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剑异闻录》生姜护发

5、拔剑（5）

　　星期四中午深川公安局

　　“白少，这直播你也看了两天了吧，这两天定时定点地蹲，这把‘剑’那么有意思吗？”

　　“没意思也有意思啊，午休吃个饭的时间也不知道干嘛，看看这个直播呗......朱哥，你说，这玩意儿还挺真的......之前局里不是一侦（*1）接到通知去调查过了，听说还真的连机车都吊不起来这东西...难道......”

　　“难道什么难道，还真的是什么亚瑟王的石中剑不成？唐队之前就说过你别整天看那些动漫轻小说的，这会儿影响工作了吧？”

　　朱霄背靠在自己的座位上，双手交叉地摆在胸前，像是带了点训斥的语气又没有那么严厉的样子。他朝坐在角落里的宅男警员扔了个废纸团过去，却正好砸中了那个藏在电脑屏幕后面的头，引得白少骏嗷嗷直叫，嘴上说着什么上司欺负下属了之类俏皮的话。

　　“不过，论力量的话...应该是孙航那小子力气最大吧？这家伙不知道脑子哪长了个泡，非要跟着唐队值夜班.......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上头喊去现场看过。”

　　白少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明明不是什么重物，却莫名有一种额头发热的感觉。而坐在朱霄对面的曾杓一言不发，听到白少骏这么说着也没停下手中的PSV，跟着默默点了个头表示赞同。

　　“那小子...说实话唐队这个身体状况，其实值夜班只需要他一个人就够了....如果你那么好奇的话，不如下午交接班的时候直接找他问不就得了....哎，不是，单凭身高来看的话，你好像没资格叫他‘小子’吧？怎么，还想比身高了？”

　　朱霄一脸玩味地看向听到他这句话后手忙脚乱的白少骏，后者连忙摆摆手示意可别再开玩笑了。

　　这刑侦三队里边，就数他白少骏最矮了，白少骏又懊恼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真不该没事提孙航这茬。

　　其实白少骏在看到孙航第一天来报道的时候就脑内迅速盘算过了，那家伙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能有一米九那么高，而刑侦三队剩下其他人呢...

　　朱副队和唐队身高差不多，只不过在外人眼里，唐队经常驼着个背，烟不离手的样子也挺猥琐的，而朱副队的外形看上去更加有文化——虽然只是因为戴了副眼镜——但是整个人精神也是很干练直爽的，所以让人觉得朱副队要更高一些。

　　再之后就是“哑巴”曾杓。虽然这人在职员表中并没有任何的身体缺陷的记录，但是这丫就是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会说普通话还是不喜欢说话，总之白少骏在他入职以及加入刑侦三队的三年以来，就从来没有听到过这家伙说过话。曾杓也挺高的，外形看起来比朱副队要高半个头的样子，曾杓也在队内当过好几年的第一“高人”，直到孙航入职那天。

　　总之，因为一些特殊原因，白少骏是不相信，这个力气大到能抬得起一个大巴车，还长那么高的人居然会被分配到他们这个没多少业绩的刑侦三队。

　　不过就当他正在想这些有的没的时，电脑里传来了一声热烈的喝彩，硬生生地把白少骏的视线拉了回去。他看到电脑里的人似乎在喊什么大小姐加油之类的话，紧接着屏幕里出现了一个披着长发的少女出现在了那把“剑”的面前，那少女的带了点卷的发尾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了一些棕色。

　　“诶，这不是文家的大小姐嘛！朱哥，就是上次在蛇埔街被抢劫，结果追着人小偷满大街跑，最后还把人打的半残送来警局的那个女学生......哇，可暴力了。”

　　白少骏想起那天下午，因为他是信息侦查员的原因不出警而留在办公室，结果遇到了一个高中生女子来报案说是抓到了小偷。

　　“这人偷我东西！”

　　白少骏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那位文大小姐一只手捂着自己的书包，另一只手拽着一个落魄男人的衣领直接从门口拖过来，她身上的西城中学校服非常整洁，而反观在她手里的那位，衣衫褴褛，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在白少骏眼里倒更像是一场恶性斗殴事件。

　　那估计也是去年的事情了吧，白少骏想了想，然后赶紧招呼朱霄过来跟他一起看，虽然也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个能拳打流氓脚踢小偷的女孩子，听起来倒是挺帅气的......嗯，不是，挺适合当刑警的。

　　“有完没完了啊，你们这一个成天抱着电脑看动漫，一个上班就捧着游戏机沉默寡言的，还有俩夜猫子的，我们这科室还有救吗？我还能升职加薪吗？”

　　朱霄抱怨归抱怨，身职人民刑警，当然是希望案子越少越好，不过一直待在刑侦三队倒是阻碍了他升职了。主要是唐队是一个资历深又很会办案子的刑警，而因为那人身体特殊，估计也就一直呆在这当刑警。而自己没了晋升队长的机会，也很难打入省厅去啊，别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但副队这个职称不上不下的，也不好撒手不管。

　　只能过一天是一天了，于是朱霄也自我放弃似的搬了个凳子坐到白少骏旁边。

　　直播画面中可以看得出来教室内围了很多学生，估计是正好碰上西城中学午休的时间，怪不得白少骏定时定点蹲直播，因为只有这个时间这个直播才会开，但从这个房主的ID也认不出来是学生还是学校的其他教职人员。

　　“文大小姐加油！”“文大小姐你最棒了哈哈哈！”

　　周围一圈嘈杂的叫喊，一时分不清到底是鼓励还是喝倒彩，总之从这少女在西城中学的人气来看，也不是一个万人迷一般的角色。反倒因为她嚣张跋扈的性格，在校内男生圈子里是树了不少死敌。

　　少女站在“剑”的面前，屏息叉腰，仿佛是在运作什么神秘的力量一样，但实际上少女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只不过在女生中算是力气很大的，有些情况还会比男生力气还大。

　　她从昨天就听说了后楼美术室多了一把谁都拔不出来的“剑”，甚至连起重器都无法吊起。奈何昨天刘管家早早地就在学校门口等她，说什么父亲等她回去吃晚饭就匆匆把她带走了，所以没有机会过来大展身手。

　　“这学校里的男的都是一群死脑筋的傻瓜，头脑没我聪明力气也没我大，自然不会有人拔得出来这把‘圣剑’......只有我这种完美的女性才配拥有这把剑呢，因为我才是小说的主人翁啊？！”

　　少女在心中哼哼一声，傲气地身手握住这把“剑”的剑柄。

　　这剑柄从外观看起来真的十分精致，才会让人在意这到底是不是雕塑品，以及剑柄上已经被无数人摩擦过的鹿皮，也仅是落上了一些被握过的痕迹而已，没有因为起重机或者人西城中学每一个上前摸过的学生的手汗而变脏。

　　少女在握住这剑柄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这把剑不知为何从中透露出了一股莫名的寒气，让她直哆嗦，不过她要强的性格不允许她在男生面前露出一点的难堪。

　　于是她一闭眼，忍着莫名的寒气憋上一口气将这把“剑”用力向上抬起——

　　“呀哈！！！——”

　　少女的声音仿佛是从丹田内迸发地一般，像是有股地镇山河一般的气势，整个美术室围观的学生都被这呐喊所感染了，于是在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就连刚刚从学生食堂赶来的潘臣一行人都受到了心灵的震撼。

　　“难道.......”

　　褚良眯起眼睛，心中开始思索这位少女的名字——

　　突然间天旋地转，而后睁开眼，只看得到后楼美术室的天花板，在一阵寂静之后，从耳边爆发了一阵哄笑。

　　少女发现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她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心已经因为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奇怪的寒气而发红，但是手中却没有意想之中的那把“剑”。她抬头望去，原先还在她面前的，她认为是上天为她打造的那把“圣剑”，却还是原封不动地插在石头里。

　　更别说那块石头——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怪力”而产生裂缝什么的，眼前的一切就如同3秒前她闭上眼睛时看到的一样。

　　“不会吧....这...这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让你这么嚣张，这下终于出丑了吧！”

　　不知是谁说的，总之这个男孩子笑的不怀好意，少女急匆匆地起身跑出美术教室前，还把那男孩子拉出去打了一顿。

　　“好久不见啊，文雷子，怎么，你也拔不出来这把‘剑’嘛？”

　　等少女突出重围的时候，一抬头便看见了朝她笑着打招呼的褚良。

　　“哦，是你啊，怎么，你也有心情过来嘲笑我？”

　　这名叫做文雷子的少女叉起了腰，一脸高傲地看着出现在她眼前的褚良以及这人身后的两个陌生面孔，随后她瞟到站在褚良身后的高个子少年，便突然收敛起自己嚣张的焰火，反倒是只朝了这高个子少年道了声好。

　　“啊.....李社长好。”

　　“你好，下午还来社团里练习吗？”

　　那个被文雷子称为“李社长”的高个子少年，潘臣发现便是之前在食堂总是无情打断褚良的那个冰山脸，他在心中暗念，原来这人是个学生社团的社长，看来这三个人真的是高二的学长们啊。

　　“当然来！昨天是因为家里临时有事所以...不好意思，我今天会按时过来训练的。”

　　文雷子鞠了个躬就从他们身边跑开，跑之前还朝褚良哼了个嘴，似是完全把褚良之前的关心当做嘲讽了。

　　“啊呀，好心被当驴肝肺了，我只是很在乎有谁能拔得出‘石中剑’嘛，至于这么敏感么......该说不愧是有个性的大小姐么，连在自尊心这方面都要不输给男性吗？”

　　褚良摇了摇头，正打算继续往美术室门口探头，目前还没有结束午休，因此还有好多人围在教室内。

　　“李学长是什么社团的？”

　　潘臣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要问这么一嘴，只是他刚刚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刚刚高个子少年对除了褚良以外展露出来的少有的关心，他就突然好奇到底是个什么社团活动，会适合这么一个冰山学长。

　　“喔~？你感兴趣吗？你刚刚一言不发的，我还以为你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呢！”

　　“欸...不....也不算是吧？”

　　潘臣被褚良这么一问突然有些懵，原来在他不想太介入他们的谈话中的时候褚良是这么定义自己的啊，不过也不能说偏颇就是了，倒确实是有几分这个意思。

　　“击剑社，你，要加入吗？”

　　“啊...噢噢好的，不过谢啦，暂时还没有想要加入社团的意向...”

　　什么啊，原来是击剑社的，那确实不在乎学生的交际能力了...只不过一想到如果在击剑场上，对面的对手面罩之下藏着的是更严肃更冷淡的一张脸的话，可能会更恐怖？潘臣如此想着，突然觉得内心一阵紧张。

　　“阿臣到现在都没有加入社团，是真的很努力准备高考了！”

　　虽然潘臣很感激自己的发小终于在这个时候插进来给他解围，但是他没想到陈子安这家伙居然给他来一个倒打一耙！这家伙！于是潘臣的脸又浮现了一丝苦涩，然后他瞄到了对面的褚良又开始眯着眼睛打量自己。

　　潘臣现在了解了，这家伙一旦开始用手指轻轻敲打自己的下巴的时候，就是在心里打什么古怪的算盘。

　　“都快到高一下学期了也没有加入社团吗？这也太特殊了吧？这以教学资源丰富出名的西城中学还没有你感兴趣的社团嘛？哈哈，这学校也太不像样了吧！”

　　“啊....也不能这么说，但实在是——”

　　“说别人？你不也没有加社团。”

　　一旁的李振龙又一次“重拳出击”，在一旁堵住了褚良跑火车的嘴。

　　但还没说完，上课铃便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潘臣还想吐槽褚良自己不也是没有加社团，但他也跟着好奇了起来，像褚良这么无聊会去做什么“人性实验”的人，估计也找不到适合他的社团了吧。

　　“啊，你们俩还没试过拔剑吧？哎，有点可惜，你们有空来试试呀。”

　　明明已经要上课了，跟着来的第三位男生也吆喝着潘臣一行人要在第二声上课铃前回到教室，可潘臣却看到褚良往他们反方向朝着美术室里边走过去。

　　像是看到了潘臣回过头，李振龙对他随口说了句，

　　“不用管这个人，就算他逃课教务主任也拿他没办法。”

　　“啊，这样吗？”

　　“嗯，谁让他一直是全国的文科第一呢。”

　　潘臣惊讶地回过头去再次看向待在美术室朝他们挥手再见的褚良，心想，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家伙。

　　目送了李振龙一行人的背影，褚良转过身走向那把“剑”，然后伸手抚摸着那个做工精致的剑柄，他却似乎是没有感受到那寒气一样。

　　然后他脸上流露出寂寞。

　　注释：
　　*1 一侦：是对第一刑侦支队的简称，一般也就局里人日常说话这么喊。深川市公安局内的刑警编制不是特别大，但是也有三支刑警支队，因此也分别是第一、第二、第三的这么叫。白少骏所在的是刑警第三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