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Get Lost.》Waterr酱

2、第一章（2）

　　再次醒来时，许之南头疼欲裂，四肢好像脱了水一样无力。
　　他睁开眼睛，盯了淡蓝色的天花板半晌。
　　……这里是哪里？
　　他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太阳穴一阵触电般的疼痛，脑袋上一块半湿不干的毛巾掉了下来。他后知后觉地摸摸额头，大概是发烧了？他身子一向硬朗的很，从小到大都没发过几次烧呢。
　　许之南警惕地环顾这个陌生的房间。地方不大，墙壁也掉漆掉的斑斑驳驳，没有像模像样的床板，只有铺在地上的床垫和被褥，几件衣物整齐地摆在一旁架子上。虽然看上去寒酸了点，但却出奇的整洁。
　　他摇摇脑袋，已经完全记不起昨晚上发生的事儿了。
　　许之南心里一激灵，突然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
　　他怕收钱。
　　他迅速地掀开被子准备穿鞋，胳膊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不经意地向一旁一瞧，一个白净漂亮的少年正伏在他的一旁，安静地入睡。
　　脑子突然就清醒了些许，他想起了昨晚上的事儿。
　　心忽然一晃。他从前喝二锅头从来不醉的，怎么昨天晚上两杯子就不行了呢？……不会是下药了吧。
　　他警惕地看向一旁的小伙子。
　　不过这孩子长得是忒俊了点。窗户里微微的晨光洒在他脸上，鼻梁高挺得让人想摸一摸。还有精致的唇角与喉结。许之南感觉自己第一次看男人愣了神。
　　许久，少年的睫毛颤了一颤，他缓缓睁开双眼，惺忪睡眼仿佛蒙了一层薄纱。他一看到眼前愣愣的许之南，小虎牙立刻露了出来。
　　他咧嘴笑道：“在看我吗叔？”
　　许之南突然回神，脑袋一下子收了回去。
　　少年刚睡醒的声音好似南归的大雁，沙哑而温和。
　　许之南又为自己感到羞耻了，他刚才居然差一点为一个小屁孩子脸红了。
　　他尴尬地起身，含糊道：“放屁。”
　　床上的人揉了揉睡眼，懒洋洋道：“别踩我被子，脏。”
　　许之南跳过了被褥，没想跟他计较。
　　毕竟收了他一晚上，还得感谢人家呢。
　　“这就走吗？”少年伸伸懒腰。
　　许之南把湿毛巾叠起来放到一边，“不然呢？在你这里住着？”
　　“也行，”少年嘻嘻一笑，“可是你发烧了叔。”
　　“没事儿，”他拉开门便要出去。
　　门刚打开，他就一阵眩晕，向后踉跄了几步，重重的撞在了门框上。
　　少年撇嘴，“真没事儿？”
　　许之南揉揉撞得生疼的胳膊，脑袋还是一阵钻心的疼。他犹豫半晌，沉声道：“……我…去拿画夹。”
　　少年得意地笑了笑，起身去叠被子。
　　许之南晕晕乎乎下了楼。
　　一楼果然是昨晚上那个酒吧，他大老远看到了角落里他的画夹和背包，便急燎燎地大步走了过去。
　　他心疼地摸了摸放在这冻了一晚上的宝贝画夹，背起包转身向楼上走。
　　吧台那人朝许之南笑了笑。许之南记得这好像是昨晚上弹吉他的那人。晚上没看清楚，这下看清了，这人看起来起码快三十了，扎了个文艺小辫，一脸胡渣，十分面善又沧桑的样子。
　　“怎么称呼呢？”扎小辫的男人正在擦他的吉他，一边还抬头微笑着看向许之南。
　　“我吗？”许之南指指自己，“……许之南。”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小野的朋友吗？从前从没见他带人回自己屋里呢。”
　　许之南含糊地摇摇头，“他……叫什么？”
　　“陆北野，”男人睁大了眼，“……你们不认识吗？还以为是好朋友呢。小野洁癖可重了，从不让人进他屋里的。”
　　许之南默默地点了点头，半信半疑地上了楼。
　　门半掩着，许之南轻轻推开门。
　　陆北野正蹲在地上拼命地搓着刚才搭在许之南头上的那条毛巾。
　　……看来是有洁癖不差了。
　　陆北野闻声抬头，朝门口那人笑，“回来了啊叔，好久不见啊叔。”
　　许之南把扛着的包和画夹搁在了被褥旁，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顺手翻了翻背包，想看看有没有带感冒药。
　　他欲言又止地望向陆北野，“你挺喜欢把人带你床上吗？“
　　“我从来不把女人带在床上，”陆北野背对着他朗声道。
　　“那你是喜欢陪男人睡哦？”许之南汗颜。
　　少年笑，“不喜欢。”
　　“那你不介意我睡在这里？”许之南问。
　　“不是很介意，”他又补充道，“如果你不把脏东西带进来的话。”
　　许之南叹。果真是个怪孩子。
　　他又翻了翻包，忽然感觉不对劲儿，他急忙低头仔细翻了翻，一股焦虑和紧张直涌心头。
　　“我钱包呢？”
　　陆北野闻声抬头。
　　许之南把背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翻了个底朝天，真真没有他的钱包。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包搁在一楼了一夜，掏钱买酒的时候钱包还在呢。
　　一股愤怒跳上脑海，他怒视眼前的人：“你们这里专干这一行？”
　　“嗯？”陆北野疑惑地看着他，“哪一行？”
　　转而，他又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认真道：“叔你不会怀疑是我们偷了你钱包吧？”
　　许之南怒瞪着他，表示默认。
　　陆北野倒是很平静地咧嘴笑开，“怎么会呢叔，你再好好找找，不会给搁画夹里了吧？”
　　许之南大悟，翻开画夹，除了一沓纸几只笔和几管颜料，什么都没有。连他的调色盘也不见了。他气急败坏：“他娘的没有！”
　　陆北野站了起来。“叔你等等，我下去看看摄像头。”说完便推门而出。
　　许之南憋闷地躺在了被褥上。
　　他怎么这么惨啊？本来多美好的北京之旅啊？又是见着个欠揍的小孩，又是发烧又是丢钱。
　　他欲哭无泪，只好烦闷地滚来滚去。
　　半晌，他站起身，匆匆下了楼。
　　陆北野和那小辫男人正趴在电脑边上聚精会神地盯着录像。见许之南下楼了，陆北野招招手叫他过来，“叔你快看，这儿有个人翻你包。”
　　许之南急忙趴了过去。
　　果真，录像上一个十分壮硕的男人正在鬼鬼祟祟翻着他包。
　　这时他早就喝断片被谁扛走了，其他人都在那边围着听吉他，根本就没人在乎这小偷。
　　许之南无奈地叹了口气。
　　耳边传来陆北野似笑非笑的声音：“真不巧，看来哥哥不留也得留了。”
　　磁性的声音透过耳膜直达心脏，许之南感觉自己的心窝窝醉得直痒。
　　他猛地站了起来，假装不经意把头偏向一边，臭骂一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他感觉自己一定没出息的脸红了。
　　陆北野还是笑着，“养着叔你我也倒霉。”
　　许之南没说什么，幽幽地上了楼。
　　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一阵羞耻。怎么会为一个大男人脸红呢？还有这样心跳加快的感觉是怎样啊？他拍了拍脸颊，瞬间清醒了不少。
　　一回头，看到陆北野正倚在门框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哥哥饿了吗？我去买饭咯。”
　　他刚转过身，又回过头来问道：“哥哥喜欢什么馅儿的饼儿？”
　　许之南抬头答：“橄榄。”
　　陆北野快乐地转身，许之南又叫住了他：“你……有多余的牙刷吗？”
　　陆北野返回来趴在门框上，歪头道：“好像没有哦。哥哥要是不介意就先用我的吧。一会儿一起去商店买点儿新的。”
　　许之南默。
　　洁癖呢？
　　“那……能用一下你的毛巾吗？”许之南侧头问。
　　陆北野点头，“当然可以。”
　　他又补充道：“不过最好是用过洗一下，要打洗衣粉，肥皂，哦对那边还有一瓶消毒水！谢谢叔了哦！”
　　许之南默默地看了一眼陆北野那张自带光环特效的脸。
　　真是迷之洁癖。

　　许之南承认自己是几天来头一次洗脸。清澈冰凉的水扑在脸上，头脑一下便清爽很多。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上去也没有多沧桑啊，仔细瞧瞧还是个阳光青春大男孩啊，怎么就被人家叫上叔了呢。
　　不一会儿陆北野便春风满面地回来了。
　　他套了个奶黄色外衣，跟昨天一身黑截然不同。昨天他还是个不良少年，这会儿看更像个懵懂小甜心。
　　哈哈哈哈哈小甜心。
　　他把手中袋子搁在了一边矮桌子上，搬来两只小马扎，坐到了许之南对面。
　　“橄榄是辣的，发烧还是别吃辣。所以就给你买了鸡肉的，有点淡，”陆北野说，“我可真贴心。”
　　许之南沉默，看了饼子好一会儿。
　　这饼得有两个头大，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壮硕的饼儿。
　　许之南：“我吃鸡肉过敏。”
　　陆北野愣了愣，抬手笑道：“那太不巧了，我这个已经咬过一口了啊。豆沙的，你要是不介意，呐……”他把饼递了过去。
　　许之南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要饿死是最明智的选择，于是接了过来。
　　陆北野得意地露出了小虎牙。
　　豆沙甜得许之南牙痒痒。
　　“你在这里打工吗？”许之南问。
　　陆北野点头，“是啊。”
　　许之南：“你……不上学吗？”
　　陆北野的眼里黯淡了一些，他笑道：“没钱，上完高中就来这里了。老板对我好，还给我我屋住。”
　　许之南疑：“……不回家吗？”
　　陆北野咬了口饼，“没有家哦，都死了。这就是我家。”
　　许之南闭了嘴。这人到底是遭受了怎样的打击，这种事都能风轻云淡面不改色地讲出来。他忽然有点心疼陆北野。
　　陆北野看上去依旧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侧头笑道：“那你呢叔？多大的矛盾能让你从家里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啊？”
　　许之南又想起了前些日子他爹过分的话，便闷闷道：“我爸不让我画画。”
　　忽而，他的眼里又灌满了认真。
　　“我是真的喜欢画画，很喜欢很喜欢，跟小孩子喜欢糖果不一样的。这种喜欢……就像是一种依赖，一种信仰，谁都不会动摇它的那种。”许之南说。
　　陆北野点点头，“看得出来呢，叔一谈这个两眼都发光。”
　　“叔你是南方人吧？”
　　许之南笑：“很明显吗？”
　　陆北野点点头。饼已经吃完了，他单手支腮，一边吸着豆浆，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许之南。
　　许之南被盯得不好意思了，“我脸上有什么嘛？”
　　“不是，”陆北野笑，“你笑了。”
　　许之南：“很新奇吗？”
　　“是啊，”陆北野说，“我头一次看见叔你这样完全不僵硬的笑。”
　　“真好看，”他又补充道。
　　“哦……”许之南吸了口豆浆，“那我以后常笑。”
　　他感觉自己耳朵在烧。他真挺想说，你笑起来不仅好看还他娘的怪迷男人呢。
　　他清咳一声，道：“别叫我叔，才比你大几岁呢。叫哥。”
　　“好的哥哥。”陆北野乖巧地点了点头。
　　见许之南吃得差不多了，陆北野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拿抹布认真地将桌子擦了三遍，随后抬头看向许之南：“哥哥一起出去消化一下食儿吧，顺便去商店逛一下，买点儿必需品。”
　　许之南欲言又止，“要花……你的钱吗？”
　　“不然呢？”陆北野笑了，“哥哥有钱吗？”
　　这倒也是。许之南回道：“以后还你。”
　　陆北野笑而不语。
　　下楼时，小辫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给吉他调音。
　　陆北野招呼道：“文叔我出去咯？”
　　那个被叫做文叔的小辫男人闻声抬头，看了一眼陆北野，又看了一眼许之南，随后温和笑道：“去呗，注意安全。”

　　许之南跟在陆北野身后。
　　陆北野个子不高，约莫只到他眉眼间，身材却不错，长得也是一级好看，导致路过的小姑娘不时看向这边。
　　许之南推着小推车，前面的陆北野不时把需要买的东西丢进来，还顺手丢进来几包零食儿。
　　这难道不是……逛街的小情侣儿必备的场景吗？许之南不害臊地想了一下。许久，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陆北野？”
　　陆北野回头看他。
　　许之南低声问道：“你真的不怕我是个坏人吗？”
　　陆北野也许是没听清。
　　许之南又道：“你真不介意一个看起来很像坏人的人住在你家里吗？”
　　“不是，”陆北野笑了，“哥哥看起来……当真一点儿也不像坏人呢。”
　　许之南感觉自己又莫名地心痒痒了一下。
　　陆北野没再说话，往小车里轻轻放了什么。
　　许之南低头看，是一个新调色板。
　　心里突然有点小暖，嘴角不由得向上扬了几分。他低声道：“谢谢。”

作者有话说

　　我戳！卑微地继续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