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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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衣的紫发男人，面容如女子般秀气，但五官中可见男子的英气，他皱起眉，抿着淡紫色的薄唇，手里紧紧捏着不加花纹的白色蝙蝠扇。
“怎……怎么……”男孩慌张地问道。他既在问那鬼魂，也在问雅介。
网咖门外，过路的人都奇怪地回头看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相对而立。
雅介稳住情绪，仔细观察这鬼魂，最后才小心问道：“是……平安年间皇宫的棋待诏，佐为大人吗？”
“诶？！”男孩见同伴不仅存在被揭露，身份也被揭穿，不禁惊愕地叫出声来。
那鬼魂佐为，则突然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来，他颤抖着长长的睫羽，咬着薄唇，样子看上去又感动又悲伤。
只听他张口颤声道：“你……认识我？”
“嗯，”雅介肯定地应声，“我认识你。”
话音刚落下，雅介就看到佐为执扇掩嘴，迎着阳光，闭上眼，脸颊淌下两行晶莹的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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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呀，雅介老师，怎么还带了个孩子过来，是您弟弟吗？”浅野编辑弯下身，挑眉打量着男孩。而普通人无法看见的是，男孩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狩衣的紫发男人的鬼魂。
宴会现场，来了许多圈内人，西装礼服，酒水盛宴，全场聚光灯都在中央的舞池，因而没人关注角落的人和事。
“是我朋友的弟弟。”雅介整理好身上的正装，左右瞧了瞧，想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里。
“哦这样……”
“我去阳台透透气，浅野先生，您先去吃点东西吧。”
“好啊好啊，那我过去等您啊，等下还要带您去见今天的主人公……”
把喧嚣的人群关在屋内，雅介松了口气，把刚从侍者那里拿来的果汁递给男孩，然后对紫发男人的鬼魂报以一笑：“抱歉，就不给您拿酒水了。”
鬼魂佐为摇摇头，然后重新用安静的目光注视着雅介。
“你叫小光对吗？”雅介问男孩。
男孩的大眼里充满了活力，他咧嘴笑道：“对，进藤光。”
“那么佐为大人您，是与小光的灵魂产生了共鸣，才能重返于世……”
“是的，实在是神明眷顾……”佐为温柔地笑着说。
“……就好像是命中注定啊。”雅介喃喃。
妖怪也好，人类也好，有时都会接受到命中注定的指示。
雅介沉默了一下，便所幸将名为“江”的妖怪的委托全部告知了佐为。
听完后，佐为瞪大了眼睛，怔在原地消化了好一会儿，最后竟感动地以扇掩面，背过身大哭起来。
“我……我从没想过，竟会有人这样执念于我的围棋，一千年……一千年啊！”
千年之前，别无二样的星空之下，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色。
在那里，富丽的皇宫之中，传来“啪嗒”的棋子落下的声音——那是命运开始的声音。
【“佐为大人。”】
【“佐为大人。”】
【“不要跳，不要离去啊，佐为大人。”】
——听不见的呼唤，听不见的请求。但是对你的心意，过了千年都未曾改变。
“那个孩子……”佐为弯眼温柔地问道，“是叫‘江’……对吗？”
“是的。”
——他啊，如今已经成为很坚强的妖怪了哦。
雅介本想偷偷从宴会溜走，但是浅野编辑见他许久不过来，便主动来捞他。
“都说了，要带雅介老师去见人的嘛！”
“什么人呀，我不认识……”
“嗨，源老师。”
“咦，名取先生？？”
是前些日子才见过的除妖师名取周一，也是一名刚出道的模特。棕发的男人一身银灰色高级西装，脸蛋依旧俊秀得频频引人侧头偷看。
浅野编辑热情地让两人握手：“哎呀，名取先生刚出道就火翻天了呀，这不，所有的好资源都冲着您来了，这次由安井老师经典著作《钻石时代》改编的电视剧，我们都很期待啊！”
名取举着红酒杯，彬彬有礼地道了声谢。
“好，接下来去和安井老师打声招呼吧！”浅野编辑高兴道。
“等等……嗯？？？”
只见华丽的背景板前，鼎鼎有名的老作家安井秀一郎正慈祥地站在那里接受拍照，怀里抱着的浅毛生物，正是那只他每天早晨都会牵出去散步的老伴泰迪。
雅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那位因为身体不好极少参加这种宴会场合的元老作家安井秀一郎，居然从去年开始就住在自己家隔壁？？？
这时，注意到雅介的视线，安井老人笑了笑，招手让他过去。
“快去呀，雅介老师！”浅野编辑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他一把，雅介脚下一绊，险些磕地上去。
“走吧。”名取及时拉住他胳膊，然后两人一齐走去台风中心。
名取就像是个人型吸睛器，即使雅介参加过这种场合，也着实受不了这么多人用艳羡的目光盯着自己。偏偏名取还越演越烈，更加亲昵地搂住他的腰。
啊，一个是已经出道四年快过气的小作家，一个是刚出道就火得不行的模特演员……老天，不要对他这么残忍啊……
“怎么样，惊喜吧，绪方家的小朋友？”安井老人举着泰迪的爪子，乐呵呵道。
“……还请别这样称呼我，安井老师……”
“这样啊，你不喜欢绪方那小子吗。”
“不是这个意思……”雅介无力地笑道，“倒是安井老师您，怎么会住在那栋公寓……”
“这个嘛，人老了，就想自由一点，去追求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啊。”
“您对我感兴趣？”
安井秀一郎自然地侧身避开摄像机的镜头，对雅介小声神秘地说道，“我知道你的出道作《隐世回忆录》，其实……是‘非虚构小说’吧。”
“……诶？”雅介瞪大了眼。
安井老人抱着浅色毛发的泰迪犬，仿佛恶作剧得逞了似的吐了下舌头，他又转而笑起来，笑容里带有久远的怀念，微眯起的眼里，目光竟是如此清澈。
他沙哑道：“看了你写的故事啊，我就突然想起来，年少时曾经经历过的、那段极为短暂的时间……原来并不是梦啊。”
——一直以为，那样奇异美妙的景色，只是自己胡思乱想才会显现的梦境。
在安井秀一郎还是个很小的孩子的时候，那时还是昭和年代，战争失败后的日本决心重振起来，在一堆废墟中迎来美好的光明。
大概是那段生活太美妙了，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幻想明天，连妖怪都跑出来凑热闹。
小安井对纸醉金迷的大人生活不感兴趣，总是趁父母不注意跑去乡下捉蚂蚱。
【“真失礼！你别碰我！”】
【“呜哇！”】
那是一条美人蛇，从田地里钻出来，滑过脏兮兮的泥土，身上的鳞片却不受一点玷污，她阳光下的身体，璀璨得如同家里妈妈爱收藏的钻石。
当时，小安井最先想到的，不是一条蛇为何会说话，而是脱口而出一句感叹。
【“……你真好看。”】
【“……谢谢你，我当然比猴子一般的人类好看。”】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那条美人蛇。
安井大学毕业后继承了母亲的公司，每天面对的都是世界上最昂贵的珠宝钻石，却没有一颗能比得上记忆里的那般美丽。
不久后的一场金融危机，让他所有的事业都成为泡沫。
——他没了钱，也没了钻石。
等他老了，已经成为有名的大作家，在某一天，读到了一篇故事。
作家的文笔不华丽，也不成熟，就好像，真的是个小孩子每天写下日记，记录自己昨日遇到的趣事。
【在我年幼的时候，曾在龟药堂打工。龟药堂的主人是河原小姐。】
【“去问街角的阿金小姐买一些药材来。”河原小姐在某一天这样吩咐我。】
【我认识那位阿金小姐，她是一条美人蛇，背部的鳞片好像钻石般好看，河原小姐说，那些鳞片是很宝贵的药材。】
【可是那天阿金小姐不在家，我只好空着手回去了，“会不会被河原小姐责骂呢”，我在回去的路上这样担忧地想。】
【幸好，在回去的路上，我碰到了阿金小姐。】
【“傻孩子。”阿金小姐笑着蹭蹭我的脸，说跟我一起回龟药堂。】
【阿金小姐，真是美丽又善良的妖怪啊。我很喜欢她。】
——好羡慕。好羡慕。
名为“妒忌”的心情止不住随着眼泪冒出来。
年老的安井摘下眼镜，用手捂住不断流出眼泪的双眼，无法阻挡的眼泪滴到书页上，把铅字弄糊了一片。
……
安井秀一郎最后伸出一只手放在雅介的肩膀上，稳重地拍了两下，道：“你拥有其他人、包括现在的我所没有的，好好珍惜它们。”
——珍惜它们？……珍惜谁？妖怪？
雅介陷入了一阵旋涡，好久才反应过来，晕晕乎乎地朝安井老人俯身答谢。
宴会结束后，雅介送小光和佐为回家，在离别前，雅介向小光要了一根头发收起来。
“这是做什么啊？”小光挠挠脑袋，奇怪地问道。
雅介道：“这是信物，江会循着你的气味来找佐为大人。”
小光顿时脸都青了：“呃……等等，你是说，妖怪会嗅着我的味道找上门？？？我不要啊——”
晚上的天气变凉了，雅介把西装外套还回去后，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他于是在角落偷偷召唤出怪物庵，想进去抄近路。
“叮铃”一声，怪物庵在卷轴上写道：不要总是用我来省事儿啊，雅介。末尾还加了一个不高兴的表情符号。不过那表情实在可爱，反而让雅介笑出了声。
“对不起啦，怪物庵，就这一次嘛，外面好冷哦。”
“叮铃”，怪物庵：下次记得晚上加衣服。末尾是个傲娇的表情符号。
“嗯，了解！”装模作样地敬了个礼，雅介不自禁扬起嘴角，露出笑容。
——大概除了妖怪，再没有人能这样关心自己了吧。
从怪物庵的小门出来后，已经到了公寓楼下了，雅介呆坐在地上，望着头顶的星空，过了好久一动也不动。
真是漂亮的星空啊。他想。隐世可没有这样好看的景色。
“这些星星，可是来自几百万光年之外的外太空呢。”
雅介自言自语道。
“你在做什么？”低沉的男性嗓音响起在头顶，雅介被吓得猛地从地上跳起来，随即脑袋一痛，身边同时传来男人吃痛的闷哼。
“绪……绪方先生？”雅介捂着脑袋后退一步，痛得差点连眼泪都蹦出来了，“您在做什么啊……”
“这是我问你的吧，”绪方一身白西装在夜里格外引人注目，他一把按住雅介的脑袋，狠狠把对方头发揉乱了才罢休，“痛死我了，你这臭小子……”
“对不起……”
“……算了，赶紧跟我回去。”
“绪方先生！”雅介慌张地叫住男人。
绪方回过头时，看到的就是黑发青年顶着一头鸟窝一样的头发。
暗色里，对方的表情模糊不清，但那双眼睛里所想要表达的情感却丰富得好比闪烁的星空，诱惑着人亲自伸手触碰。
等绪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伸出手，放在了青年的脸庞上，大拇指小心而珍惜地摩挲着对方年轻柔嫩的肌肤。
雅介捉住对方的手，眼神里带有一丝渴求。
【“我爱着人类啊……”】
——这样的自己，会被他们所需要吗？
雅介几乎是在哀求道：
“说你需要我……请你关心我、疼爱我……绪方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