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剑异闻录》生姜护发

3、拔剑（3）

　　星期四，西城中学

　　“听说美术室有一个谁都拔不出来的‘剑’，你们有谁感兴趣的跟我一起去后楼看看不？”

　　少年短暂的梦境被这一声敲醒，趴在桌子上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只是想在课间的时候眯一会儿，补一补昨晚被新出的小说偷走的睡眠，那可是他最喜欢的作家，除了他出的第一本书余下的全都赶在了购书的第一线。

　　他坐在椅子上清醒自己，便听到身边一阵向门外跑的动静，等他睁开眼睛一看，教室里的男生已经跑了一大半了。

　　什么东西，这么有趣？

　　少年悻悻地翻开了下节课的课本，打算提前预习一下。在选择文科理科这个话题上，少年一直没有什么话语权，因为他两块课程内容的学习水平完全是一碗水端平，完全没有出现部分同学那样偏科的现象。

　　但请不要误会，这么说完全不是指少年的学习成绩有多好，只是他很偶然地将自己的成绩保持在非常平衡的普通。

　　少年抬起头，发现远处的地铁轨道上急速穿过一列车——尽管这所学校远离城区，但是也不能完全远离公共交通，因此地铁站便成为了深川市其他区域通往这里唯一的公共途径——而这列车的车顶，却好像飘着一张纸片，少年看不清，却又能看到是个东西的原因，是这纸片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刺得少年眼睛有些发痒。

　　只是如果下学期分科的话，自己应该是会选择文科的吧？

　　少年兀自想着，因为从小就被家里培养起了广泛阅读的好习惯，而与其说是习惯，倒不如说少年在成长的过程中渐渐开始喜欢上了读书。于是相比于工程类金融类这种未来就业方向，似乎“文学”才是少年真正想要踏足的领域。

　　专心看书的时间总是会过的特别快，少年能感觉到那群冲出去的男生终于也在上课铃敲响的同时抢着挤进了教室，他一抬头，便撞见了刚进门的历史老师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这群熊孩子。

　　这节课讲欧洲史，按照高考的内容来说，这一块涉及的应该不是特别多。不过因为少年还处于高一，又因为西城中学特殊的自由式教育体系，每个班上课的内容都是根据授课老师自行规划。

　　在专门选择应试的学生班级中，这所学校也同样会跟其他普通的公立学校一样在高二分文理科班级，同样进行□□材的授课并在最后的暑假前参加全国高考。不过西城中学的课程安排向来是在高一特别宽泛和松弛，而从高二开始就会因材施教起来。

　　少年便是一名在西城中学选择应试的学生，因此他在的班级也是属于应试班（*1）。

　　“老师，亚瑟王是英国的哪一位国王啊？”

　　少年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因为这个提问而喷出来，他转回头看去，发现提问的人正是刚刚课间冲出去的男生之一。

　　“嗯...这个问题众说纷纭，有学者说亚瑟王这一人物形象是有原型的，具体考证更是五花八门；而更多人则认为，关于亚瑟王的生平更多的只是一种捏造的传说和坊间故事，并没有实际的支撑——”

　　历史老师是名上了年纪的学者，少年看得出来，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老师似乎露出了少有的谨慎，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更是顿了顿，

　　“只是，亚瑟王的传说似乎更像是，英国在中世纪为了歌颂那时候的英雄而创作的一系列‘成人童话’，歌颂一种忠诚无暇善良勇猛的骑士精神。”

　　等老师说完，他的脸上似乎又多了些不可察的疑惑，让少年觉得老师似乎对自己说出来的话也感觉有些不是很自信。不过，这个话题很快就被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师一句带过，很是自然地把这节课带进了熟悉的授课节奏。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但是少年好像没有太将后面的内容听进去了，他脑子里还盘旋着刚刚历史老师对于亚瑟王传说那一段评价。

　　他认为——“成人童话”——这个词老师用的很妙，于是少年把这个词再一次记在了自己的历史笔记本里，想着等有空闲了可以了解一下相关的文章。

　　“阿臣，下课了都！还在写啥啊这么努力？去吃饭了，快！”

　　一只手撑在少年的桌子上，少年才反应过来这已经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看了下刚刚还坐在旁边的同桌，早就已经和同班女孩子手拉手去食堂了。想着再不过去的话，食堂便要人满为患了，少年把历史书收回抽屉里便起身和来叫他的同学走了出去。

　　少年叫潘臣，在深川市土生土长，进入西城中学读高一这会儿他17岁，不过等暑假他就马上过成年生日了。好像这预示着成年的艰辛一样，他马上要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在分班的时候选择理科班还是文科班——尽管他内心有考虑，但是他不清楚父亲会希望他去哪个班。

　　不，潘臣摇了摇头，他的这位父亲，比熊孩子还熊，估计比他自己还没主意。

　　拉着潘臣去食堂的少年没有说话，边大跨步边吹口哨地走在他旁边，潘臣思量着这家伙今天什么事情那么开心。

　　这人叫陈子安，是跟潘臣一个班的同学，硬要说的话其实机缘巧合的从小学到高中都跟潘臣在一个班，按照别人的说法应该是所谓的“竹马”吧？和这家伙认识了6年了，潘臣早就摸清了这陈子安的性格，所以相处起来异常地和谐。他看着陈子安的后脑勺，突然想起和他刚认识的时候班上一个朋友都没有，就是陈子安强拉硬拽地把他拖进了自己的生活，于是两个人才慢慢要好了起来。

　　但想到小学的事情，潘臣就叹气。他一叹气，就察觉到了周围人的眼神。

　　潘臣在学校引人注目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一头深咖色的短发，还带了点自然卷，以及他刘海之下的那双蓝色的眸子。

　　潘臣是混血儿，这也曾一度成为他被学校里的孩子霸凌的原因，不过对于这一点潘臣并不想多做回忆。

　　来到西城中学之后，教导主任在第一天就抓着潘臣到办公室问话，还想着怎么有高一新生就是一个染头发的叛逆少年。

　　结果是，在潘臣给老师看了户口本和父亲的护照之后，教导主任只好尴尬地把他打发回去。临走的时候还告诉潘臣，千万不要告诉其他同学老师的这个大乌龙。

　　潘臣心想，他才没有这么无聊。

　　“还没有人能拔出那把剑呢...”

　　身后男生们讨论的声音猛地把潘臣从回忆拉回现实，看见潘臣有些好奇，陈子安马上趁热打铁地勾住他的肩膀，笑着问他对他们说的东西感不感兴趣。

　　“你如果好奇的话，我们中午吃完饭去看看？”

　　潘臣有些抱怨地瞟了眼旁边的陈子安，难道他就是因为这事情高兴？虽然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但他还是答应了陈子安，毕竟吃完饭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他们走在前面排队，听着后面那人带着有些看戏的语气继续谈论着刚刚他们说的那把“剑”。

　　“褚良，你怎么那么关心那把剑啊，怎么不关心关心今天中午吃啥？”

　　其中一人打断了后面那嘴巴不停说这话的少年。

　　“啊？不知道啊，看前面那人吃啥吧。”

　　潘臣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在意了。

　　他们在西城中学的一食堂，是这所中学人最多的食堂，因为学校要管理学生们的健康饮食，所以校内食堂都是自营的且只有一个排队口。所以学校各个年级的下课时间是不同的，这样可以很好分流。

　　此刻终于排到了潘臣和陈子安，两人一前一后的跟着队伍的顺序一个窗口一个窗口挑选他们想吃的菜。

　　在经过第三个窗口的时候，潘臣注意到了，刚刚后面那位滔滔不绝的男生，真的跟在他后面照着他的选择来拿——这人有什么毛病？

　　没有管这家伙之后，潘臣和陈子安便付了钱找了个难得的空座位坐下。只是，刚刚那群人好像盯着他俩走哪就到哪一样，潘臣立马想到了一个词语，冤家路窄？不过他们之间没什么关系，这么自顾自定性别人好像也不太好，潘臣选择埋头吃饭。

　　“哎这里刚好有一个三个人的位置，同学，我们方便坐这不？”

　　“可以啊。”

　　回答的是陈子安，潘臣选择装哑巴。

　　“哎，你们刚刚说的那个‘剑’，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在后楼美术室的那个东西啊？”

　　太失策了，没想到是陈子安主动向别人搭的讪！

　　“是哦，同学你感兴趣嘛，就我一上午观察下来，还真的没有一个人拔得出那把剑喔！”

　　一早上？潘臣停下筷子朝着说话人看去，正是刚刚那个在他身后照着他买午饭的男生。

　　不过，这人的特别之处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是他认为会被教导主任追着打的类型——留着很长的头发，虽然看不出有多长因为此刻他已经把头发扎在了脑后，左耳上还戴了好几个银式的耳饰——俨然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样。但是这个人又长着一副非常清秀的模样，谈笑间流露着有钱人家的教养，只不过语气总是有些游戏人间的感觉。

　　好像感受到了潘臣的实现，褚良转而看向潘臣，晃着手中的筷子笑了笑。

　　“哎，你的品位还蛮不错的嘛，今天的午饭很好吃！”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陈子安才发现他俩的饭菜是一模一样的，还傻乎乎的在旁边感叹这也太巧了，潘臣只得在旁边无奈地想他这竹马怎么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不过你别生气哈哈，我习惯了这种‘实验’，因为你们一年级来的太快了，就一年时间，我还没办法把所有人的午餐喜好都尝试一遍呢。如果有时间可以找他们一个一个询问一下记录下来就好了...嗯...不过，这么跟在别人身后照着他们的样子买午饭的过程也是很值得享受的，啊，这个是无法割舍的呀！果然，效率低的事情总是充满了愉悦感吗？”

　　不是，你就算去找他们问他们也不会回答你吧！他们只会觉得你更像一个变态好吗？不对，这个好像不是重点，问题是这么做的意义在于？潘臣发现这人的脑回路有些难以捉摸，但是一旁的陈子安却好像很好奇。

　　完了完了，潘臣觉得他这个竹马就是太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无聊。”

　　坐在褚良旁边的另一个五官端正的男生开口了，却也不看大家，自顾自地评价了。倒是褚良也没说哈，反而眯了眯眼，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这男生的肩膀。

　　“对了，那你们不打算去看看吗？”

　　他们三个之中的另一个男生说话了，潘臣认出这个是刚刚打断褚良问他中午吃什么的家伙。

　　“嗯，我刚和阿臣讨论好，一会儿吃完午饭就去看看。对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不是，潘臣刚打算开口说不去，结果陈子安这家伙一下子就把他出卖了。潘臣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很心累，他只是想顺道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而已！

　　“那当然，我是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来找到能拔出石中剑的‘王’啊！”

　　褚良眯着双眼，潘臣随机察觉到一股莫名炽热的视线。

　　注释：
　　应试班：西城中学每一年大概有40%的学生选择参加高考，而应对这部分学生开设的班级被称为应试班。剩下的学生有的是选择走艺术生体育生的道路，更多的是专门开设为了出国留学做准备的学生班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