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如歌》钻石星辰

7、清晨

　　清晨的阳光慵懒的射入这光玥边关的城市，白日的喧嚣慢慢苏醒。
　　小贩们挑来的新鲜瓜果还带着清晨的露珠，颜色越发鲜亮。
　　小店里第一笼包子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便被抢购一空，锅里的云吞欢喜的上下跳动，就像在开心地喊着“来买我，来买我……”
　　扎着可爱的小髻而又睡眼惺忪的孩童背着装有书本的布包，被母亲从家里推出来。母亲细细的嘱咐着，临了又不忘在孩子手里塞上一块饼。
　　小孩子直到看见自己的伙伴才恢复了精神的样子，拉着另一只小手快速的跑开。而站在门口的母亲直到看不见孩子的背影才满足的回到家中开始一天的活计。

　　住在二楼小间里的夜洛坐在窗前，凌冢的一角的繁华如同一部俯角拍摄的电影，落在夜洛的眼底，清晰无比。

　　这就是我所生存的世界，我却无法成为你们中的一员。
　　突然有些力不从心的疲惫，夜洛头枕在窗台上，闭目养神，一夜不得好眠的脸庞显得苍白憔悴，不像久经沙场的将军，倒像是被疾病缠身的文弱书生。

　　依旧顶着一张平凡的脸，明烨一下楼便看到已在窗边怡然自得吃着早餐的夜洛，惬意的半眯着眼睛，时不时地把手中的点心碾碎从窗外撒出去喂给戚戚喳喳的小雀儿们。

　　只有眉眼间才隐隐的透露出一星半点没有休息好的痕迹，明烨不禁感慨夜洛的恢复力之强。
　　慢慢的踱步到夜洛身边，小声发问“介意我坐到对面吗？”

　　夜洛头也懒得回，随便的回答：“当然介意。”
　　明烨嘴角一抽，问了一个更让自己后悔的问题：“为什么？”
　　夜洛终于转过他仿佛千斤重的脑袋，打个哈欠：“不想一早就影响食欲。”声音不大，但是能让还没热闹起来的旅店里的每个人都听清楚。
　　一大早就丢人现眼绝对不是一个王子可以忍受的事情，虽然说忍耐应该是必备的品行，但是对于这种无理取闹的回答，让明烨忍不住反驳：“难道阁下看人只看脸么？”
　　“哎呀，你烦死了。”夜洛再次望着窗外一只小黑狗的背影，话说从一坐下开始就注意到它了，但是吹了一早的口哨，小狗愣是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连斜视都没有，心里正憋屈，到来的明烨正好作为出气筒，“当然不只看脸，身材好也行。”玩味的眼光像一条湿漉漉的舌头“舔”的明烨浑身不舒服，“只可惜你连这个也没有。”

　　夜洛继续眯着眼睛审视着眼前的人，心中暗自猜测，估计面具底下的脸已经五颜六色了，那要不要再做点破坏形象的事呢，比如脱了鞋把脚搭在桌子上，比如一边说话一边挖鼻孔，呃，后一条还是算了，自己都受不了。不过第一条好像也不太可行，虽然说有些不羁的侠客风范，但是把碗放在哪里？抱在怀里？那多影响形象，多破坏美感……

　　明烨当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心里正无聊到发霉了似的在计算一边吃饭一边把脚搭在桌上的可行性，只觉得他的眼神是不能让自己往好的方面联想，终于忍无可忍，不必再忍，甩脸走人。

　　看着明烨忿忿离去的背影，夜洛终于还是叹了一口不舍的气，哎呀，我还没开始发挥呢。

　　直到看到收拾好东西的明烨出了店门，夜洛心底才有些隐隐的发虚，苦笑了一下安慰自己，到此结束了。

　　清早的客栈并不繁忙，闲暇里刚好是可以张长李短的时间，而且又有刚才这两人的诡异行径，加之昨夜两人的一室共处，怎么看怎么可疑。

　　武功高强的人大多耳力都是极好的，所以夜洛对于那些“始乱终弃”“霸王硬上弓”类的讨论也一并入耳，虽然自己作为主角中的一位不值得多么高兴，但也权且当了打发时间的方式。

　　不过所有的讨论都因为一句极其热情的问话所终止“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这帮人要看到多大的暴发户才会有这种反应，虽然知道好奇心杀死猫，但夜洛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着柜台前的人。
　　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来人竟然是摘掉了人皮面具的水明烨。
　　天哪，夜洛暗暗感慨，自己到底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如此阴魂不散。

　　当然更加阴魂不散的是，明烨刚安排好住店，就连房间都不回，径直走到自己面前：“介意我同坐么？”
　　虽然熟谙聪明人要利用，美人要调戏，聪明的美人要敬而远之的道理，但是通过明烨这种不计后果的做法来看，完全可以把他归为第二类人，夜洛挂上他的青楼御用笑容，信口答道：“坐在我怀里的话，不介意。”

　　不怕凶的，不怕恶的，就怕碰上不要脸的，明烨自我感觉对这句话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不过无视掉夜洛的前半句，自然得做到夜洛对面。
　　“美人，”夜洛继续笑得轻佻“可否赏光让在下请一顿饭？”
　　我求之不得，明烨暗暗想道，自然表面也答得十分得体“恭敬不如从命。”
　　夜洛的嘴角更加上扬：“小二，这位客官早饭的账都记在我的上面。”
　　明烨听闻此语，暗暗觉得哪里不妥，果不其然，夜洛回首起身：“我吃好了，先行告退。”转身上楼，走得毫无留恋。
　　明烨顿时有种被又将一军的感觉，的确，刚才夜洛之说请吃饭，可没说要作陪。
　　“好嘞，”小二答得痛快，屁颠屁颠的跑到明烨面前，“客官，要点什么？”
　　其实只是想跟他坐坐，现今已经失了本意，不过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去了，“随便。”
　　“您等着。”小二大声地报着菜名，一听便知道是最贵的菜色。
　　反正花得也不是自己的钱，明烨倒也有些期待夜洛看到自己一顿就浪费了这么多银子的表情。
　　不过，今天的出乎意料仿佛成为一种习惯。
　　明烨目瞪口呆的看着夜洛拿着行李从楼上走下来，甩给柜台一大锭银子，“多了的直接给那位公子。”顺便回头向自己粲然一笑“美人，后会无期。”走到门口，再次回头抛了一个媚眼，顺便免费赠送飞吻一个，潇洒地消失在了一片金红色的阳光之中。

　　刚刚说要住店，刚刚点完餐，这个时候要是追出去怎么看都不正常。无所事事的坐在桌边等着饭菜，明烨用手撑住下颌，安静的思考。
　　夜洛好像对自己非常抵触呢，想来只有还是对自己没有印象，他这些敬而远之的举动才说得通，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对于一个别国王子毫无道理的橄榄枝，自然不接受比较安全。
　　难道是自己越发的想接近他，越发地想让他想起自己，反而欲速则不达？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毕竟这趟来光玥还是任务在身。转头对柜台喊了一句“麻烦快一点，我有急事。”
　　“好喽……”小二本来正对着明烨思考的侧脸看的目不转睛，面容呆滞，再突然听到了明烨的声音，鼻血彻底逆流成河。
　　对这种情况明烨自然是习以为常，也懒得多想，思考着怎样才能无比自然的再去章台路打听点消息。毕竟把柳儿唤过来容易暴露身份，但是那个地方实在是不想去……

　　从自己的行囊里摸出一张奇丑无比的脸皮，在无人的角落里小心的戴上，虽然自己不出入烟花之地，却不代表不知道自己要是顶着一张真脸大摇大摆出入青楼的后果。

　　不出所料，就算在客人不多的白天在章台路出现时也并未得到太多的关注，只有当自己拿出足够的银钱想见柳公子的时候，才招来渴望的目光。

　　不过只可惜有再多的钱也没用了，被惋惜地告诉柳公子一早就有客人。
　　“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可以他双倍的钱。”明烨低声询问。
　　“哎呀这位公子，你就算是出百倍也没有用，柳儿是章夫人指定伺候这位客人的，您就不要为难我们了，要不然给你换换？楼里最近来了不少好货色呢。”
　　“不用了，我晚上再来。”

　　回到旅店，明烨拿出前些日子搜集的情报细细的研究。
　　当然，这些并不是关于夜洛，而是自己接下的重要任务——截取能让凝铁兵器强度与韧性增强的“逆龙鳞”。

　　据说闵柔边境的一些商人发现了这个好东西决定高价出售，想必闵柔的王室也会派人参与，说不定光玥和西越也有兴趣掺一脚，但是，毕竟是在闵柔国境，还是闵柔人获胜的可能性更大。
　　然而，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完成父王交给的任务，这样，晔憬的军队势必天下无敌。
　　倒也不能这么肯定，如果再能有夜洛练的兵的话……
　　脑海里一出现夜洛的名字，明烨的思绪立刻飘向了远方，不过还是用最快的时间遏制了自己的想入非非，发出一枝栀子花讯号，暗示柳絮一脱身便联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