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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7章 ...

  •   “为了活下去,你只能相信死人,只有尸体,才不会泄密。”

      此时这句盘旋在他脑海中的话很熟悉,但他已经想不起来是谁在什么时候跟他说的了。像是别人,又像是他自己。

      张易渊觉得自己一直被这句话困扰着,影响着,直至这个念头生根发芽,成为了那个‘张易渊’。

      ‘张易渊’和他不一样,相比起他的恐惧和逃避,‘张易渊’接受了一切,在炼狱里沉默着,忍受着,直到大喊着冲破了牢笼,露出了疯狂的爪牙。

      为了正常地活下去...为了正常地活下去!

      手里的枪一旦开了就好像停不下来,张易渊面无表情地连续开枪,稍微瞪大的眼睛异常地亮,好像他在极其认真地做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使他得到了优越感。

      能够毫无顾忌地开枪杀人,让他得到了优越感。

      他身上带了两把枪,在他毫无节制的消耗之下,第一把枪很快被清空子弹,张易渊反手扔掉一把,木然地摸出剩下的那把枪。

      然后他的手被人一下子按住了,对方按得有些用力。

      张易渊猛地扭过头,连带着枪口也对着阻拦自己行动的人的方向指去,但是不等他看清对方的样子,他就被一条胳膊横在胸前,整个人顺着力道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同样温热的身躯。

      那人飞快地把他的眼睛捂住了。

      “放松!放松!呼吸!!”一道声音短促而有力地提醒着他,忽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原来刚才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屏住了呼吸。

      张易渊靠在苏念城身体和胳膊所组成的掩体中长大了嘴巴呼吸,仿佛他刚才被什么东西掐住了气管,现在才得救。

      枪声停下了,敌人判断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纷纷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冲过来。

      张易渊眼前的手被主人收了回去,看着那些冲过来的人眼底晃过一点灵动的光,直到苏念城突然拦腰抱住了他,并且把他推到栏杆上,剧烈的晃动让他茫然地看向对方。

      “跳下去!”苏念城没有废话,走廊两侧的人已经逼到跟前,在百忙中吼一嗓子已经相当不易。

      张易渊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后面的人一把拉住,他手忙脚乱地用手肘把人给揍了回去,又被苏念城往栏杆上按,顿时半个身子已经挂在栏杆之外,下面是散发着阵阵腥味且浑浊得深不见底的海水。

      张少爷一下回了神,一手抓着栏杆,十二分不情愿地疯狂摇头大喊:“...他娘的不行不行不行!我不会游...!”

      苏念城哪管他三七二十一,飞起一脚将话还卡在嗓子里的费事儿张少爷给踹了下去,随后身手敏捷跨过栏杆,纵身一跃,下去和扑腾的张易渊作伴儿了。

      这个季节敢下水的人绝对是为了寻求极限刺激,张易渊在水里体会了一把痛彻心扉的冷,四肢有一瞬间的麻木,可此时也顾不上温度了,他慌张地划拉了几下水,在沉下去之前,苏念城就从上面跳下来,单手在后面拖着他往外游去。

      “闭气!”苏念城说完就把人压进水里,船上也有几个不屈不挠地跳了下来,一下子就成了水中追逐战。

      但苏念城他们先行一步跳下来,游动的速度也不慢,后面几个一时间还真没能追上来。

      “你...!咳咳咳咳咳!!要游...咳咳!到哪去?!”张易渊的水性太差,憋气也憋不了多久,很快就拼命往上抬头吸气。

      这个时间下水,怕不是要游到天亮都不到岸!

      显然天无绝人之路,他们游了几分钟后,突然听到一声轮船的轰鸣,有颇大的浪花朝他们正面一波又一波地扑过来,前面似乎来了一艘过路的船。

      这艘过路的船开得很快,越是靠近,拍在苏念城他们脸上的浪花就越大,远远水面上驶来一个庞然大物,亮着稀稀拉拉的灯,船上有一个黑色的小山似的轮廓,是一艘货船。

      “先上那艘船!跟着我!”苏念城嘴上说着让人跟他,实际上完全不顾张易渊的挣扎直接把人拽着游了过去,张少爷又不可避免地呛了几口水,压根顾不上问怎么上去这种问题。

      张易渊被水浪推得几乎要往后飘,在他们十分接近那艘货船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身体一顿,随即一股更大的力量,拉扯着他乘风破浪地前进。

      原来是苏念城抓住了从船上垂下来的一条胳膊粗的麻绳。

      张易渊呛了几口水实在难受,手里突然就被人塞了一根绳子,求生本能让他抓紧了,并且在苏念城的催促下使劲地蹬着船身往上爬。

      身后的私兵已经追上来了,划开的水波同样扑到他们身上,苏念城反手握起张易渊放下来的一截绳子,迅速跟着往上爬,却有一只手勉强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腿。

      但不等这好运的家伙发挥什么死灿烂打的功力,凌空一脚就直接从上往下,狠狠印在了他的脸上,这私兵嗷了一嗓子,不得不摔回了水里。

      苏念城抬头,张易渊白着一张脸还在喘气,正朝他伸出一只手。

      他们爬上的是一艘运煤的船,要不是恰好有那一截绳子,今晚的命运还真不好说。

      张易渊浑身的湿衣服都能拧出水来,他干脆一屁股坐在船甲板上,夜风一吹,真是冷得神清气爽,再侧头看了看同样成了落汤鸡的苏念城,后者一如自己一般狼狈,什么发型也维持不住了,他就不厚道地偷偷乐了。

      苏念城一把撩起落在脸上滴水的头发,立刻就听到边上的张少爷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扫了后者一眼,便开始左右张望。

      这艘船上似乎没有多少人,应该是到了码头后再叫人搬东西上岸的,所以他们发出了这么大动静都没人发现,而甲板后面的船舱中有一个正对着他们,半掩着门的房间,里面透出点亮光,似乎有人在。

      张易渊随着他张望的方向看去,随手抹去脸上的水渍:“我可不想成为冰棍,先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怎样?”

      这两个浑身是水的人,半夜招呼也不打地跑到船舱里,把人家正在打瞌睡的看管吓了一跳,苏念城用尽仅剩的耐心和这个男人解释了半天,他俩才得以在这个船舱歇一晚上。

      当然如果对方不给的话,按张易渊本来的打算,他们也有的是歪点子来鸠占鹊巢。

      火盆在房里烧着,发出噼啪的声音,两个人围着火盆各占据一边,因为没有可换的衣服,他们只能坐在边上连人带衣地等着被烘干。

      张易渊大大咧咧地坐在墙角,大冬天湿透的感觉实在让人有些难以忍受,衣服黏在身上还带着水腥味儿,他只能尽量减少自己的动作,有些烦闷地靠着墙。

      但是等到周围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心跳也平静之后,脑子里反而开始不受控制地掠过那段在实验室里的日子,在一扇扇冰冷厚重的大门后...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轻轻按上了他的额头,张易渊瞬间睁开眼睛,后背猛地贴上了墙壁,像是一下子从空中跌落至大海里后清醒过来,他甚至下意识伸出双手挡在前面做出防御。

      一双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火光,闪烁的是恐慌。

      苏念城保持着俯身抬手过去的姿势顿了一秒,然后收了回去:“我只是想说,在这种状态下睡着了更容易着凉,我看你睡得不安稳。”

      “我睡着了...?”张易渊松了一口气,又变回平时那种懒洋洋的样子,他捏了捏鼻梁,忽而瞥了过去,笑笑道,“苏先生平时叫人,用的是摸头这种亲昵的方式?”

      苏念城微微靠上背后的床架子,叹了一声:“毕竟张先生是个淋雨都能发烧的人,离开临海之后,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只会更风雨兼程,病了自然就早医治更好。”

      张易渊百无聊赖地抹了把头发,目光开始飘到面前的火盆里:“我的确是有病,心病,但你放心,这绝对不会影响我的逃跑速度。”

      “是因为...实验者?”苏念城看似无意地拉起话题,却多少带了点在场外探出头偷窥的感觉。

      本以为张易渊会直接拒绝回答或者无视他的问题,却没想到他只是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游离了一下,淡淡道:“...一半一半吧,至少是从那件事开始,后来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苏念城其实是想问实验的事情,但他看得出张易渊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事情不可操之过急,心里话还得靠一点一点引导。

      刚才他在轮船上看见张易渊开枪时的表情,便想起了上次在张家秘密地下室里那次,从眼神到状态,都给他一种和那堆在档案里的实验者的照片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一种全然失去了希冀的死寂。

      所以他下意识地捂住了那双眼睛,并且尽自己所能地让对方从那种状态中脱离出来。

      张易渊应了一句话后就沉默地看着烧的正旺的火盆,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两人又陷入了安静,一直到天色变灰,货船靠了岸,他们才满身疲惫地上岸。

      此时的杭州气温并没有暖和到哪里去,张易渊满心无奈地摸了自己的衣兜,只摸到了一只手表和一个小铁盒。

      刚才匆忙落跑,倒没想到这会没地方落脚,张锦玲有几间铺子就开在西湖附近,但问题是他们不认识路,身上没有一个子儿,难不成要靠一双肉腿走过去?

      想到这里张少爷下意识地看向也在摸口袋的苏念城,果不其然,后者愣了一下,居然摸出了一个钱包,里面的钱币虽然湿了,但一张没丢。

      张易渊想起被自己大方留在了船上的钱包和行李顿,嘴角一抽,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凑过去巴结有钱人:“哎,苏处长,小的现在身无分文,您大人能施舍点好心,养着我几天吗?”

      苏念城颠了颠钱包里的钱说:“住个店是够了,出行方面我们可以让别人来帮个忙,先去找电话亭。”

      “你找了哪个冤大头来接你?”张易渊在边上蔫坏地笑。

      苏念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似乎是你的联姻对象席家大小姐?我让她当司机。”

      张易渊表情微变,瞄了一眼旁边苏念成无动于衷的脸,心想我怎么从这句话里听出点不一样的意思来,什么时候开始这为人正经老实的苏处长也左言右它,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张易渊自认吊儿郎当黑得一塌糊涂,却也不至于把正经人带跑。

      就在张易渊冥思苦想问题的根源在哪的时候,苏念城已经找到电话亭打了电话,并且成功地联系到在杭州西湖附近蹲着的席燕桐。

      “老大!你怎么才到,出了什么事了吗?我在码头等人,只看见一伙可疑人物下了你们那艘船,我就没敢过去。”席燕桐在那头颇为担忧地说。

      “托那群人的福,你老大我下水洗了个冷水澡。”苏念城接着说,“现在我在鱼子码头,你过来吧,对了,房间订好了吗?”

      席燕桐:“定了一间房,您现在是不是跟张先生在一起?我再订一间...”

      苏念城看了张易渊一眼,脱口而出:“不用,就一间。”

      于是等席燕桐开着车来的时候,视野中的是两个站在路边成为了雕像风景的男人,她疑惑地看了看苏念城,又看了看张易渊,先把两人请进车里:“我们先去哪?”

      张易渊:“饭店。”

      苏念城:“成衣铺。”

      “...”席燕桐干脆转过头来,“能先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吗?我的车子不能分成两半。”

      张易渊潇洒往后一靠,抓了把头发,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衫露出一点锁骨,让这少爷多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这么一身味道当然是先去酒店洗澡睡觉,哪有心思去什么成衣铺。”

      席燕桐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换位思考一下的确是更想洗澡,于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苏念城。

      苏念城没了意见,直接点头应允。

      张易渊和苏念城两人在车里浑浑噩噩的去到酒店,没来得及看一眼西湖美景,前后脚就跟着服务员的脚步找到预定的房间,席燕桐则被打发去成衣铺买衣服。

      张易渊满脑子都是洗澡睡觉,但是当他进房间后发现亦步亦趋的苏念城就停在在房间门口:“苏先生也要进来...?”

      “我只定了一间房,不进来我去哪里歇。”苏念城理直气壮地越过张易渊进去,“你要洗澡先去,我等着。”

      张易渊努力地转了转已经混沌的大脑:“你也要睡这里?和小爷一个窝?”

      “我是为了你的个人安全着想,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正在被私兵追杀?”苏念城已经坐在沙发上,说话有理有据。

      张易渊已经困到了上下眼皮打架,他来不及就这个事情发表更多的看法,就迫不及待地拽过一条毛巾走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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