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中缘》轻人一语

4、世界一：厂房1

　　苜蓿颤颤悠悠地睁开双眼，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个房间有些显大而破旧，却并不简陋，摆放的东西杂七杂八混乱至极却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该有的生活用品一样不少，空调、电风扇、桌子、椅子、衣柜……
　　在这片地区已经是十分奢侈的装饰了。
　　苜蓿知道这是这片地区最好的房间。
　　这里是一家服装厂的员工住宿区，这条信息直接跳入脑海。
　　苜蓿揉了揉眉头，巨大的信息量也缓慢地被她接受了。
　　“苜蓿”是这家服装厂的老板女儿。这家服装厂分为两楼，一楼有餐厅、办公室和临时车间；二楼有住宿区和正式车间。
　　“苜蓿”住在住宿区最东面阳光充裕的单人房间内，美名曰：上房。
　　隔壁次房是“苜蓿”父母的房间。
　　这足以看出“苜蓿”父母对独生子女“苜蓿”的喜爱。
　　这也惹得“苜蓿”是个娇气自傲的孩子，她是这个破旧区域里年轻的“上等人”，因而是个无知少女。
　　事实上，这片区域多为外地人居住，都是些无依无靠，在本地没有根基的打工少年少女。
　　“苜蓿”的父母在各地打工十余年，也干了十余年的服装，终于狠下心来办了这个厂子。
　　可以说，这个服装厂是“苜蓿”父母的全部心血和家底。
　　之前那些时间，那一声声“老板”和“老板娘”让“苜蓿”父母有些得意忘形。
　　苜蓿从记忆中“苜蓿”父母越来越凝重的眉眼见暗自猜测将有大事发生。
　　她下楼去找办公室里的父亲，路过的人一改先前对她的温和善意，仿佛没看到她似的无精打采地从苜蓿身边路过。
　　苜蓿在办公室门口处听到父亲苜建咆哮的声音。
　　“干不出来都给我滚!”
　　“我也干不出来，干脆我也滚!这件衣服根本就干不出来，你看这个口袋和这个拉链，四毛钱哪够啊？不是我说，早之前就不让你拉这个活，你偏拉，如今只剩下半个月，你说怎么办？”母亲王彩凤说着，忧愁地皱起大脸。
　　王彩凤是这一带缝纫机踩地最顺溜的人，连她都觉得这道工序复杂麻烦，更何况其他人。
　　苜蓿敛下眼帘，知道这个工厂压抑的氛围是如何回事。
　　很简单的说，苜建为了表面上巨额的利润明知道这件衣服做工复杂还是拉了这个单子，夸大其口地表示一个月内能完成一万件。
　　然而一半的工期已到，厂房上下完成品却只有两千件，如何不会让军心不稳，以至于今天的出货量甚至不到一百件!
　　如若一个月的工期未能完成一万件的数量，未到部分的损失全权由苜建添补。
　　除此之外，服装厂里的员工更是已经拖欠了一个月的工资。
　　厂内二三十人早就不满，唯恐这个月也拿不到工资。
　　苜蓿觉得也许此行就是为了此事，转瞬之间便想到了解决方案。
　　苜蓿沉默地推门而入：“爸，再招十个临时工。”
　　“小孩子家家的，你哪知道些什么!”王彩凤咒骂一声，气人地看着胡闹的孩子。
　　苜蓿没有知难而退，厂房的主人是苜建，只要她说服苜建，这件问题也许就迎刃而解。
　　“爸，你肯定知道，其实不是这件衣服工序太复杂，是我们人手不够多，不能把这些工序平均分配地少一些，导致分到每个人的工序复杂。如果让大公司做一定会盈利很多，我们缺少的只是人手!”
　　苜建铤而走险地选择这个并非没有理由：事实上，这个衣服虽然步骤复杂，却迎合市场，销售量及其客观。
　　其他的中型服装厂拉到这个活确实盈利不少。
　　为何苜建会铤而走险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十个临时工半个月的工资也就一万五。我们去银行贷款十万，先将上个月拖欠的六万还给员工，还剩四万。等服装全部出来十万到手，我们先把这个月的工资七万五还清，至少剩下二万五。一共剩下的六万五都还给银行，还有的三万五我们可以下面几个月还清。”
　　苜建的表情并没有欣喜的一点痕迹，他僵硬地坐在办公椅上，表情带有一丝愧疚的凝重。
　　“蓿儿啊……你还是先走吧……”王彩凤突然开口，表情莫辨。
　　不得已，苜蓿只好烦躁地离开，若不是这个服装厂才刚开设一年，期间各种费用掏完了苜建夫妻十余年的存款，如何到了这个地步？
　　苜蓿觉得苜建必有难言之隐，却碍于自己的身份无法逼问。
　　更是因为这个女儿的身份无法令父母信服。
　　中午，苜蓿终于在餐桌上再次看到苜建夫妇。
　　她见苜建夫妇神色比之前温和了些许，才放下筷子问到：“爸，你朋友多，为什么不能将这些货转给其他人干。到时候我们再贴本一些，重新拉一个活。”
　　“这个节骨眼……没有人再愿意给爸爸什么活，如果这次干不出，更别说下次了……”苜建一脸懊恼，四十岁的他却更像是五十岁的颓废大叔。
　　“蓿儿啊……你好好学习就好了啊……”王彩凤慈爱地看着苜蓿，眼中闪过坚定的亮光。
　　将来无论如何，她只会让自己的孩子越来越好，绝不拖累正在学习的苜蓿!
　　苜蓿憋下自己心头的疑问，暗自猜测之前一定有什么事情阻碍了这些解决方案。
　　苜蓿埋头吃饭，对这毫无头绪的猜测心烦意乱。
　　如果“苜蓿”成熟一些，也许能留给她什么蛛丝马迹。
　　可惜“苜蓿”是个住校生，一个星期也只有两天呆在家里，况且这两天还只是窝在房间里玩电脑!
　　她不得不替突然病死的原主思考这些。
　　“隔壁那家服装厂最近倒闭了!”员工甲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事情？”员工乙是个二十岁小姑娘，每天只会谈论逛街美容，对于这些事情一窍不通。
　　“听说一个月前，隔壁厂的老板钱孙拿钱跑了!”员工甲看员工乙上钩，勾起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
　　“啊，那……那我们老板……”此话已经不言而喻，员工乙面露恐惧。员工甲也敛下笑容，略有不爽员工乙的不上道。
　　“小伙子!别勾搭人家小姑娘。”员工丙说得不早不晚，阻止员工乙继续说些什么扰乱氛围的话语。
　　“真是个小姑娘，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员工丁的眼神飘悠地悠到了苜蓿一家，意有所指。
　　员工乙只是个小姑娘，被人这样一说也觉得委屈，低头不再做声。
　　“放心吧，王彩凤是我姑姑，谁会出事也轮不到我。由我罩着你，你就大可以放心吧!”员工甲拍拍胸膛，眼中闪过狡猾的亮光。
　　员工乙一脸羞涩地感激着：“谢谢你，王哥。”
　　见员工乙上道，不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员工甲乐呵呵地笑着，满意地勾拉起员工乙的小手。
　　王彩凤明显僵直着身体，默不作声地继续埋头吃饭。
　　“呵，你以为出了事情，就你能独善其身？”员工丁不屑地撇了员工甲一眼，讽刺地嘲笑，“王彩凤亲戚多了去了，你以为就你和她亲近？”
　　“何必计较说出来的话呢。年轻人，说出来的话最不可信!”员工丙隐晦地教诲着年轻的少女员工乙。
　　员工乙面色一红，默默收回了自己被抓住的小手，对旁边的人说了一句“我吃好了”端起碗筷就躲人似的走了。
　　员工甲被人扶了面子又失了妹子，冷然地撇了员工丁一眼，跟着员工乙也走了。
　　员工丁吓得抖擞了一下，却又很快满意地扭了扭自己肥硕的腰身。
　　她胜利者一般地大口吃着饭菜，得意洋洋地大喊着：“隔壁是那外地人开的厂，不怪乎那外地老板跑了!”
　　员工丙默不作声，也不知道想着些什么。
　　旁边的一桌精彩纷呈，苜蓿一家反而沉默地没有做声。
　　苜建脸色铁青，似乎张口即骂，王彩凤拉住了苜建的衣袖，眼角示意，制止了苜建的火爆脾气。
　　苜蓿将一切看在眼里，微微叹气。
　　王彩凤喜欢将各类亲戚带回自己的服装厂里，好吃好喝地招待。
　　未经过社会洗礼的小年轻们也不一定心存感激，反而嫌弃工资不高，待遇不好，更是说走就走。
　　王彩凤碍于面子也不会说些什么。
　　像员工甲那样的狐假虎威的不在少数，对苜建夫妇更是表面功夫十足。
　　而员工丁那样的本地人也是天生仿佛高人一等似的蔑视这些外地人。
　　她们对于外地人的苜建夫妇也是稍加不满就大口斥责，毫不掩饰，总拿种种外地人的恶劣事迹讽刺苜建夫妇。
　　苜建夫妇在这里生存了十余年，也就是靠着诚信和善良占据一足之地，对于手下员工更是尽力关心，却因为自身拮据更让下面人由于金钱不满。
　　王彩凤略显优柔寡断，苜建有些暴脾气，与行到此步不无关系。
　　唯一令苜蓿不解的却是苜建为那一个月四万块的盈利铤而走险。
　　苜建不像是那种急功近利之人。
　　况且苜建的朋友众多，虽大多是狐朋狗友，他却也拎得清楚关系要害。若说要去坑他，也确实不易。
　　更何况苜建在服装业摸爬滚打了不知多少年，对于服装行业的风向也是感知灵敏。
　　苜蓿猜测到苜建这个月急需钱财，暗自留心了周围餐桌的大大小小的谈话。
　　钱孙二字让她闪过一丝念头又转瞬即逝。
　　苜蓿倒是知晓钱孙此人原是苜建极好的朋友，此人与现在究竟有何关系她却不甚知晓。
　　苜蓿想着记忆中有个叫王菲林的表姐在隔壁上班，准备下午去隔壁服装厂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