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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蜀中佳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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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九重天,是多少人一生中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这些人当中,当然也包括一心想要结识九重天上常羲神女的仑灵君。
冥君说,入九重天需要两样东西,一个是名贴,就是请柬,相当于门票。另一样是三千功德,相当于门票的凭据,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话到这里,姜祈却犯了难。
自从三百年前,姜祈携仑灵君赴过一次宴后,便一次性将功德都用光了。她虽为山君,却从来只担个名号当个甩手掌柜,从来不管事,至于攒功德,更是无从谈起。
反正,她就是个来混日子的,不仅没有业绩考核,也没有钦差大臣定期来巡视,就连冥君,对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现在,姜祈才明白,冥界这规章制度是有多散漫离谱,啧啧啧。
“阿祈,刚才我算了一下,咱们现在有两千,如果想攒到三千还需要做三百件好事,如果想快点得到一千功德,就得做三十件常人不敢接的有难度的好事,如果还想再快些,就得接三件能造福一方百姓的大好事。”
仑灵君一只蹄拿着笔,一只蹄拨弄着金算盘,将竹制的案几敲得啪啪响,“阿祈,三百件、三十件、三件你选哪个……唉唉唉,你别走啊,你要去哪?”
“下山去借功德。”姜祈吸了吸鼻子,耸了耸肩,无奈摊开手道:“别说是三件,就是一件,我也做不到,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给常羲神女助助兴呢!”
“那你去找谁借?”
话音刚落,仑灵君悟了,“你该不会是想去找冥君,抱着他的大腿再哭一场吧?”
仑灵犹记得上次,对,每错,就是三百年前的那三千功德,其中有两千五,就是这么得来的。
嘶,仑灵倒吸了口气,姜祈这厮怎么比他还不要脸,上次为了还这两千五功德,仑灵可是去孟婆那帮她煮了三十年的汤。
那孟婆汤的味,臭的直冲天灵盖,倘若让仑灵现在闻上一闻,他能直接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别……别去了……”
只可惜,仑灵君还沉浸在孟婆汤的余威中时,姜祈就已经跑的没影了。
姜祈这厢刚下山,迎面就遇到了一群满脸流脓的小鬼。
小鬼甫一见到姜祈,就扑通一声跪下,大呼:“山君救命!山君救命!”
青天白日里,能见到这样一群小鬼敢直接献出原形,已是属实不易,再赶上他们如此疯魔直呼救命,更是难遇。
一定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了,莫非……冥君那混球嗝屁了?
鉴于姜祈曾经单枪匹马闯过轮回司的事迹,姜祈决定,还是拿出她的威严来比较好,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怒道:“尔等宵小,竟敢拦本君的路,究竟所谓何事?”
其中一只自称陈四的鬼,硬着头皮哆哆嗦嗦跑到姜祈跟前来,连哭带骂道:“山君明鉴,山君明鉴,吾等都是酆都城中的好鬼,平日里以吓唬人为生。谁知前日里,不知从哪来了个瘪犊子后生,那个瘪犊子后生,竟以吾等鬼命要挟,要让吾等去穆太守家吓唬那个新嫁娘!”
“然后呢?”
另一个七窍流血的鬼赵五更加不淡定,一开口就是“桀桀桀”的怪叫,“桀桀桀,山君!桀桀桀,吾等好鬼只会吓人吸□□气,可不敢吓死人!桀桀桀,吾等,吾等,可不敢将那个新嫁娘吓死!”
“啊?!你们把新嫁娘吓死了?!”姜祈惊呆,鬼要是弄出了人命,可就得判官司里见了。在她地界上出的事,搞不好,她得连坐。
“没有没有!”陈四急忙否决,扯着快碎成渣滓的裹尸布羞涩道:“吾等……吾等跑了。”
“可那瘪犊子后生恐怕要追杀吾等,吾等想恳求山君进山中躲避。”赵五补充道。
这是……白给的功德?姜祈如是想。
倘若真有这档子事,只要抓住这后生送到判官司,那岂不是就能得一百功德?!
此事不难,姜祈瞬间对这几只鬼转变了态度,姜祈和蔼,如同看见了钱袋子。
然而等姜祈看向几个又丑又臭的鬼,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去了,虽然她态度变了,但这几只鬼实在是太不堪入目了,姜祈还是喜欢长的好看的。
几只鬼也知道自己长的不好,一个个都提溜下自己的脑袋,不敢看山君。
料想仑灵君还在山中,单凭这几只鬼,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姜祈于是道:“且等本君亲自去城中看看,倘若真有此事,本君绝不会放过那后生。倘若没有此事,是汝等骗了本君,等本君回来,汝等一个也跑不了。”
说罢,姜祈长袖一挥,亲自打开了结界,遣了一缕清风将这几只鬼放进了南嘉山。
待姜祈走远后,那群鬼就立刻躲进了树林间,久久没有动静。
突然,陈四伸手剥开了身上的皮,一道白光逸开,原本粗鄙丑陋的陈四,竟变成了个矜贵又阴郁的玄衣少年。
少年皮相甚好,剑眉斜飞入鬓,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明明透漏着几丝风流,可偏偏目光如炬,眉宇间添了几分疏离。正是这几分疏离将风流气锐减,使少年莫名多了几分清冷气质。
几只鬼聚了过来,将少年团团围住。
少年道:“汝等表现不错,待吾出去后,必有重赏。”
赵五瘫坐在地上,颇有些颓废:“君上,这姜山君不好糊弄啊,若是被姜山君发现咱们想掘她的坟……呜呜呜……”
赵五还未说完,察觉到少年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旁边一只鬼赶紧捂住了赵五的臭嘴。
少年黑青着脸,咬牙切齿道:“赵!青!冥!你去,去仑灵那告诉他,姜祈独自去了酆都城,有麻烦。”
说罢,少年一甩衣袂,独自向南嘉山最深处走去。
徒留下几只鬼面面相觑不敢吱声,在望向赵青冥赵五时的眼神,都多了许多怜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厢,姜祈刚进酆都城,迎面就撞见了一支迎亲的队伍。
连日的阴雨倾洒着蜀中有些潮湿,墙角处苔藓疯长,顺着青石板道,一直延展到了马蹄下,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一如蜀中郡守公子此刻的菜色。
姜祈嘴角有些抽搐,混迹在人群中问:“这郡守公子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阁下有所不知,穆郡守家的这位公子,无论才情还是相貌,在蜀地是出了名的,可他呀,克妻,从十五岁开始,娶一个死一个,今年,已经是第五个了。”一个大娘瞅了姜祈一眼道。
旁边的大爷听闻,也跟着附和:“要说这穆公子呀,也真是可怜,娶一个死一个,能撑着再娶,也是真的坚强,也不知道入没入洞房……”
“如今已经是第五个了,也不知道是谁家姑娘,能不能撑过今晚。”那个大娘一脸惋惜道。
……
和路人聊完,姜祈已经知道故事大概了,是穆公子克妻。结合她在路上遇到的几只小鬼所言,那穆公子克妻,必定是有人搞鬼。
本着半信半疑一探究竟和白来的功德不要白不要的原则,姜祈隐去了身形,趁着黄昏时刻,悄悄潜入穆府。
蜀地举行婚礼,晨迎昏行,习惯于在水边,搭个青庐当做婚房。
青庐,就是一个用青布搭成的帐篷,在穆府的西南角上。
姜祈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然而,等她打开帘门时,里头却空无一人。
新娘呢?!
莫非已经遭遇不测了吗?!
正当姜祈百思不得其解时,青庐外,狂风暴雨突袭,夹杂着微不可察的铜铃声,断断续续,从酆都城最北处的高楼上盘旋至此。
姜祈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是锁魂铃,一切鬼祟最惧怕的灵器。
不用想,酆都城中最大的鬼,只有一只。
这是用来对付她的。
狂风依旧怒卷着,原本泛黄的天顷刻血红。血色苍穹之下,青庐通体变得沉重,像是被什么东西使劲摁住往下压,想要将里边的人压垮。
姜祈被这股强力摁压着,几乎喘不上气来,至于术法什么的,更是使不出来。
这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阵法,名叫九曲玲珑阵,没个万八千年的修为是破不了的。
认出阵法的一瞬间,姜祈几乎立刻放弃了抵抗,这个阵法越是消耗法力,死的越快,专对付鬼祟。
“是谁?出来!”姜祈拼尽全力发出一声怒吼。
风吹的愈加猛烈,头顶的血红在狂风呼啸下凝炼成血雨,顷刻,便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青庐与阵法相互融合,逐渐凝成了一道红光,将姜祈捆了起来。姜祈倒在地上,满脸痛苦,疼得呲牙咧嘴,这术法也不知是谁设下的,太狠毒了,尤其是阵法入体的那一刻,仿佛浑身的骨头都被打碎了重新组合了一遍。
雨越下越大,将姜祈的素衣染成了殷殷猩红,仿佛三千里外的忘川彼岸,妖冶绚烂,哀艳衰绝。
而雨外,有人撑着一柄竹骨油纸伞,一步一步向姜祈逼近。
姜祈睁着眼,任凭血雨冲刷着面上的每一个毛孔,她惊恐地睁着眼,几乎绝望。
阵法已全部入体,捆绑着她的那道红光,忽变成了一袭红衣套在了姜祈身上。
那人来了,那人拿着一张红纸,走到了姜祈的身边,他弯腰注视着姜祈,嘴角似含着笑,近一看,又好像没了。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