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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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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面容羞怯，不知如何言语时，一阵清脆的水声突然传来。
我和罗成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脱口而出：“有鱼！”
罗成随手携了根树枝，倏地站了起来，脚下一踏便飞向潭上。
他华服飘然，鞋尖在水上一点，腰身向后一翻，再一挺直，手中便已是摇头摆尾的鱼，只不过鱼腹上已被那树枝贯穿。他再一踏，便又回到了我身边，那根树枝连同鱼，也都到了我手里。
“午餐有了！”我捧着鱼笑逐颜开，也再次为他的身手所惊。
罗成的武艺我并非第一天得见，但这一连串动作便是二哥或者师父任何一人，都不可能独立完成。
二哥枪法强劲却无这般轻功，师父轻功卓然，却难与枪法相融，罗成刚刚似与那树枝融为一体，实在令人望尘莫及。
见我笑了，罗成的眉眼间更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忙生起柴火，又捉了几条鱼，奔前跑后却未有一刻失了风范。他年纪这般轻，日后的大将风范却清晰可见，着实未来可期，靖边府小侯爷这个头衔都怕是一个阻碍。
鱼终于架好了，我忍不住问他：“罗大哥，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
我摆出将信将疑的表情，严肃地对他道：“不像。”
“怎，怎么？”听了我这话，他攥着穿着烤鱼的树枝，无措地看着我。
“应该多笑笑才行，不然倒像是三十二了。”
说完我便笑了，露出了闺秀不该露的牙齿。
罗成听完真的随我笑了，仿佛与先前的冷面小将军判若两人，他本就俊俏，一笑起来，尽是那少年人的朗逸，什么稳重风范，都是些枷锁罢了。
看他笑得开怀，我更心生逗弄的意味：“这下勉强到二十八了。”
“那怎么才能到二十三？”
“当然是唱首曲给我听呀。”
“唱，唱曲，我不会的，也从未唱过......”
“随便唱什么都行，这样，你唱完，我便还一首与你！”
罗成拗不过，于是正襟危坐，缓缓开口。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崖下清风骤然消散，他英武的歌声响遏行云，林间、花间，大地生出无尽的暖意，我已然沉醉。
音节百转千回，歌声里东君已奔向黑夜之中，湖鱼不过刚刚炙熟而已。
“罗大哥，我便知道你的歌声如我想象一般好听。”我托起脸颊对着他，眼中尽是毫不掩饰的眷恋。
罗成耳根泛起薄红，已全然没有刚刚东君的意气风发，只不过这样我也喜欢得紧。
“冰冰，到你了。”
“可是鱼好了！”
“对，对，鱼好了，那先吃鱼吧。”
罗成忙把鱼取下来递给我：“我也不知味道如何，冰冰莫怪。”
“小侯爷愿意给我烤鱼吃，我已经十分荣幸了。”我得意地吹着热气，红唇微翘，又眨了眨眼睛。
湖鱼鲜嫩，火候正佳，味道很是诱人。我下口一尝，惊艳不已。
“真的好吃，罗大哥，你赶快尝一尝！”
我把另一半递到他面前，他直接顺着咬了口，连连点头。明明是他动手烤的鱼，可看他吃下时，我这心里蓄着的幸福正来回流连。
而后他接过树枝，我便站起来，对着山崖缓缓开口：“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红叶簌簌随风，绿枝葛藤缠绕，我突然想起罗成那日救我的模样，那俊逸的身影占满了我的心绪。
若非冀州城外层层烟土落定之时出现的是他，若非那长枪挑起匪徒的血肉，又怎会有如今流转生辉的歌声呢。
不见他时懊恼，见他时羞赧却欢乐，情意已至，何生怖畏。
“君思我兮不得闲。”
歌至半处，我便未再继续唱下去了。我站在山间拂过的清风之中，越近傍晚，越带凉意，罗成就坐在那处，嘴角带着几近温暖的笑意，他身旁的柴火似是要熄灭，可点点火光来回跳跃，将完未完，不舍离开。
“怎么不唱完？”
“离忧不好，不吉利。”
“那便不唱了。”罗成也起身，牵过马匹，“天色不早了，我这便送你回去，省得表哥担心，明日我们再去别的地方。”
我朝他点了点头。
飞驰到客栈附近，我便看见贾亮已在门口等候了。于是我下马与罗成道别，直到踏进客栈，我这心才算能安静一会儿，只可惜还有贾亮在说个不停。
“我的三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他直接引我到布好菜的桌前，这时我才觉察到一丝饥饿。
“什么怎么样？”我一筷子夹中一叶出水芙蓉，可眼前尽是罗成捕鱼的身影，这鱼做得再漂亮，也不抵他烤出的一块鳞片。
“当然是和小侯爷的出游了，有没有.......”
我左手拿起块豆糕便丢他：“此时万不可说与二哥，听见没有。”
“是是是，全凭三小姐做主。”贾亮笑着接过豆糕，直接整个送入口中，嚼得满口都是。
罗成匆匆回到侯府，心情顺畅无比，面上的冷色亮了几分，连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他一入内堂，发现父母和秦琼已上座入席，这才恍然自己误了用膳的时辰，心下便冷了几分，好容易缓和的面色又变了回去。
“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连军营里也寻你不见？”
靖边侯罗艺原是个性子凶暴的，除了对夫人温柔三分外，就连儿子也忍不住常常训斥，罗成对他是敬畏有加，那冷淡性子更是七分像他。
罗成正准备沉默以对，秦琼见状忙开了口：“今日有人替我将金锏送到，表弟代我收了去，这才晚了些，姑父莫怪。”说完，他不轻不重地看了看罗成。
罗成会意，轻轻“嗯”了一声。
罗夫人秦氏是个直爽性子，但看重规矩礼教，心思也算得上细腻，上桌前罗成的举动被她瞧了个清楚。
“成儿。”秦氏坐得笔直，颇有官家夫人的风范，“刚才你进来时为何脚步轻浮，我教给你的的东西呢？”
罗成面无表情，只是握紧了筷子。
“你是我和老爷的独子，我们靖边侯府的重担将来都会压在你一人身上，若你身为将军，步履尚不沉稳，那又如何服众......”
罗成未再听了，他满心都是单冰的音容，与她相处是那样的轻松愉悦，即使带有少年初识繁花的紧张，也甘之如饴。
秦琼也怕罗艺和秦氏再追问出什么，反而对单冰不利，赶忙打圆场道：“姑姑，既然我双锏已在手，不如饭后我小练一套，请姑父姑姑指点！”
秦氏这才把注意移到秦琼这处，赞同地点了点头。
回房之前我向小二要了热水，便准备一解疲劳。这件鹅黄襦裙终可脱下，我将它整齐叠放在一侧，愣是看了好多眼。
除去周身全部衣物，我才缓缓踏入木桶。这时，窗棂间似有影子闪过，我忙没入桶中，全身警惕起来。浴水被我的动作惊得一漾一漾的，争先恐后没过我光裸的皮肤，又却步般退回。
而我再盯向窗边，再无任何异样，我又闭上眼睛，除了水声，也无其他。
都怪我学艺不精，此时连有人还是无人都分辨不出。
紧张了半晌，那沐浴的兴致倒是烟消云散了，我又踏出浴桶，披好衣服就上了香榻。
那时我不知，窗外的人竟是，竟是......不提也罢。
翌日大早，罗成便来寻我了，这次秦大哥未一同前来。
“今天去哪？”他离我近了些，我得微微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庞。
罗成笑而不语，讳莫如深：“上马！”
他只有一人一骑，我未犹豫，便翻身坐到他背后。
路的颠簸时不时让我触到罗成的背梁，我紧张又高兴，心里的滋味非语言能及。
罗成的小白龙跑得飞快，单两侧握着马鞍，我倒是坐不稳了。
“冰冰，抱紧了。”他道。
我松开鞍子，指尖触到他平滑的缎服后又往回缩了缩，可还未来得及犹豫再三，就被下一个颠簸逼得乖乖照做了。
即便隔着衣物，我从掌心到五指都能感知到他紧实的腰身散发的温度，不过这已是最大的限度，他的脊背更为宽阔，我却未敢俯身，因为我实在是怕那灼热的心跳落在他身上。
平日里胆子倒大得很，如今却没了主意，我真为自己所不齿。
那西方小白龙脚程很快，不一会儿我和罗成又来到了远郊。
景色不知从何时开始，竟起了变化，冀地雨水并非充沛，可这处的树丛渐渐朗润，比昨日那山还娇嫩无比。
秋景正盛，落叶簌簌，小白龙慢慢踏着骄傲的步子，我还抱着罗成，我们就这样从枯绿走到火红，直到眼前尽是浓烈的赤橙。
罗成停了下来，我如梦初醒般收回了手，细微间，他僵了僵，那乌发上的银冠珠络倒摇晃个不停。
他率先下了马，牵着缰绳慢慢前行，我就坐在马上，赏尽这漫天落英，闭眼都是那灼灼枫华。
再向前，我听见了水声，这时罗成停了下来，然后朝我伸出了手。我朝他笑笑，任由他牵着安稳落地。
“表哥说你素爱这山水景致，我便寻了这几处于你。”
“林翳天光，清泉覆石，我是当真喜欢。”
“若能久留，此处还有入夜奇景。”
“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