锁,理所当然一般让他俩吃了个闭门羹。
“丫俩神经病。”
紧接着低骂声在门后传来。
门口两个傻大个儿没想到在这关头还能吃人一闭门羹,各自的表情顿时十分精彩,身后那个抓枪的一张凶悍脸极其可怖。
“开门!!!”这男人用枪托将门板拍得连带旁边的船舱隔墙都震动起来,在气势上无人能敌,如果他再壮实一些,没准儿就能无师自通以蛮力破门而入这项技能。
他正准备好好给房里的人一个下马威,手里的扳扣还没来得及拉下,身后就有带风的一拳挥来,正中他鼻梁骨,匣子炮被打飞到地上,滑开老远。
张易渊刚闭上的房门又被突然拉开,里头伸出一只手迅速将边上吓得手足无措的服务员给拉了进去。
“待着别出去!”张易渊把服务员往里推了一把,自己拿着匣子炮跑出去,外面情况不算好,很明显那大块头不是一人冲锋陷阵的莽夫,走廊两边跑出来不少同伙。
苏念城一脚将刚才缠着他的大块头踹开,枪声就连响了几下,子弹几乎是擦着他脑门儿过去,他只能拔枪朝右侧打得最凶的方向开了几枪,打中一个,地上的大块头趁机扑过去捡枪。
眼看着枪近在咫尺,大块头才伸出手来,下一刻就有人一脚晃来,把他的枪踢得更远,甚至欢快地滑出走廊,掉进了海里。
“妈的!”大块头一抬眼,看见是刚才装模做样关门的张易渊,心头火一阵升腾,四肢挣扎站起来,作势要给张少爷一记教训,却被后者手疾眼快地用枪托狠狠敲挥下来,击中他的下颚骨,一张脸顿时色彩缤纷,他本人头部连连挨揍,已经有些晕乎得分不清方向了。
苏念城借着走廊的转角稍作掩体,发现那伙人看见张易渊在他边上时,竟然停止了射击,顿时明白他们的目标所在,而且对方行动迅速,在枪弹的掩护下朝这边逼近,走廊上根本无处可躲。
他和张易渊错开了身体的位置,暂时牵制住右边的人,左侧的人纷纷举枪指向苏念城没有防御的后背,一瞬间弹道乱飞,苏念城被猛烈的攻势逼得退了回去。
张易渊毫发无损地靠在走廊墙壁上,两边的人都把他给自动忽略了一样。
但张易渊在原地举着枪,并不是不害怕的。
相反,他正是害怕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握枪的手又开始不自觉地抖了。
“...他娘的,停下,停下!”张易渊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只顾着集中注意力去控制自己的十指,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楞起,显示它主人的吃力。
“张易渊?!”苏念城注意到了蹲在走廊的人开始自言自语,并且十分痛苦地用手肘撞击着墙壁,这种时候他也只来得及叫一声,因为那群人已经逼过来了。
没人会给他们一点犹豫的机会。
一声枪响自左侧走廊响起,张易渊突然后退一步,反手拽了苏念城一把,两人一起顺着惯性撞上走廊里侧,一枚子弹毫无阻碍地飞到苏念城前一秒站的位置,打到铁栏杆上,飞起几点星火。
与此同时枪声从张易渊的手中爆出来,接连着三四枚弹壳飞出落地的清脆声,苏念城稍稍侧头,看见自己后背那一边倒下了两个人,以及迅速吸引了他大半注意力的,从身后传来的急促喘息声。
张易渊感受到心跳的频率已经有些超出负荷,拉扯着他头上的神经一起狂跳,但他的心情并不尽是害怕了,从那几声枪声和眼前倒下的人这样的场景中,他甚至感受到在极度恐惧与惊慌之下,生出的一点难以名状的愉悦。
这点愉悦向着恶意茁壮生长,迅速开始抽枝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