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城》Chaox桐板

15、第 15 章

　　这几天接待赵国使臣，让叶醒劳心费神，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对付天天在小营房内闹脾气的简颜，想说的话到现在都没有说出口。谁知这赵国使臣事情办完酒宴喝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并在西凉王同意的情况下自己在城内扎了个小营地，说是第一次来异域，想到处走走看看，叶醒不明白这残垣断壁有什么好看，但是叶曦也没说什么，他也就不去纠结了，只是让柳卿派人去盯着，看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而现在对于他来说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做，正巧迎来西凉人逛庙会的日子，所以这天晚上约了简颜一起去看庙会。
　　西凉人都信佛，所以庙会异常的隆重，虽城未建好，但是街上小摊小贩比平常要多上几倍，到了戊时更有晨露寺的师父们上街诵经，那是唯一没有被战火侵袭的地方，届时百姓会跟随诵经队伍，整个主路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叶醒平日里走起路来都是雷厉风行的，今天却很不适应的闲庭漫步，都是为了适应简颜走路的节奏，平日里没有那么多的感触，直到来到西凉才发现，身边少了个天天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人，很不习惯，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眼前人的呢，叶醒也不太记得了，或许早就喜欢了吧。小时候爱看着她围着叶曦转时天真的模样，和那总是好心办坏事惹得叶曦既生气又拿她没办法时的她，都是那么的可爱啊。
　　简颜第一次参加庙会，因为涂城是没有这个节日的，所以对什么都很好奇，比如这边售卖着从来没见过的吃食，没见过的水果，没见过的服饰，以及街上形形色色的路人，有肤色特别黑的，她就很好奇的问叶醒他是怎么晒成那样的，还有金发碧眼的，她却明显害怕这类人，看见迎面走来就躲在叶醒身后，抓着他的袖子，但是小眼睛还是忍不住去偷瞄人家，这逗趣蠢模样和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叶醒一路含着笑，在她不经意间盯着她得脸发呆，以前那可爱得笨丫头，现在出落的亭亭玉立，偶尔的小调皮是那副叶醒一直喜欢着的模样，像木兰花般的女子。
　　“叶醒哥哥，你知道我来之前爹和我说了什么吗？”简颜问道。
　　“说什么了？”
　　“爹要我嫁给你。”简颜认真看着叶醒的表情，听到这句话后他显然有些窘迫。
　　叶醒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但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便问道，“那你想嫁给我吗？”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想叶醒哥哥应该不喜欢我的吧。”因为从小到大叶醒总是欺负她，根本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叶醒沉默片刻，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伸手拉住还在往前走的简颜的手，虽然这并不是第一次牵手，但是这手掌传来的力度在此时显得那么不合时宜，简颜惊诧的回头，两人在人群穿梭的街道中央对视，就在四目相对之时，叶醒不再去抑制自己的感情了，虽然不知如何表白，但总要有人先主动一点，不是吗，他的手向后一扯，将她紧紧抱入怀中，简颜身子本就轻盈，被他这一拉像是嵌入他身体一般，叶醒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闻起来很舒服。
　　“不，我喜欢你。”叶醒紧紧的抱着她，“默默的喜欢了你很久很久了，我想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需要一点仪式感的，太草率也不行，所以我一直在想，我要在什么情况下，在什么场景里对你说我喜欢你。”叶醒此时已经涨红了脸，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紧张的脑子一片混乱。
　　简颜僵在他的怀中，她从没有想过眼前的人有一天会喜欢自己，一直都是把他当哥哥的人啊，简颜慢慢推开他，“叶醒哥哥，谢谢你这么喜欢我，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叶曦哥哥，真的很喜欢。”
　　叶醒的心像被人拿着刀子在里面搅来搅去的痛，“那我呢？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叶醒哥哥，一直当我哥哥好吗？颜儿觉得有你这个哥哥很幸福。”叶醒确实不像往常的他，比平时横行霸道的他温柔了许多，但还是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啊，她喜欢叶醒作为大哥哥的存在，而不是成为夫君的存在。
　　叶曦哪里好了，你这么爱他，他都拒绝你了，他都那样伤过你的心了。叶醒想起那天叶曦在营内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的爱意，是那么的冷冰，那么的铁石心肠，那么的毫无余地，为什么那样的人还能继续在她的心里走来走去，继续践踏她的心。
　　“叶曦已经当面拒绝你了不是吗？他那样伤害你，你还喜欢他？”简颜一直低着头，是内疚也有难过，他无法看见她的表情。
　　“喜不喜欢难道可以自己决定的吗？”提到那天简颜的泪水又止不住要流出来，她拼命咬着牙，不想让眼泪滴下来。
　　是啊，爱一个人自己是无法左右的，就像我现在如此疯狂的爱着你啊，叶醒颤抖着握紧拳头。简颜稚嫩的小手互相揉搓着，似乎有些不自在，叶醒抬了抬手，去摸她的脸，谁知伊人已是泪流满面。
　　“咚！”“咚！”“咚！”晨露寺的钟声响了三下，空灵的钟声响彻整个凉州城，喧嚣的大街瞬间安静了下来，接着远远的响起来木鱼有节奏的敲打声和和尚们喃喃的诵经声，声音越来越接近他们，街道的行人都肃穆的站在道路两侧，而叶醒则站在路中央侧身回头看着诵经队伍渐渐靠近自己，和尚们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纷纷绕过他继续往前走，身着黑色常服的他，像被一群青衣僧人其中，叶醒茂密的束发混入和尚们的光头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好似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他有种被吞噬的感觉，他猛烈的摇了摇头，想保持清醒，直到诵经队伍从他身侧走完，他才感觉好受了些，然而清晰后第一眼，看见的不是简颜，是一位身披红色袈裟戴着斗笠的僧人。
　　和尚双手合起，低头向他行礼，“阿弥陀佛。”
　　叶醒有些手足无措，慌乱的学着他的样子回了礼，他知道和尚在西凉的地位可以和国王齐平，前西凉国未被灭亡之前，国师便是这晨露寺的主持，所以入乡随俗不敢得罪僧人，也毕恭毕敬的回了礼。
　　“小僧法号慧心，施主看起来，心事繁重，可需要小僧为您开导开导。”
　　慧心抬起头，清秀的模样应该和叶醒年龄相仿，但是红色袈裟不是一般弟子可以披挂的，所以叶醒并没有当他是位小孩，恭敬的说道，“谢谢小师父，待得空，叶某亲自上晨露寺拜访，届时愿与小师父席坐长谈。”此时叶醒四顾无人，害怕把简颜弄丢了，想去寻她，但小和尚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佛说缘起，今日得以相见，定是佛祖的安排。”
　　“小师父有话跟叶某说？”叶醒开始有些不耐烦道。
　　“是施主有话要与小僧说。”
　　叶醒疑惑的看着他，又想起简颜来，慌忙的再次四周看了看，确不见了踪影，“人呢？”
　　“往南边去了。”慧心开口回道。
　　叶醒不解他怎么知道自己说的是谁，这人却脱口而出，令叶醒狐疑。
　　慧心也没想要解释，或许是没有意识到这需要什么解释，“看吧，小僧说过，施主有话与小僧说。”
　　叶醒捉摸不透这和尚，但此时他的眼神像是看穿了一切，令人毛骨悚然，“谢谢小师父。”他想赶紧离开这里，他感觉到有危险在靠近自己。
　　慧心脱下斗笠，露出一颗闪亮的光头，向他行了礼，目送他离开，并说道，“小僧在晨露寺恭候施主。”
　　这怪和尚令叶醒心生芥蒂，并开始好奇晨露寺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似乎来西凉都没有去见识一下这传闻中的寺庙，毕竟他非信徒。
　　果然往南跑了一会，在湖边看见了简颜，她正在湖中心的亭子里坐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叶醒终于松了口气，擦干净汗水，整了整衣冠，走向简颜。
　　“颜儿，你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叶醒可能是太过担心语气带着责怪。
　　简颜本就害怕的要死还被叶醒这般呵斥，嘴巴一瘪差点哭出来，生气的锤叶醒，“你去哪了，我一个人好害怕，你还凶我。”
　　从小简颜就害怕黑暗，连睡觉都必须要点着灯，被人群冲散到这里的她，既委屈又害怕，记得小时候和母亲逛夜市，与母亲走丢，夜半三更，自己一个人走在街上边哭边喊娘亲，那种绝望感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的，那会在绝望中，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叶曦，那会他正站在杏花楼二楼的窗台，看着外面的天空，似乎对杏花楼里面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当他低眉第一眼便看见了自己，他莞尔一笑，叫了声，“颜儿。”是啊，那会他的称呼令她倍感安全，那是她永远无法忘却的笑颜，那么温暖，那么感动。
　　叶醒此时才意识到话说的有些重，于是龇牙咧嘴的哄道，“都是我不好，要不你打我几下出出气。”
　　如今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叶醒，他总是这副样子，还抓起她的手打自己。
　　简颜马上抽回手，“才不要。”
　　“那气消了？”
　　“没有。”简颜撇过脸去，又给叶醒一个生气的背影。
　　“看有鱼！”叶醒指着湖水拍了拍简颜的肩膀要她看。
　　简颜自是喜欢看这些，马上欢快的起身望去，确实池水里的水被叶醒扔到水中的小石子全惊了起来，四处游窜，“哇，好多鱼啊。”
　　湖水中的鱼成群结队的往下游去，不时的跳出水面，红色的鳞片在黑暗中快速行进，美极了。
　　“快看，叶醒哥哥，它跳起来了。”简颜激动的扯了扯叶醒的衣服。
　　鱼跳起溅起的水花泛出一片片涟漪，惊扰了湖中的月影，月影幻化成一道道波纹，一圈一圈的荡漾着。此时漂来一艘小船，船上坐着一位正在垂钓的人，他穿着蓑衣，头发花白，双目闭着，手上确稳稳的握着鱼竿，老人像是随波逐流而来，叶醒很奇怪他这样怎能钓到鱼，正在想着老人提竿而起，拉上来一团水草，果然是钓不到鱼啊，深夜在此或许不是为了钓鱼吧，叶醒这样理解着。
　　简颜趴在亭子边缘看着水中的鱼，想伸手去抓却又相差甚远，接着一个不留神身子向外一倾就在要掉下去时，叶醒紧紧的环住了她，将她抱了回来，惊魂未定的她，脸吓得红扑扑的，叶醒带有戏谑的又将她往亭外推，简颜害怕的直接抱住了叶醒的胳膊，‘哇’的一声乱叫，得知没有危险时，转过身去打叶醒，“你又欺负我！”
　　叶醒阴谋得逞开心的哈哈大笑，简颜脸气的鼓鼓的甩开他的胳膊，提起裙子往外跑，跑到长亭外的廊道上，手被叶醒牵住，他拉着她跑了起来，“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简颜拗不过他，只得被他领着往前跑。来到凉州城城脚下，巡逻的士兵见到叶醒都恭敬的停下脚步行礼，叶醒不管不顾的拉着简颜上了城墙，也不在意士兵们怪异的眼光，将简颜带到了城墙上，此时的叶醒笑得如年少的模样，简颜竟有些恍惚，如同回到童年，小时候简颜说想看看鸟蛋是什么样子的，叶醒便带着她去树上掏鸟蛋，叶醒失手摔下树去，但紧紧护着手中的鸟蛋，简颜以为这次没鸟蛋看了有些失落，当叶醒张开手掌的那一刻，她欣喜不已，但看见他划破流着血的手臂心疼的替他吹了吹，问他疼不疼，叶醒此时就会摆出一副英雄般的模样，说着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现在仔细看还能看见叶醒的左手上手臂有那道浅浅的伤痕。
　　城墙外黑漆漆一片，看久了容易掉入这黑暗的深渊，简颜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抓着叶醒的手臂一步一步往前挪，可身子却很诚实想往后撤，“叶醒哥哥，这太黑了，我们下去吧。”
　　“别怕，你转过来。”叶醒在她身后轻声说道。
　　简颜转过身，城墙内的景色震慑了她，凉州城充满了异域风情，夜晚中的凉州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庙会的原因才如此灯火辉煌，总之眼前的景色一片璀璨夺目，隔着一些距离，都能感受到市集那边的热闹的气氛。
　　简颜激动的往前跑，双手撑着城墙看那眼前的景色，不禁感叹道，“真漂亮啊。”
　　叶醒满意的问道，“喜欢吗？”
　　“喜欢。”
　　“那以后能不能一直让我陪你看这世间各种美景。”
　　心中的弦似乎被人拨动了，今天的叶醒特别不一样，不，应该是和两年前的他一点都不像了，对她的态度也是一反常态的温柔。凉州的天气昼夜温差很大，虽然和涂城离得近，气候却天差地别，刚跑过来时不觉得，现在身子凉了，寒意就侵蚀而来，一贯穿着单薄的简颜不禁双手环抱。此时她有点不想拒绝叶醒，因为不论叶醒和叶曦在她心中都是特别重要的人，而叶曦是不一样的重要……除了叶曦不爱她之外，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如果她拒绝了叶醒而发失去他，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他。
　　“冷吗？”叶醒想去抱住她，她却往后挪了挪身子，好的，我知道了，被她拒绝心里很难受，但依旧放不下想要照顾她的心，他张开双手问道，“我可以抱你吗？”
　　简颜见她如此真诚并不想打击他，便点点头，叶醒走到她身后抱住她，他身上的温度，渐渐化开了她冰冷的身体，身子渐渐暖了起来，叶醒的下颚却慢慢的倚靠上她的肩，简颜素日里爱饮茶，所以身上总是有一股清新淡雅的茶香味，叶醒闭目去感受，第一次靠的如此近，让简颜有些害羞，她欠了欠身子说道，“我，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叶醒丝毫没有松手，在她耳边呢喃道，“嫁给我好不好？”
　　耳边吹来的热气吓到了简颜，她浑身一颤不知如何回答，“我……”
　　叶醒手一紧，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话，连忙说道，“别说，就让我多抱一会好吗？”
　　简颜翻过身子，她想看看叶醒此时的模样，每曾想一转身两人的气息如此接近，叶醒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心脏毫无律动的乱跳着，简颜竟觉得这种表情的叶醒哥哥有些可爱，永远和可爱挂不上钩的人，这种反差让她没憋住笑了出来，又觉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又收起了笑容。
　　“你，你笑什么？”叶醒窘迫道。
　　“谢谢你，叶醒哥哥。”简颜谢的是他今天的陪伴，让她差点忘掉了痛苦，心中所向要如何才能改变，又要她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