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忘记我的名字》且听渔火

18、第 18 章

　　距离星火计划还有四个小时。
　　真庆幸降落地点选在了草坪上，虽说没有失控，却也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当时就该连飞行手册也一起问张老头要过来。
　　我在基地里狂奔着，认识我的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我没有时间去搭理他们，我去了成婧欢的办公室，射击训练馆，公共食堂。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整个基地有这么大，我找遍每一个角落，却也没有看到成婧欢的影子。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我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大口喘息着，背靠的瓷砖传来凉意，透进骨子里，深深地疲惫感。
　　从什么时候开始，整座城市空荡荡的，街上也没有行人和车辆，只有基地里人来人往在为了明天拼着命。
　　你在哪啊....在唯一能看到希望的地方，我却找不到你。
　　一瞬间周围的警铃大响，不可能，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计时器，明明距离碧落哈进攻还有三个小时。
　　外面的天空已经暗下来，云层中藏着无穷的黑影，氤氲的紫气在空中浮现。
　　“希尔！”我大声喊着。从地上爬起来，向外面跑去。
　　手腕上的屏幕变换，希尔的投影在眼前出现，她的眼帘低垂，眼神透着我看不懂的神色。
　　“小宁哥你这样很危险。”她叹了口气。
　　“没时间说这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碧落海的进攻提前了，根据探测云层里不仅仅是神官和异族，还有一艘碧落海母舰。炮口已经开始充能，最多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来不及了，真他妈没用，一辈子就做过这么一件疯事，还完成不了。时间不够，我没有办法再去寻找成婧欢。
　　“镜系统已近没用了，通知地面武装部队，首先疏散市民，我去地下，启动对撞机。”我的心跳的飞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军不在，剩下的只能交给希尔了。”
　　话音未落，天空中亮起一道闪光，像是利剑，直劈地面。恐怖的高压伴随着气浪，一瞬间将我击飞，周围的玻璃全碎了，烟尘和玻璃碎渣四散。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耳鸣声，好像连意识都被抽出脑海。不知过了多久，我从地上爬起来。脑袋想被铁锤砸过一样，肺里因为吸进烟尘火辣辣的疼。
　　整座基地大面积受损，各个设施建筑化为废墟，埋在地下的光纤转换器暴露在空气中，断裂的管道发出呲呲的火花，浓烟弥漫。幸存的人和我一样摇摇晃晃地从石头缝隙爬起来，伤亡无法估计。
　　“地..地下...通道...受...受损”
　　“只能..通过环形通...通道的第二...控制室进入。”希尔的影像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声音断断续续。
　　“地..地图在你的...腕表里，小...小宁哥，注意..安全。”希尔的影像熄灭，腕表上只剩一个勾勒好路线的电子地图和倒计时。
　　我摸了摸鼻子，手指鲜红，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向外面跑去。
　　整座城市陷入了躁动，人群涌上街头，四散逃逸着，却像是没有头的苍蝇，不知道该逃亡哪里，市内的广播不停播报各处避难所的位置，持枪的军人赶往街头却依然无法维持秩序，无数的私家车堵在路上，只能无助的按着喇叭，风呼啸的吹着，整座城市在哭泣。
　　可事态远远比人们想象的更加严重，在人们逃亡的瞬间，异族也同时降临在这座城市。
　　一瞬间枪声四起，子弹落在异族沉重的甲壳上只能打出浅浅的痕迹，锋利的刀刃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挥舞中不停的收割生命。
　　躲在城区里的人只能通过战报来了解碧落海，从没经历过战争铁血的人们，在危险身在咫尺的时候，却只能像一群待宰的羔羊，绝望的面对眼前的一切。
　　第二控制室在城市的另一端，在这种情况下，我能过去吗？我能穿过层层恐惧和危险吗？我来不及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着。
　　人啊，可以循规蹈矩，也可以为了什么人奋不顾身的发一次疯，但那些属于自己的使命，终归是要去完成的。
　　在即将穿过森林大道的时候，我遇上了一只异族，士兵已经全部阵亡，它的前肢断掉一条，锋利的口器上沾满鲜血。周围的人已近跑的一干二净，只剩一个脚踝受伤的女孩，绝望的跪在地上。
　　“干你娘的。”我捡起牺牲士兵的冲锋枪，冲了上去。
　　子弹倾泻在异族的脸上，黄绿色的液体四溅，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酸气。从端起枪到扫光子弹仅仅用了两秒，却抽空了我全部的力气，当异族的尸体轰然倒地的同时，我也摔倒在地上。浑身颤抖。
　　我想强行挤出一个微笑，告诉那个女孩，“放心吧，你已经安全了。”但话还没有说出口。我愣住了。
　　因为我发现我见过她的样子，在张老头的相片里。虽然已经过了那么多年，相片里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但是眉眼依旧和当年一样。
　　“你是张老头的女儿。”我有些不知所措。
　　因果轮回，这些都不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东西。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飞行器的能量只够一个人飞去中央，原本我是准备用它来救成婧欢离开，但是五百万人里，我找不到你。
　　“有两件事你要记清楚。”我把口袋里的魔方扔给她。“中间的圆孔是启动键，是你爸爸发明的纳米飞行器，里面自动定位了中央战区，飞到那里你就安全了，没有时间教你怎么使用它，降落的时候劲量挑一个地面柔软的地方。还有你爸爸还活着，他很想念你，你有一张照片在我这里，如果还能活着见面，那个时候我再还给你。”
　　我从地上爬起来，腿还是在打颤，我从地上捡了一把还有子弹的冲锋枪，转身离开。
　　“等一下....”女孩似乎也回过神来，“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名字就算了，我就是一个臭棋篓子，哦对。”我回过头，“再帮我捎一句话给张老头，叫他把棋盘留着，下一回，一定赢他。”
　　-----------------------------------------------------------------
　　我像个小老鼠一样，在充满危险的街道穿行。头顶的紫色蔓延整个天空，碧落海的母舰也正式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无数的炮口直对地面，再过十分钟，足以湮灭一切的能量就能积蓄完毕。碧落海的已知的三神官占据着三个不同的方位，划出了一个三角形。而那个上一次战争中出现过的紫晶一样的女神官却不见踪影。
　　距离第二控制室还有一公里的路程，我停下了脚步，身边一同逃亡的人同样呆滞不动，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已经无法再前进了吗？
　　在我的身前，一共三名曾经见过的蛇形异族，触手翻滚，像是拳击场的护栏，把我们包围在中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人群中有人被绝望击垮，率先逃跑，被异族的触手卷上半空，像拧毛巾一样绞成两半。蛇形异族的复眼来回转动，眼神里充满了戏谑的神色。
　　它们慢慢的收缩包围圈，越是外围的人们死掉的越快，还活着的人明知道生存无望，却还是拼了命的往人群的最中央挤去，甚至有人把身边瘦弱的人推向异族，在绝望蔓延的情况下，人性就是这么的脆弱丑恶，蛇形异族也不着急屠戮人群，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是在嘲笑着人们的自相残杀。
　　我站在人群的边缘，我是唯一一个握枪的人，哪怕我只是给半吊子。这个时候我好像能明白一点军人的使命，绝境中迎难而上，保护身边无辜的人。
　　子弹瞄准在身前异族的眼睛上，很不巧的是没有天降正义，果然半吊子就是半吊子，瞄准了那么就还是打偏了。原本静止不动的触手从远处袭来，打落我手中的□□。将我卷在半空中。另一只触手呈现一种攻击状态，像弯曲的响尾蛇，触手尖端的肉刺在我额头的位置轻微摇摆。
　　生死一瞬，可在那个瞬间回忆像幻灯片一样一帧一帧的在你眼前播放。已经有那么多人为了你牺牲自己，你曾无数次想要问一问他们，在付出生命的那一刻有没有后悔过。今天你也做了同样的事，答案不言而喻。
　　但是真的很害怕呢，真的很想继续活下去呢。
　　“成婧欢，老子他妈的喜欢你。”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意识即将消亡的瞬间喊出一直藏在心底的话，我不知为什么会喊出这一句，也许是因为成婧欢能带给我勇气，也许是怕以后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触手收紧，内脏像被夹扁了一样，肺里的空气都被挤的一干二净，我张着嘴，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血涌上喉头，滴落在衣服上。
　　火光涌现，蛇形异族被炸成血块，勒紧的触手一瞬间失去了力气，我从空中跌落，远处一辆装甲车正在飞速赶来，是武装部队的支援。
　　“瞎说什么呢你。”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是成婧欢，肩膀上扛着单兵反坦克导弹，炮口上冒着浓烟。头发简单的扎成马尾，崭新的作战服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她的眼神躲闪，耳朵上泛起潮红。
　　成婧欢是个很奇怪的人，她前一秒钟还是肩扛导弹英姿飒爽的绯色玫瑰，后一秒却变成了遭到表白耳朵会泛红的娇嗔女孩。但不管怎么样，她扛着火箭筒的样子，真的是帅爆了。
　　我躺在地上，胸腔起伏，我说不出话，血卡在喉咙里。我看着成婧欢，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在今天上午七点，宁毅发了一个疯，他要带着最后的希望，在五百万人里救出成婧欢。可是五百万人太多了，宁毅找不到她。就在时间即将停止的时候，成婧欢找到了宁毅。两个注定要相遇的人，在最后一刻发生了碰面。
　　原来最后的最后，还是赶上了。
　　成婧欢将我扶起来，我靠在她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将市民送入就近避难所。”武装部队也赶了过来，在最前面端着枪的男人我见过他，在成婧欢的病房里。他看着扶着我的成婧欢，眼神中藏着一种说不出的颜色，像是在纠结什么，但在最后还是选择服从命令，带着身边的人护送着市民离开。
　　天空中的云层开始翻涌，紫色的门出现在半空中，母舰的炮口已经蓄能完毕。
　　“送我去第二控制室，快！”我望着手腕上的倒计时，只剩最后的四分钟。
　　“嗯。”成婧欢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背起我，朝着终点跑去。
　　看着对撞机的启动，我靠在控制室的墙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喂，我说。”我看着成婧欢。“我们要死了。”
　　“猜的出来。”成婧欢瞪着我的眼睛，“为什么要回来？你明明可以离开的。”
　　“不知道，人总会有做事不过脑子的时候。”我撇过头，不敢盯着她看，声音微弱。“至少在
　　最后一刻，我见到了你。”
　　“傻子。”她说。
　　倒计时五秒，地面开始剧烈的晃动，我想去握住成婧欢的手。
　　“3”
　　“2”
　　“1”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碧落海母舰的主炮发出一道难以估计的光流，在与地面相遇的时候，对撞机启动，无数的加速粒子与光流的能量交汇转化，耀眼的白光吞没一切，我想要在最后一刻握住成婧欢的手，我已经碰到了她的指尖，却无法再前进哪怕一毫米的距离。
　　在炽烈的白色里，身边的一切都悄无声息的湮灭，人民，城市，碧落海。一切的一切都在千万分之一秒内消失。
　　就在我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一抹紫色，在无穷无尽的白里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