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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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直到送男孩回家，雅介和晴斋也没想到帮灰伯要回名字的办法。
“麻烦你们了，真是的，这孩子，一天一夜到底跑哪儿去了……”
一栋人家门口，中年夫妇把茶色头发的男孩揽过去，脸上的表情焦急而担忧，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不耐。
“对不起，叔叔，阿姨。”至始至终，男孩嘴里只有这一句话，他垂着眼，不知是懊恼还是难过。
“这附近林子比较深，还是小心照顾孩子比较好……”雅介忍不住说道。
他知道这个男孩能看见妖怪，一想到这样特别的男孩生活在这样一个普通人家，就止不住替他担心。
啊，真是奇怪啊。雅介心里想。能看见妖怪的人类，无法融入妖怪之中，甚至连人类都不能容纳他们吗。
——有哪里能容纳我呢。雅介在心里问道。
这时，男孩走上前几步，小声地对雅介和晴斋说了句“谢谢”。
心里一暖。雅介想了想，蹲下将视线和男孩齐平，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源雅介，旁边的这个小朋友是安倍晴斋。”
男孩抿了抿唇，略有些羞涩道：
“我叫……夏目贵志。”
“好，我记住你了哦，贵志君。”
回家路上，灰伯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怎么办呀，怎么办呀，雅介大人，晴斋大人？”
他焦急地扯着雅介的衣角，雅介便道：“只能等下去了吧……等你朋友的后代想起来，再把名字还给你。”
灰伯一听这没指望的回答，顿时心就凉了半截。
晴斋走在雅介身侧，揣着袖子道：“嗯，你已经知道他的名字和气味，等他再长大些，再去找他要回你的名字吧，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呢。”
“你也是个小孩子啦，晴斋，别总说这种少年老成的话。”雅介哭笑不得。
灰伯听了，高兴地用袖子抹起了眼泪：“多谢雅介大人，多谢晴斋大人！那我应该等多久再去找他为好呢？”
“嗯……”雅介摸着下巴想了想，“再等五年吧。”
“五年，好，五年一眨眼就过去啦！真是太好啦，那么五年后，我再来找怪物庵……”
乡间的田里种着大片的水稻，醒目的稻草人伫立在盛阳下，微风吹过，田野如同海浪摆动，让人神清气爽。
“好，我们等你。”雅介和晴斋同时答道。
*
眼瞧着暑假就快要结束了，就在雅介和晴斋收拾了行李准备回东京那天，怪物庵里来了客人。
那是个年轻英俊的男性妖怪，穿着一身带浅色条纹的浴衣，服帖的黑发在脑后扎成小辫，正端坐在榻榻米上。见主人来了之后，妖怪慌乱地站起身来，向他们问好，动作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雅介把他和晴斋的行李箱放在房间角落，同时让晴斋去倒茶。
“你好，我是怪物庵庵主，源雅介。请坐吧。”
妖怪便小心地和雅介面对面坐下来。
很多妖怪第一次来怪物庵时都是这样不安，在妖怪之间，怪物庵名气虽不大，但也略有些奇怪的传闻，尤其是在隐世。
隐世的妖怪都很害怕人类，有谣言说，怪物庵新任庵主偏爱人类，会对妖怪施以残酷的虐待……
雅介沉默地盯了对方几秒，才微笑道：“不用害怕，我不会吃了你。”
“啊，实在抱歉……”男妖怪讪讪笑了笑，深呼吸一下后，才终于让面部表情放轻松了些，“我是从隐世来的，有事想拜托怪物庵……啊对，我的名字是江。”
“那么，江，你的委托是？”
晴斋给三人倒了凉茶，跪坐在雅介身后，开始听江道来他的委托内容。
“我想在人间找一个依附在围棋盘上的鬼魂。”
“……鬼魂啊，那可麻烦了，”雅介困扰地说道，“鬼魂之事，应该拜托僧侣吧？”
晴斋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妖怪去找僧侣，会被立即除去吧。”
“是这样没错啦，”雅介一笑，“所以，还请您再详细跟我们说说，这个委托，我们会负责到底的，对吧，晴斋？”
“嗯。”晴斋手揣进袖子，表情平淡，但声音笃定。
“真的十分感谢。”江俯身在榻榻米上，对着二人行了一个夸张的礼，雅介赶紧让他直起身来。
“我已经活了一千年多年了……”年轻的男妖怪缓缓道来。
“诶？！”“一千多岁了吗？！”
“是的，”江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一千年前，我生活在古老的平安时代，那时的我还是个年幼的小妖怪。
“我的力量太小，根本兴不起大风大浪，即便如此，人类的除妖师还是要将我赶尽杀绝。
“我害怕地躲进皇宫里，因为我听说，当时皇宫里有位力量强大的阴阳师，那样强大的人，是不屑于除掉我这样的小妖怪的，所以我安心地躲在皇宫里的一块棋盘里，那是一块尊贵的大人的棋盘，没有人敢乱动，这让我感到很安全。
“那便是，我与佐为大人相遇的契机……”
说到这里，江的脸上出现恬静而期待的笑容。
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雅致的房间内，棋盘前。端坐着的男人头顶乌帽，一身昂贵华美的衣料更显得他雍容华贵，魅力难掩。
【“……哦？”】
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俊秀的男人微挑起唇角，淡紫色的唇妆衬得肌肤雪白，他手持做工精致的五骨蝙蝠扇，抬起手，微转手腕，扇头指向棋盘。
【“是……有谁在吗？”】
他轻启唇，声音动听如珍珠落入玉盘之中。他紫色的长发并未束起，随着动作滑落到胸前，触碰到光滑的棋盘表面……一瞬间，仿佛指尖轻点池面，空气中起了细微的波澜。
“佐为大人是天皇的棋待诏，他很喜欢下围棋，也极为擅长下，我每天的每天都在看他下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渐渐的，我也喜欢上了下棋。
“我想与佐为大人下一局，但是，佐为大人只是普通的人类，他……无法看见我的模样……
“再后来，佐为大人受人诬陷，被赶出了皇宫，我追随他出去却无法帮助他、抚慰他、阻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投河自杀了。”
江似乎哽咽了，艰难地平复好心情，他继续道：
“皇宫里的那位大阴阳师找到我，将我送去了隐世，我便在隐世居住下来。想要和佐为大人下棋……这样的欲望支撑了我日后千百年的行动。
“我，在隐世南郊的地里栽下一颗树，花了五百年等它成长成熟，又花了两百年将树桩慢慢磨制成棋盘和棋盒。我去往琉璃池，在池水中捞了一百年才捞齐黑子，又花了一百年捞齐白子。
“事成之后，我带着棋盘和棋子，去人间寻找佐为大人的转世，但是，找了快两百年也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直到……直到有一天，我听隐世的妖怪跟我说，几百年前，现世有个人类之子棋艺精湛，他令人惊叹的棋艺至今为万人传诵，而他的棋盘上，曾附着一只八百多岁的平安时代的鬼魂！
“我于是明白！佐为大人并未轮回转世……他的不甘，他的悔恨，他的执念……让他的魂魄锁在棋盘上……八百年！而到如今，已有千年之久……”
江握紧了拳头，说到最后激动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听完故事，雅介睁大了眼睛，怔在那里。
“原来是你……”雅介喃喃。
“什么？”身后晴斋问。
雅介摇摇头，嘴角却不自禁地上扬。
他想起来，他曾经在隐世听过这样的故事：
南郊有一个无比热爱围棋的傻妖怪，花了一千年亲手做出棋盘，却一直找不到下棋的对象。
当时雅介还小，虽然身边的妖怪都将此当做饭后笑料，但小雅介听了却很感动，后来写回忆录的时候，还将这个故事写进了书里。
回过神来，雅介想了想，道：“也就是说，佐为大人如果现在又重新出世，附在人类身上，那么那个人，很可能是如今围棋界很有名的人咯？”
雅介最先想到的是绪方精次的老师——塔矢行洋，那是如今立足于围棋界顶端的男人。虽然在绪方家住了三年，但雅介仍然对围棋之事一头雾水，所以很多事都不能确定。
“是的，很有可能。”
“好，那么，这件事我们会尽力的。”
“拜托怪物庵的大人们了。”江终于露出安心地笑容。
*
回到东京，把晴斋送去学校宿舍后，雅介也拎着行李箱回了绪方家。
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屋里没有人，窗户紧闭，窗帘也被严密地合上，只有桌上的方型鱼缸发出黯淡的蓝色灯光，里面花里胡哨的热带鱼正生龙活虎地游着。
没有见到绪方，雅介有些小小的失落，随手抓了把鱼食，一边喂鱼一边环视屋子，屋内没有多出女性用品，也许是知道他要回来，绪方的女朋友已经搬出去了。
宽大的双人床上，被子和床单也整整齐齐的，没有留下奇怪的痕迹……
——咳咳！我在想什么！
雅介红着脸把最后一点鱼食扔进鱼缸，打开行李箱把自己的衣物收拾到衣柜里。
——话说，果然很奇怪吧，两个大男人一起住。
而且还睡一张床。
虽然雅介本来就是付租金住在这里，没可能让房东新买床，绪方也很金贵他，不同意让他打地铺。两个人相安无事一起睡了快三年，也没发生过逾矩的事情，事实证明没什么好担心的。
对啊。雅介心想。绪方先生还有女朋友呢。
拉开衣柜门，盯着里面摆放整齐的男人衣物，雅介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味道……”衣柜里飘来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那是绪方身上的味道。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霓虹灯照耀的夜晚，男人执烟的手指修长有力，缭绕的烟雾像是柔软光滑的丝绸一般包裹住雅介的双目、脖颈，让他眼神迷茫，呼吸困难，心脏怦怦直跳。
“……真是太糟糕了……”
雅介捂住眼，无力地蹲下身。
这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雅介混乱的思考，雅介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接通来电：
“……喂，您好。”
“啊，是雅介老师吧，”手机里传来熟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是浅野编辑，“是这样的，杂志社联系我，说今天下午想约您和一个模特拍照啊，您有空吗？”
“啊？”雅介一愣，“我？和模特？拍照？”
“是啊是啊，是一个刚出道的小模特，年纪和您一般大，不过还不怎么火嘞，想拍一个妖怪主题的写真集，所以就来找您合作拍个封面啦。那个小模特叫啥名字来着……”
“哦，对对，叫——”
“名取周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