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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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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碧落海的攻势落幕已经过去三天,人类至今也没有查出碧落海进攻的原因。在一个本该欢喜的日子突然发动大规模的入侵,却又在胜利即将到来之际,悄无声息的退开。与其说这是进攻,不如说是对人类的沾沾自喜和狂妄自大所带来的警告。
说起来也令人可笑,在对碧落海的反击战中,明明只是取得了一丁点的胜利,却好像看到了曙光一样。双方力量的悬殊,在这一场战役中,才真正的刻入人们的心中。
指挥中心的大楼在光流的轰炸下,有整整三分之的地方被湮灭,像是切蛋糕一样在大楼上划出一个缺口整齐的圆弧。我们的办公室在已经随着轰炸化成细灰,再也找不到原来的模样。
当时的应如意就在办公室里,石峰说她本有机会逃出来,在光流轰炸的能量数值破表的时候就已经可以放弃操作,再怎么抵抗也只是徒劳无果,当紧急撤离通道开放的时候,所有人都四散逃生,只有应如意一个人还坚持在第一线,说来也可笑,因为我的不在场,应如意被临时任命总指挥,所以她得坚持,坚持到所有人都逃出光流的轰炸范围。
那个平时为了吃薯片都能撒娇耍赖的小女孩,在关键是时刻却展现出让人无法言语的倔强。
阵亡人数早已统计出来,我不敢去看,上面的名字都是和你朝夕相处的人,你们一起聊天吹牛,一起拯救世界。可他们如今只剩下了名字,曾经的一切都变成了灰,随着一场雨,在世界消失的无影无踪。
活下来的研究员整体被迁入地下的应急指挥中心,继续为了一些难以实现的目标奋斗着。
我一个人爬上原指挥中心的27楼,今天我少有的穿上了军装。整栋大楼有一半化成了灰,水电供应也已经停掉,我从楼梯一层一层的走上去。
上楼梯的时候我遇见了正在下楼的简康,他和我打了一个招呼便擦肩而过。他也是来看应如意的吗?独自一人爬上废墟只为了缅怀那个仅仅见过一两面的女孩。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不善言辞的人有很多,他们也像你一样小心翼翼的爱着某一个人,只是可惜了这段好时光,终究还是被自己错过了。
来到我们原来的休息室,在断壁的边缘还放置着应如意以前经常靠着的沙发,我靠在沙发上将帽子脱掉放在身边,点了一根烟,在这三天里,我曾无数次的想起应如意,想我们过去发生过的一切,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个吵吵闹闹的丫头,已经陪了我那么多年。可到最后,我连一张应如意的照片都没有。
我也曾去找过希尔,让她从数据库里帮我搜索,不管是照片视频还是监控录像,什么都行,只要有应如意出现的场景都让她检索一遍。但结果好像是老天爷在跟你开玩笑一样,在希尔的数据库里找不到关于应如意的任何图形或影像资料。应如意像风一样的离开了,只留下了回忆给我。
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就连我自己也想不清楚。后悔、自责还是悲伤。如果人们没有因为一点胜利沾沾自喜,如果碧落海没有发动进攻,如果我和成婧欢一起去看烟花,结果又会是什么样呢?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么给予自负之人相应的绝望,大概就松他的权力所在吧。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接通电话后,石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快来会议室,针对碧落海的新一轮作战会议要开始了。”
“收到。”我挂掉电话。
手里的烟头已经燃到了最后,我吸了一下鼻子,拿起帽子压低帽檐,“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是留给我的时间太少了,少到连悲伤都来不及。”
地下基地,会议室。
会议室里摆了一条长长的U型桌,我到达现场的时候,桌子旁已经坐满了人,地下的空气略显稀薄,整个会议室显得十分拥挤,我自觉的坐在将军的旁边,坐在桌边的人一个个军衔高的吓人,将军坐在正中央的位置发白的头发被梳理的一丝不苟,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
会议的开始,各部门轮番汇报自己的工作,将军偶尔会插上几句,我原本以为这次会议的着重点应该是往后对碧落海该进行怎样的战略方针。但听到了现在好像和往常一样只是定期的工作审视。
在我微微有些出神的时候,将军突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眼神凶狠,新闻部正在汇报工作的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话。
“要你们有什么用,都什么情况了,社会上还有人散布这种舆论导向,胜利只是虚假的骗局,军队即将撤离。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在散布这种舆论引导群众。他妈的老子手里的兵在外面拿命硬顶异族,就养出这种白眼狼吗?赶紧处理,紧急时刻,老子连批文都不用就能直接枪毙他们。”
“明白。”新闻负责人大声说道。我瞥了一眼新闻负责人长着一副国字脸,明明他也是个肩扛金星的将官,但在将军面前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
在新闻部汇报完紧接着是军需部。
“食品补给线在上一次光流轰炸中被摧毁,根据上次会议的要求,后备储粮已经全部制成压缩食品,在没有外来补给的情况下,以目前的消耗水平,还能坚持半年左右。”
“距离下一次发放食品的时间还有多久。”
“还有十五天。”
“提前到明天,每个人的份额翻三倍。”
“明白。”
“民众紧急撤离和地下避难所的部署情况呢?”
“紧急撤离路线一共选取三条,在有人疏通交通的情况下八小时可以疏散九十万人。地下避难所一共七十五座分布在城容量大概在三十万人左右。”
“做好灾害天气的预防工作,碧落海中存在掌控天气的神官,要确保撤离时的秩序和稳定。”
“明白。”
这种汇报工作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按照之前汇报的内容,人类的目前真的进入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军部已经开始部署逃离计划,不管是物资还是人民的精神状态都处于一个很不好的阶段。可能在不久的某一天,军部就会抛弃这座城市,带领人民向更深的内陆撤离。
“散会!”将军大声说道。
会议室的人陆陆续续的起身离开,我也准备收拾东西,将军悄悄的拍了拍的我肩膀,示意我在等一会。会议室的人员很快的散尽,将军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地下指挥部的路我还不是很熟,只记得自己在左拐右拐中穿过一道幽暗深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道金属门,规格和希尔主机前的防护门一样,甚至还要高级不少。
将军在进行身份验证,我稍微靠后几步,面前的光景让我一时间难以消化,在这个深藏地底见不到光的地方,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整个基地里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在这个地底,除了希尔的中央主机,还藏匿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庞然大物。
门打开了,将军示意我先进去。
纯白色的房间,没有任何装饰物,中央的位置放置着两个巨大的圆环连接着向外延伸的管道,整个房间的两侧看不到尽头。
“这是超导磁体环和粒子加速结构,军方是什么时候在地下建造了大型强子对撞机,还是在市区里。”我有些惊慌,这种大型的项目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而且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里的对撞机绝对不是用来进行科研实验。
将军并没有直接回复我的问题,“根据上次的战斗结果,你认为人类有希望在碧落海的超级武器下存活下去吗?”
“....”我沉默住了,这是个无法回避的问题,胜利根本是天方夜谭,人类是否能在战火蔓延下残存火种都是一件难以估计的事。
“你其实也清楚的吧,射月是你亲手发射的,你了解它的威力,可与碧落海相比差的又何止一星半点。”将军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头老狮子原来也会露出这种疲惫的样子。
“可就算是这样,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人类同样也没有放弃,三年前军方秘密地在地底挖出了一条长达57公里的环形隧道,制造了这个全世界最大的强子对撞机,规模是瑞士LHC的两倍。它将是人类反攻的最终武器。”将军指着面前的大家伙。
“不可能!”我打断他,“强子对撞机的能量极限甚至不如射月,它被建造的目的应该是探究宇宙的起源。”
“如果完全不可能,那么它也不会被建造出来,被强子对撞机加速后的高能粒子遇到了某种高位面能量体,会在一个可控制的范围内产生宇宙大爆炸亿万分之一的能量,在能量压缩到极限的时候,甚至连时间都会坍塌。”
“老大你有话就直说,这些东西应该不属于你的知识范畴之内,而且你说的也只是假设,地球上根本找不出这种可以与之反应的物质。从刚刚开始你的样子就怪怪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疑惑不解,将军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可行性已经被证明出来了,碧落海的光流就是最好的反应物,而且做出证明以及后续计划的制定者就是你父亲宁峥博士。”
将军顿了顿,突然站的笔挺,敬军礼“宁毅少校。”
我面朝将军,敬礼。
“经组织决议,报□□批准通过,将在本战区实施“星火”计划。计划内容包括宁毅等一干重要科研人员在碧落海下一轮打击到来之前,撤离作战区。”将军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剩余人员在碧落海光流轰炸时启动强子对撞机,与敌人同归于尽。”
撤离、同归于尽、星火计划一个个关键词从我脑中闪过。壁垒的破损程度已经无法修复,碧落海的下一次打击整座城市就会沦陷,想要绝境翻盘,确实需要剑走偏锋。可是,一件最重要的事,宇宙爆炸级的能量,足以摧毁市里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地下避难所也不起作用。到那个时候灭亡的不仅仅是碧落海的异族,还有整整五百万的无辜平民。
“不行,我不能接受,计划的漏洞太大了,没有人能保证碧落海的神官会出现在爆炸的中心,如果在爆炸中消灭的仅仅只是普通的异族。难道要市里的五百万人为它们陪葬吗?”
“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已经有确切情报碧落海将会在后天中午十二点进行攻击,四神官亲至现场,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你放屁,那可是五百万人,怪不得要在明天发放生存物资,你早就已经想好了他们的结局。就算是沦陷区里也有人们在坚强的活着,也还有人期待着胜利曙光的到来。而你呢?你给了城里人未来会变好的错觉,却让他们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剥夺活下去的权利,凭什么?”我睁大眼睛死死地瞪着将军,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我已经做好的被将军训斥的准备,但是他却什么也没说。
“石峰也在撤离组的名单里,对外会说你们因为工作交接派遣至中央,时间不多了,好好的跟身边的人道别吧,上了飞机,就是一辈子了。”将军叹了一口气神色落寞,仿佛一瞬间苍老十岁,他缓缓地从我身边走过。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狮子也会有变老的那一天,原来将军在放下腰板时也只是一个佝偻老人罢了。
看着将军的背影,我知道,结局已经无法更改。“星火”计划会照常进行,而这五百万人会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下,寂静的离开这个世界。
在这些人里有多少是你素未谋面又有多少是你朝夕相处的人呢?你又该如何向他们告别呢?战争之前我看过一个很有意思的文章,假如我有超能力,想在每个人的头上看见一个计数器,数字是我余下人生能和这个人见面的次数。在街上走,遇到的都是个位数的人,突然瞥见一个四位数的当场冲过去打招呼:“你好,初次见面,我们会很合得来。”;当和好朋友只剩最后一次的时候,拖拖拉拉念念不舍,怎么也不愿意分开,朋友还不明就里地安慰你。“好啦好啦明天还能在见面呢”
当时我就在想,这位朋友应该会迷迷糊糊地过很多年,然后在某一天突然明白当年那个哭的像傻瓜一样的人到底在悲伤什么。可惜的是两个人再也没有机会相遇,也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这一瞬间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成婧欢的身影,在她的头上也顶着一个数字“1”,这种情况下我该去和她道别吗?我还能和她说什么。如果两个人的相遇是命中注定,那么在分别之际又怎么能让人心安理得的接受。
思绪像是脱缰的马,一旦松手,就不知道跑到哪去,鬼使神差地我冲着将军问道:“老大你也在撤离名单里吧,还有夫人,你们会一起去中央的吧?”
“我不能走,这可是五百万人的孽,你们年轻人的肩膀太薄,扛不住的。”将军没有回头,“至于她,只是一个不怎么会烧菜的普通人罢了,不知道真相,也无法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