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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我望着他,等待着答案。

      而他只是眨了眨眼。

      我知道那侯府规矩多,高门深府向来与快意江湖不同。可我却从未真正懂得过为何会如此,明明同是豪杰好汉,不过是展现给外人的身份不同,从何处生出来的规矩,难道不是实在的桎梏吗。

      那将来我若同罗成一处,岂非,岂非......

      “冰冰,你脸怎么红了,可有不适之处?”

      “没什么!许,许是这红枫颜色所映......”我赶忙回神,“对了罗大哥,听秦大哥说你有套回马枪的功夫堪为一绝,不知今日我是否有幸一观啊。”

      罗成愣了一下,反应片刻后立即右手一迎握枪抱拳,退出三尺施展枪法。

      转瞬间,漫天尽是早便归尘的落叶,罗成身在其中锦缎飘飘,长枪迅捷,身形凛凛,臂腕生风,风啸似阵阵龙吟,而那招式变换又如逐星追电,实在好看。罗成连翻数下,银枪在那绀青锦衣的映衬下更是发亮,若眼前是来犯之敌,他们恐怕早就失了性命。山林间的秀色被罗成的招招式式润了层鲜活,比那来时好看上了不知几倍。天光含露,红叶带烟,惟愿日日相顾,岁岁常伴。

      等他站定,我笑吟吟地走向他,看他墨眉引着寒目,看他鬓间划落汗滴。

      “罗大哥,何时我才能变得像你这般厉害。”

      不知是舞枪还是旁的缘故,听完我这话,罗成的面颊又泛起潮红。

      “冰冰如此聪颖,假以时日武艺必越过我去。”

      “当真?”

      “自然当真。”

      “那,那你教我。”

      罗成一怔,然后用力点了头。

      溪旁,树边,他将银枪立于一侧,赤手空拳一遍遍做着最基础的腰马功夫。

      我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学,终于悟出些眉目。

      一两遍下来,我做得流畅舒展,可第三遍时,我的心便不在这功夫上了。我有意出岔子,凌空而起时脚下故意不稳,便要向地面跌去,果然跌入罗成飞身而起的坚实怀抱中。饶是早就准备,我这心还是怦怦跳个不停,看着他紧张的神情,我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视线也不想离开他片刻。过去的光阴里我顽劣不堪,可从未对任何人动过今日这般念头,我竟,竟有一天也会假意跌落。有他在,我永远不用估量最恶劣的结果,仿佛无论置于何种险境我都不必挂心。情爱果真可怖,连信任都无需日久见,倒是盲目了起来。

      他的手正搭在我腰间,温度慢慢传来,渗入经络血脉中般扩至周身。我们的目光一直未离开过彼此的眼睛,风正吹过,枯叶归途,我信在万物凋零的季候,有些情意正逢春。

      安然落地后,我红着脸从他的怀抱中脱离出去,快步走回小白龙旁,牵着它朝林荫深处走去。
      罗成跟在我身畔,同样默不作声。

      没一会儿,他道:“它竟愿随你走,小白龙对旁人可从未如此温驯过。”

      闻言,我忍不住抿嘴偷乐,不过为他发觉,于是干脆笑出了声。随即罗成的笑声也夹杂在其中,四处回响,穿梭在那片红海之中。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贾亮和其他庄众早已先行上路,独留我在冀州。我与罗成每日出游,半月便将冀州美景畅行个遍,仗着小白龙的脚力,周边也尽往远去,甚至再向北行,便可到达苍凉荒漠。

      这日黄昏,白昼将散,罗成环着我在原野上纵横,方向却非进城之路,只隐隐觉得熟悉。

      “怎么今日不回城?”

      疑问出口,未得回音,我便知道他不会回答,满腹狐疑却未再追问。

      下马时黑夜以至,他遮住我的眼睛,我只得扯着他的衣角,缓步跟随。

      会是什么?一步一步,我的好奇和期待都掺在前行的步子里。

      当他移开了手,我睁开了眼,那一刻,我正置身于皎皎银河。

      抬头即无垠霄汉,而星辰之辉仿佛降临人间,点点萤光围绕着我,又似那飘渺的万家灯火。

      “这就是那入夜奇景,溪水旁潮湿,晚上它们便会出......”

      未等他说完那现字,我便冲过去抱住了他:“罗大哥,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这般好。”

      罗成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忙抬起双臂,停滞了一会儿再慢慢拥住我:“这,这都是我当做的。”

      我枕在他肩上,满心皆是热烈的情感,我喜欢罗成,喜欢极了,在这如梦佳期中,我想与他永不分离。

      罗成照例送我回了客栈,不过夜深露重倒是头一回。与他道别后,我哼着小曲,几乎未走过一尺正常步子,蹦跳着回到房间。而我却不知,那侯府等待罗成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已是二更天,冀州城宵禁开始。罗成正在回府的路上,迎面便碰上巡防官兵。

      “大胆,何人犯夜?”

      “是我。”

      待他们看清来人,恭敬齐声朝他行礼:“小侯爷!”

      罗成点了头,牵着马面无表情地接着朝侯府走去。他深知自己早已误了归家时辰,也着实不想编造什么借口,更不想道出实言,惹得父母为难冰冰。

      到了府上,遥望前厅灯火通明,他便知无休止的质问和责骂即将扑面而来。

      果然,一迈过门槛,他便瞧见父亲罗艺与母亲秦氏正襟上座,表哥则坐在一旁,一见他来,立刻露出提醒的神色。

      “到哪去了?”罗艺面无表情地发问。

      罗成只得伫立在那,沉默不言。

      见他冷倨的样子,罗艺怒不可遏,站起身来指着他:“实在太不像话!今日什么时辰了,你自己说,不孝子,天天与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在一起,贪玩至此,何成大业?”

      待罗艺喝斥完,秦氏也起身立与旁侧:“成儿,不怪你爹动怒,这几日你回家是愈发迟了,今日竟还触了宵禁,从前你从未如此,可是受旁人蛊惑啊。”

      罗成听了这话,怒气由心而发,不禁捏起了拳头,脸色铁青,果然他们已私下探过他和冰冰的事。

      “你瞧,你瞧他那样子,去,给我跪在院子里好好思过,明日起,我看你连军营也不必去了。”

      罗艺把罗成面上的变化清清楚楚地瞧了去,更是气结。而秦氏却不甚满意了:“老爷,这秋夜风寒,别让成儿伤了身体啊!”

      “姑父,万万不可,表弟素日勤学苦练,文采与武艺现如今几乎无人能及,如今也只是初犯,还请姑父息怒!”

      一旁的秦琼终于坐不住了,他本不应开口,单冰与他交情匪浅,若罗艺已将冰冰的身份摸了个透,自然也知他与二贤庄交往一事。高高在上的官家侯爷自然看不惯江湖之人,将其归为盗匪,所以他贸然说话,必会火上浇油。可现如今再不求情,罗成这苦头是非吃不可了,那他岂非于心难安。

      罗艺向来在心里对罗成是满意又骄傲的,夫人和外侄此时一说小话,他自然应就坡下驴,可谁知此时众人都忽略了罗成的心情。

      “跪就跪!”甩出这么一句后,罗成转身便快步往外走。

      罗艺本到口的软话被生憋了回去,气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反了,真是反了......逆子。看看你把他骄纵成了什么样子!晌午不至不准起!”

      秦氏哑口无言,对着儿子的背影叹了口气,拿起茶杯递给罗艺,而秦琼见状忙向二人施礼告退,追了出去。

      “表弟!”秦琼拉住罗成,“非跪不可吗?”

      “他们定是已有所动作,探查到冰冰了。”

      “这冀州上上下下,又怎么能逃得过姑父的掌控呢。”秦琼追悔莫及,“先前不将冰冰接到府里小住,便是怕了姑父对二贤庄持有偏见,如今他若得知了冰冰的身份,定不容她。”

      罗成将衫子向旁一甩便跪了下来,“从前我觉得父亲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正确之至,向来对他的话奉若神明。”

      秦琼自然懂得。

      方才罗艺与秦氏的言语中对单冰多有暗讽,若是换做旁人如此倒是好办,谁诋侮了他们的冰冰,打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或者拔了舌头便好。可罗艺是他们的至亲,他们言语中的鄙夷就像直接戳了罗成的心窝子,他有火发不出,又无法扭转,着实难受。

      于是秦琼不可察觉地轻叹了口气,也跟着并跪在罗成身边,惹得罗成忙伸出胳膊去迎扶他:“表哥!你这是做什么?”

      “表弟,你喜欢冰冰吗。”秦琼按住了他的胳膊,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那是自然,我将她视作用命去保护的人。”

      “可是,你我都明白姑父姑母对二贤庄的态度。”

      “总会好的,也总会解决的。”

      罗成望向秦叔宝,眼中尽是坚定。这时的他才真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模样,那个沉稳的少将军,终是对未来有了些幻想。

      秦琼不再说话了。

      星夜之中,屋檐的灯笼烛火正盛,他们表兄弟二人就这样跪在庭院里,岿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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