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忘记我的名字》且听渔火

17、第十六章

　　在知晓了中央的计划之后，我一个人跑到希尔的房间里呆了很久，其间石峰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我批文已经下来，明天上午会有转机来接他去中央，同行的还有张老头和樱庭直子。
　　原本应该飞往纽约交换文件的两人因为碧落海的突然袭击，被迫变更计划。至少在这一方面对石峰来说是件好事，樱庭直子没有走。只要战争胜利，石峰就有了真正追求幸福的权利。作为他最好的兄弟，看到石峰可能幸福，总归还是高兴的。
　　希尔在我身边坐着，宝蓝色的长发瀑布般散落，垂在脚踝。她的手托着下巴，一句话也不说，就在那里望着我发呆。
　　“一直在那里看我，看的我心里毛毛的。”我伸出手习惯性的去弹希尔的脑门。
　　希尔捂住额头，飞到半空中，一副惊慌的模样，“还不是小宁哥你一直不说话。”
　　“希尔你是是不是长高了，好像头发也变长了。”
　　“嗯呐！”希尔欢快地在空中转了个圈，连衣裙上的丝带随风飘舞，划出漂亮的弧线。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高，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伸手比划大概在胸口的位置。
　　“七岁的小宁哥也只有那么高呢。”希尔也比划出一个高度，想了想后又小心翼翼地在我伸手的位置上提高了一点。好像在我七岁时和希尔第一次见面，确实呀比她高上一点。
　　“看来我们都长大了。”我笑着说。“希尔现在能明白人类的情感吗？”
　　希尔露出为难的表情。“大多数情况难以理解，但是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小宁哥，希尔会很难过的。”
　　“你知道我要走了。”其实问这种问题很多余，但也许是离别将近，就算是希尔也有很多的话想说。
　　“如果可以的话，希尔宁愿自己不知道。”希尔垂着眉头，漂亮的眼睛透着沮丧。
　　“好啦好啦，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开心一点。”我想安慰希尔，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但是触不可及。
　　“可是...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小宁哥了啊！”希尔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湿润。
　　这个时候我有点恍惚，我明明知道，希尔的影像一切都是靠着终端主机和自主人格即时演算的结果，但希尔真的只是一段数据吗？她和我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历历在目。回忆是时间的烙印，深深地可在心里。我突然想到，在城市和碧落海一同毁灭的同时，希尔的终端机也会跟着一起化为尘埃。这也是希尔会哭泣的原因吧。
　　我无言了，我一直以为这么多年我一直孤身一人，但实际不是这样，我身边有希尔、石峰、张老头、老大、成婧欢，还有应如意，哪怕这些人有些已经远去，但他们也俨然在我生命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在灯光昏暗的角落里，我看到了我七岁时骑过的小红马，我把它拿到身边，吹去灰尘，轻轻地骑在上面。
　　我朝着希尔招招手，让她坐在我的身边，我握住希尔的手，坚定地说道：“不论过了多少年，不论你在不在我的身边，你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妹妹！”
　　“小宁哥。”希尔扑在我的话里，脸埋在我的肩膀里，再也止不住眼泪。
　　25岁的人骑着与身材不符的小马，身边坐着一个精灵般的连衣裙女孩，他们亲密无间，俨如当年孩童时的模样。

　　距离星火计划开始还有五个小时，我在基地的停机坪那默默地等待着，身边的同事都已经成功撤离战区，我是最后一个。
　　至于为什么要拖到最后一个，原因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做完最后一次配平，完成所需要的数据转移，目睹着射月最后一次充能，去给已经逝去的朋友扫墓，做完一切之后，才按照计划登上最后一班飞机离开。将军说我这是小孩子脾气，时间拖得越久变化越多。我没有理他，只嫌时间太少，就算等到了最后，也没能去好好跟成婧欢道别。
　　我没那种勇气，不敢面对未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那么聪明，我又怎么能骗的了她。想来也好笑，明明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却还是没法迈出那一步，要是如意还在，又是要气鼓鼓的埋怨我没担当了。
　　头顶传来螺旋桨破空的声音，在我恍惚的时间，一架直升机停在我的面前。抱着头盔的中年飞行员站在我的面前，敬军礼。“宁博士，时间有限，按照要求我们将在两个小时后抵达中央，在那里会有专员与您进行工作交接。”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跟着他登上了直升机。
　　因为计划的保密性，他也不需要跟我汇报身份和名字。直升机里还有另外一名年轻军人，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看着我的眼神雀跃，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正想跟我搭话的时候，被中年的飞行员瞪了一眼，委屈的缩回座位。
　　看着身边熟悉的景物一点一点远离自己，心里好像变得十分澄澈，曾经那些想不通的，理解不了的东西好像一瞬间都明白了。
　　以前看爱情电影，每当男女主角犹豫不决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个人或事，让他们一下子想通自己离不开对方。就像泰坦尼克里的杰克和萝丝，萝丝看到一个像自己一样被束缚着的小女孩一下子想明白了，自己希望的是和杰克一样的自由。虽然结局最后不怎么样，但两人也算终成眷属。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应如意说，在这种犹豫不决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契机，像是开门的钥匙，你遇到了，门就开了。
　　但我现在想，好像不是这样。门一直是开着的，不管你插进去的是不是钥匙，都能打开。萝丝就算没有遇到那个小女孩，也会遇到另一个女孩B女孩c。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可能天上有只飞鸟拉的屎掉在甲板上萝丝都能想到杰克。
　　所以说，推开门，靠的不是钥匙，而是那个推门的人，只要是她就好，只要她来就好。
　　我把手放进口袋里，握住了一个方形的物件，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我妈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她最爱文学，小时候就喜欢教我背一些句子，什么渭城朝雨浥轻尘、沧海月明珠有泪，这些都是她特别喜欢的，但你知道她教我的第一个句子是什么吗？”我冲着那个年轻的飞行员笑着说道。
　　“什么？”就算有前辈的眼神瞪着，他也还是没有按耐住自己的好奇。
　　“闲与仙人扫落花。”我笑了笑，“我妈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平时养养花草，对谁都是温柔以待，真搞不懂她怎么会喜欢上我爸那种严肃的人，整天板着个脸。见过我爸的样子吧？”
　　他挠了挠头发，讪讪地说道：“有幸见过宁先生一次。”
　　“我爸也教过我句子，他第一次教我的，是虽千万人吾往矣。教一个五岁的小孩这种难懂的句子，他果然是个奇怪的人。”
　　“很多年我都不懂这句话的含义，或许是他想教会我勇气吧。但感觉有不完全是这样。就在刚刚，我好像明白了。”
　　“我想要发一次疯，什么都不管，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就算有千千万万人阻止我，我也要做。”
　　“宁博士你想要做什么!”前方的中年飞行员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焦急的问道。
　　我正在解开安全带，头也不抬的说：“前面两公里有一座金方大厦，基地的李将军认识吧，那个像狮子一样的老头，他被我用麻药放倒扔在大厦顶楼，还有他的夫人一起。你记得把他完好无损的带回中央。”
　　“你这种行为是在叛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他恶狠狠地说。
　　“都说了要发一次疯，那还在乎的了那么多。”我打开舱门。
　　年轻的飞行员想要阻拦我，被安全带束缚住的他伸出手却抓不到我，“这可是在空中，不是地面。”
　　我给了个眼神让他放心，顺着拉扯着我的气流，一跃而下。
　　“他纵身一跃化成飞鸟，他纵身一跃抓住了天空，他叫宁毅，他他妈的要去找成婧欢，哈哈哈。”我大笑着，掏出了口袋里的魔方一样的东西，纳米材料按照我身上信号器的位置变形重组，像是钢铁侠变身一样，在我身上长出了翅膀。不知道已经在中央的张老头想不想的到，自己无意间送出去的小玩意，却在今天派上了大用场。
　　“这群搞科研的都是疯子。”中年飞行员咬牙切齿的说。
　　“我倒觉得他有点帅啊。”年轻人说。
　　“你还敢说？你也想上军事法庭吗？”
　　“那李将军还救不救了？”
　　“废你娘的话，那可是中将。把你扔下去也得救他。”
　　“哦。”年轻人缩着脑袋，又是一副委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