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中缘》轻人一语

7、世界一：厂房4

　　“小付是有手机的人？”
　　“啊，妈，是的，不过是他爸给他买的。你也知道，一个人外出务工，家里人不放心。”
　　“那倒也是……何时你这个娇小姐也能这么懂事那我就谢天谢地了。”王彩凤合着手心往东面拜了两下。
　　“妈——”苜蓿作势赌气地跺了跺脚，负气跑开。
　　一丈之后再回头扮作鬼脸，收回吐出的舌头，笑着：“妈，那我先带付梓熟悉熟悉啊！”
　　王彩凤嫌弃状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
　　苜蓿憋着不大笑出声，这感觉着实不错。
　　帘子外的付梓收拾好了床铺，双眼勾成弯月：“心情不错？”
　　“比你好！”
　　“那可真是糟糕。”
　　付梓几时这样调戏，苜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念着，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苜蓿拉着付梓去底楼的服装厂后道——这一般是临时工的去处，用不着缝纫机，接手即干。
　　后道里有暑假临时工的大学生，说说笑笑，看到付梓皆是眼前一亮。
　　几个偷懒的女生更是双眼发光，如狼似虎。
　　“苜蓿，这谁啊？”
　　苜蓿心中不悦，却也落落大方：“这位是付梓，高三刚毕业，以后还麻烦各位照顾他一下。”
　　厂长女儿的请求，谁敢不应？
　　心下疑惑好奇，这几个学生也能面带热情。
　　“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你要去哪个学校？”
　　苜蓿并没有准备过这些回答，但付梓却也说的上来，仿佛亲身经历过似的。
　　苜蓿的肩头顶了顶付梓，小声嘲笑着：“不错嘛，小伙，说的和真的一样。”
　　付梓淡笑不语。
　　打完招呼苜蓿并未继续招理他人。
　　左右这些人也呆不了多久，打交道什么的更是没有这个必要，大家如此相处相安无事，也算是好的。
　　谁人不知晓“苜蓿”的脾气算不上好，所谓一口黄牙呲啦啦，一天骂个几十家。
　　论嘴上功夫，“苜蓿”天下无敌，苜蓿也不差！
　　没有耐心的苜蓿却对这大少爷似的付梓耐心十足，想着此时更是紧缺人手的时候，便更是沉下心来与付梓一道工序。
　　岂料有人心生妒忌。
　　趁苜蓿大热天去给付梓买冰淇淋，有人开始撒野了：“你和苜蓿很熟？”
　　付梓仿若无闻，垂下的五官皆是认真，眉眼一般淡漠自不是凡人能懂的。
　　他虽然是仙人之姿，干活却是勤快，在苜蓿走后突然越干越快，旁边的学生隐隐有供应不上来的趋势，他也不慌不忙，慢慢提升手速。
　　那人见付梓不曾搭理，心中冷哼，这小子莫不是仗着苜蓿的喜爱自以为是！
　　心生嫉妒，那人继续道：“你竟然骗得那个丑八怪为你做事，真是厉害。”
　　几位女生眉头一皱，颇有不满，却也是默不作声。
　　见付梓仍旧不语，那人以为付梓被自己说中了，当下心中得意，也忘了观察到几步之遥的苜蓿：“你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害怕了？这也本是应当的，你这种靠脸让人偏袒的……”
　　“你倒说说，我干了什么偏袒付梓？”苜蓿提着凝固着水渍的塑料袋大步迈进大门，眉眼冷酷，不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
　　这人见苜蓿手中之物，心中暗骂“狗男女”，怒气冲冲，张口即说：“你帮他干活，给他冰饮，减轻他的负担，还不是偏袒？”
　　“付梓新手上阵，供应不来，我帮他接着工序，怎么不对？工资大家都是相同，即便我帮他，也不会让他多拿钱，你又有什么可以嫉妒？即便我帮他，也是心甘情愿，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三个问号问得他哑口无言。
　　付梓眼珠微亮，似有笑意。
　　苜蓿见那人低头不语，冷哼一声，又说：“再说这冰饮也不是买给一人的。人手一份，你——总不能让你正大理由地说偏袒，他们有的你也有。”
　　付梓有的我可不管保证，苜蓿默默吐槽。
　　果然，与其孤立他，装模作样地显示大度更是让他憋屈。
　　可他还是领了，搞笑 ！
　　苜蓿暗笑，掏出一根最贵的冰棍撕开包装递给付梓，偷偷摸摸地又递了瓶冰红茶。
　　苜蓿朝付梓眨眨眼睛，嘴中小声叮嘱：“别对别人说。”
　　付梓勾着唇点头，在桌子下面接过冰饮，很凉，夏天再舒坦不过。
　　苜蓿将藏在中间的冰饮送出，高兴地转向另一边继续送着。
　　后道不比车间，车间四个角落里摆放着大空调，后道只有几个小风扇。
　　丝丝的凉气透过塑料瓶传入手心，付梓舒坦地眯起了双眼。
　　苜蓿送完，拆开和付梓一样的同款冰棍握在手中，诧异地张开红唇：“怎么还不吃？冰棒要化了。”
　　付梓握住冰红茶的右手松开，看着全厂只此二根的冰棒，点点头，抬起另一只手的冰棒舔舐融化的甜水。
　　苜蓿见他的吃姿哈哈大笑：“你怎么像个小女生啊！哈哈哈——”
　　付梓脸色一黑，作势一口吞完，终归不舍，冷着脸无视苜蓿的嘲笑，慢条斯理地舔尽手中的冰棒。
　　苜蓿有点羡慕这冰棒了……
　　付梓见苜蓿不怎么动过的右手，冰棒上整齐的牙齿印显眼地印在冰棒上面的一个小角上，融化的甜水一会儿便可以进入苜蓿的嘴唇，与嘴中的蜜液混合……
　　付梓突然做出了一个让他也惊讶不已的动作：他俯下身子张嘴咬了一大口苜蓿的冰棒。
　　这和他不染尘埃的衣着面容着实不搭，付梓平时洁癖严重，此时他却毫无反感，甚至内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感。
　　“你——小气鬼！不就说你像女生一样吃饭嘛，用得着咬我的冰棒嘛！”苜蓿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转眼消失大半的冰棒。
　　付梓愣在原地，犹犹豫豫地开口：“……我再还你一个吧。”
　　苜蓿呲着嘴像个毛茸茸的幼兽一样张牙舞爪，显得异常可爱。
　　付梓虽然觉得苜蓿可爱至极却更想消除她的怨气。
　　慌忙之下他注意到冷饮，灵光一闪，他未曾思索地便拧盖喝水。
　　苜蓿刚想冷呵他为什么不道歉，却诧异地见付梓双手递来只剩半瓶的冰红茶，双脸微红，偷偷地打了个小嗝：“还你！”
　　也不知道付梓的脸红是因为害羞还是认识到自己做错事的懊悔。
　　苜蓿噗嗤一笑：“你傻吗？”
　　付梓脸色突然僵青，一下子将冰红茶塞入苜蓿手中，转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般默不作声。
　　苜蓿刚愧疚地觉得是不是招惹付梓生气了，却见他泛红的双耳，便没有人性似的噗嗤大笑了。
　　付梓的脸越黑，耳越红，手下扣扣子的速度却也越快。
　　年轻人是少了些经验，但是论起力气，还是年轻人比较多，花不完似的。
　　只要年轻人不偷懒，也不见得哪个是笨的。
　　趁着中午，苜蓿拉着王菲林又去找了趟孙萍。
　　告别之后，苜蓿却去而复返。
　　苜蓿看着挣扎着起身的孙萍，扶住她坐起来。
　　关心地聊了些近况，苜蓿开始沉默，犹豫地诺了诺嘴。
　　孙萍了然地看着苜蓿，也不说话，就是等待。
　　“孙嫂，你也别说我逼你，但是既然被我发现了，你总归歹告诉我，不然我心里闹的慌，新羽倒闭究竟和我爸妈有什么关系？”
　　“是孩子他爹害了你们……”孙嫂低下了头,“你也知道你爸和孩他爹关系好，当初孩他爹贷款的时候论谁也想不到孩他爹坑了你爸！你爸想也没想就答应做了担保人，然后孩他爹跑了，你爸也迫不得已欠了觇北十万块钱……不过听说已经还完了……
　　“我砸锅卖铁才七七八八还了九万，还有一万我实在是想不着办法了。如果有余钱，我就是不吃不喝也要帮你们还那十万块！也怪我没管好钱孙……明知道他外面有人……”
　　还不等苜蓿说些什么，外面就传来王菲林心疼的声音：“孙萍你别说这些欺负自己的话！谁不知道你是老实人，要怪就怪那杀千刀的钱孙！就是他对不起所有人！”
　　孙萍感激地盯着踏进房门的王菲林。
　　苜蓿有点想不到王菲林为什么去而复返，以她的立场又为什么能说出这般话。
　　“我听你说想回来和孙萍再唠嗑几句，觉得扔你一个人也着实不妥当，脚程比不上年轻人，来时就听到这些话了。”王菲林向苜蓿解释。
　　随后王菲林和孙萍也说着女人之间的私房话，她们更是既往不咎似的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离开后的路上，苜蓿终是询问：“姐，你不怪钱孙一家吗？他们害得你失业，又拿不到钱。虽然怪不得孙嫂，但他们终归是一家……”
　　王菲林笑笑，问道：“那你怪你孙嫂吗？”
　　苜蓿不知道“苜蓿”会不会责怪孙萍，一时有点难以抉择，孙萍一家惹得苜蓿一家鸡飞狗跳，说完全不怪罪，假了些。
　　王菲林看着苜蓿拧着眉头，也是噗嗤一笑：“你既然还叫孙萍一声孙嫂，又怎么会怪罪她，你也不是拎不清楚的人。”
　　苜蓿恍然大悟，论苜钱两家的交情，最近几天苜建夫妇虽然对钱孙一家不容置喙，有些怪异，却也没落井下石，心里估计还存着几分旧情。
　　王菲林继续说着：“我虽然心里对钱家还有几分膈应，但孙萍毕竟也只是个可怜人，与其怪罪于两个无辜的人，还不如把怨气通通撒给钱孙。谁也不是完全的差，即便之前和孙萍不合，我也不一定见的就乐于看到她处境堪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苜蓿点点头，这人与人的交情她过去的二三十年是完全不懂的，如今倒是领悟了几分，她不由地有几分感谢付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