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词笔》檐上晒雨

21、无有镇（四）

　　月隐于山峦，我走在满是白灯笼的街上，回头又看了一眼。那老人竟还站在街上看我，阴森森怪吓人的。在看到我回头时，他又咧开了嘴，被照的惨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大片灼伤痕迹，身上也慢慢冒出烟来，我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再看时老人只是站在那温和的看着我笑。我不敢再看，撒丫子朝后山跑去。后山林子静悄悄的，一丁点声音都能传到老远，我顺了口气，揉揉太阳穴，借着月光向四周看去。
　　“长安？”
　　清冷月下有一座孤坟，坟包上不知长了多少杂草，一看就许多年未清扫。长安就站在那孤坟前，额头贴着朽了大半的墓碑。说墓碑也真是抬举它了，就一根破木板而已。我嫌弃的皱皱眉，心想这谁的坟，实在寒掺了些。而且单独埋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可见里面的人要么是贫寒一辈子且被人憎恶，要么还是贫寒一辈子且被人憎恶。
　　“咳。”我假装不经意咳了一声，有些虚伪道：“节哀顺变。”
　　长安轻微动了动，只是轻微动了动，好让我知道他听见了而已。他依然贴着墓碑，不知道在怀念谁。我不禁有些好奇了，抬脚便要过去。
　　长安终于抬头了，他转过身来看我，我立马换上一副悲伤欲绝的表情，正欲再说些适合这个场合的话，长安却冷冷道：“别过来。”
　　“？！”
　　我立马停在原地，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这是被嫌弃了？我这就被嫌弃了？少年！不久前厚着脸皮要跟着我的人不是你么？！
　　“你不会想过来的。”长安语气又软了下来，他低着头，似是在压抑什么，“这周围怨气很重。”
　　我复杂的内心活动被打断，愣了一下，才发现确是如此，除了那孤坟周围是枯草，其它地方都是生机盎然。思及此处，我赶忙呸了几下，希望坟主人莫要责怪我方才调侃他的话。

　　我同长安在那怨气极重的坟窝里一直待到后半夜，期间长安再没同我讲过一句话，我也不好打扰，只好就地坐下小憩，顺便做了个很不好意思的梦。
　　要说为什么不好意思，大概是因为梦里同长安的关系太过暧昧，倒真像几生几世那么回事儿。以至于梦醒后我竟恬着脸皮问长安是否相信轮回一说，当时长安雷打不动的万年面瘫脸上终于有了裂缝，他两道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带着稚气的少年面容很是难看，说不上是悲痛还是气愤，也或许两者都有，我总觉得他对于这个问题太过于偏激。
　　“不会有这种东西的。”长安眯起一对好看的眸子，看了我许久冷冷说道。我笑了笑，不再说话，转过身去熄了灯，整夜里想的却是：他漆黑且没有温度的瞳仁中有我，一直都是我。
　　说到这个梦，其实我曾梦到过无数次，只不过在遇到长安后的这个夜里，那些曾模糊不堪，断断续续的画面渐渐变得有迹可循。
　　几乎是相同的一片林子，以至于一瞬间我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不同的是，梦里并没有这座孤坟。而少年时代的我站在这寂静的林子里，微微低垂着头直到有人在身后不远处喊了我一声。我很是喜悦的回过身，看到的是长安。是的，那个在梦中一直看不清面容的人便是长安。和我印象中的长安不同，他总是在笑，那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
　　我抬手将他发间的落叶摘掉，微笑道：“长安，盛世长安，多好。”
　　他叫我什么我却忘了，只记得他将我紧紧抱住，继而落下一滴清泪。随后画面一转，便是这座孤坟前，长安默默流泪。再然后，长安也不知去了哪里，这里只剩一座孤坟、一片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