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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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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巷子深,青玉碎石板铺路,路很宽,两边是或高或低的青石黑瓦的房子,烟雨一来时,才是水乡最美的时候。
正街是茶楼酒肆,沿河一排栽的是柳树,秋风吹得正好。楼上是轻纱飘然间偶然瞥见佳人轻遮扇。江面上烟波缭绕起,远处江边正传来袅袅笛声,和着不知是哪处高楼传出来的古琴音,互相交融,各加悠远绵长。
小觉镇中多了几个俊美少年,不少少女半掩着窗往外偷偷瞧了看。
打道回山之际,下起了蒙蒙细雨,很轻很温柔的那种雨,就像是烟雨的湖面轻起的水雾,或者是闺中妙人的那种小心思。
阮灵溪站立在船头,眺望着一湖山水。
“喂,灵溪,下雨了站在外边干啥呢,快进来。”船舱里叶不往朝阮灵溪招手示意他进来。
阮灵溪也不在意他直呼其名,似乎只有师尊在场,他才会将将唤他一声师兄。但阮灵溪也没有理会,只是回头略略一笑,沉浸在山雨间。
游船如画间,山水美少年。
叶不往瞧他这样,倒觉得自己没有意境了些,也出了船舱来,雨丝轻轻地抚上脸,满满空气里,全是山水的味道。
十五中秋夜,一切都布置得很是妥当,空气中传出的香味儿渐渐唤起了中秋的意味儿。
叶不往偷偷晃荡到叶澜的寝院里,又在峰中东找西看,最后只好逮着人问叶师尊在大团圆夜去哪儿了。
阮灵芥这边在叫他,“不往,快来主殿,”
阮灵芥过去揽了叶不往边走边讲,“干啥呢,一早上开始就东窜西窜的,咱快到主殿去,晚宴要开始了。今晚的菜,可丰盛了,赶紧走,走走,大师兄待会儿又得催了。”
叶不往便不由分说的被阮灵芥嚷到了主殿。
殿外众人陆续聚集,归列齐整,由阮灵溪主持,阮灵芥拉着叶不往站进阵列,案置于殿前,案上摆了瓜果鸡禽的贡品,至于正中的,是一尊大鼎,祭月自然没少了月饼,放于正中鼎前。
阮灵溪亲自点了祭烛,执三香,点燃,退于祭案前,声呼“拜!”众人皆伏。
三伏后,阮灵溪将灵香插入鼎中,其余人依次。
阮灵溪念了祭词,冗长的句子,叶不往没听进去。
明月已高悬。
终于进了大殿,殿中主上位空,下排在两边,置了多排。位次都是严明规矩的,叶不往挤在阮灵芥旁边坐下,阮灵溪见了,也没说什么。
不知是哪坛子酒先开开的,一阵桂花香融在酒香里飘出来,美得人醉熏熏的。
“哎,灵芥,怎么没看见师父他老人家?”叶不往终于没忍住问,这么大场合他一个峰主怎么不在场,这很不合理。
“今日中秋,大家随意些便是,酒还是适量。”阮灵溪一发话,众人才齐齐动了起来。阮灵溪也从殿中撤到边上坐下来。
上位那一桌案的东西与其他摆放无异,只是位置空留着罢了。
“师尊去凌云峰去了,一时半会儿的估计还回不来,历年都是这么过的,”阮灵芥看着盯着酒发呆的叶不往,“哎,想什么呢,平日里不是属你最馋酒肉食嘛,今儿怎么不动了?”
又看他发呆发得认真,推了推他,“师尊晚些自会回来,要师尊这会儿回来了,这些师兄弟师侄们怕是要拘束得紧,所以师尊总是晚些来的。”
阮灵芥讲得不错,叶澜虽是不常在峰中,但他一出现,就会有那种自发的威严感。
桂花酒果真香极,光是闻着总也觉得心里舒服的。
果真是晚宴快要结束了,叶澜才出现。他只是微微念了两句祝词,喝了两口桂花酒,便起身出去了。
吃得差不多时,“不往,我们出去放灯吧。”阮灵芥朝他眨眼,拉起叶不往往外走。席间还有些人,大多都出去放灯了。
纸糊的许愿灯做得还挺精细,红纸在灯芯的透射下发微微暖黄色。有人眼疾手快,已经放上天几个,有的也细细的端想要写什么祝语。
叶不往见这抡圆的月亮,只想嚎上两嗓子,咳咳咳的,忍了。
“你们中秋也有这习俗?”叶不往是修炼成精的妖怪,虽然化成人身的时间还不很长,又是常年和山精野怪打交道,但也毕竟是三百多年的妖了,对这俗世,还是知之不少。每次看见天上的灯笼,叶不往都担心它掉下来把林子引燃将自己给烤透了,山火一来,总是势不可挡。
其实这样情况是几乎没有可能发生的,灯笼都是灯芯的酒棉燃尽了才会掉下来。
可之前有一次,一道天雷打下来,燃了那棵被击中的树,当时正是严冬天气,天干物燥,却不想平日惊雷。迅速引燃了周围的树,火势蔓延得极快,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叶不往现在腿上还有被烧断树杈子砸下来的烙痕。当时真是反反复复溃烂就是不结痂,疼得他只能咬咬牙,咬扯去溃烂的皮肉,在结着冰碴子的溪边泡着清洗。想及此,叶不往仿佛又感受到当初的那种疼痛感,扯了扯嘴角。
“呃,祈福嘛,杳禺是没有这个习俗的,不过久而久的,放灯的多了,就有了。给你个,想想写点儿什么啊。”
叶不往还真的接下来,思考要写什么。
一抬头,叶澜静静的立于远处,月光洒下,仿佛脱离了尘世般要飞走的仙人似的。青衣雪华玉颜色,若是回眸一笑概会天下倾的架势了。叶澜确实一点都没有那种魁梧壮硕威风凛凛的感觉,若是弟子们当真怕他,多是稍少言语,又是一峰之主的过错。
青衣如画随风起,叶澜静望于天,分不清是眼收星辰,还是还情红灯。
叶不往看着,不禁也笑意顿生。
后来才明白,这世间所有丹青水墨,都是为了铺垫这人间绝色。
第二日,叶不往心情甚好,好好的习了早课,练了功法,又向师兄们讨教了些心法功法,很是乖巧。
但叶不往这一日,又不见得叶澜。叶澜自回山后,与叶不往接触甚少,今日仍是到了晚饭,也没见到面。叶不往有些习以为常的失落感。
想虽是这么想的,但鬼不灵儿的,叶不往还是偷偷翻进了后山的药泉。这里水汽大,潮气重,空气有点儿森冷。
但叶不往还是没见到叶澜。这会儿月亮刚上来,不能这么早歇着了吧?叶不往竖耳一听,有些许小微动静,忙缩到石块后面。
叶澜确实来了这儿,走到池子边,缓缓褪下衣衫,浸入温泉池里,水汽和他融合到了一起。
敢情这个大池子设为禁地,是怕洗澡被偷看到啊,杳禹的弟子们不是挺守规矩的吗?
叶不往虽是打着非礼勿视的旗号,可他仍偷摸的看了下去。叶澜将身体浸到药泉里,只剩下小截子肩膀,叶澜面露倦色,似是极度劳累了,整日都是精神不济。
他泡了多会儿,才开口道:“不往,该回去了,明日自行去灵溪那儿领戒尺。”
叶不往虽很无解为何从来藏不住,明明把气息掩得够好了,却也只得识相撤走。
待叶不往走后,叶澜将自己全全沉入水中良久,直到有零星的小气泡冒出,才簌的从中站起,上岸穿上衣服,在山石群间寻好了位置,催动内力拧开暗门。
而这暗门,是藏于这药泉之下。
机关一触,药泉池中瞬如蛟龙翻涌,形成了个斗大的漩涡。池水在慢慢变少,漩涡也随着消失了,露出光滑的池底来。池底一副八卦阵图,阵中心是阴阳交合的阴阳鱼。阴阳鱼开,叶澜跃入,复合。药池重新注水,不过花了眨眼功夫。
这药池乍眼一看,不过是普通的温泉池子,只是水汽重得紧,水其实很清,却透不出池底的图案来。但这池子水,却不是普通温泉硫磺水,而且大有来头,药池的水的流去和注入,也是十分机巧。
进入后是一条遂长的石道,而且 一直还在缓缓往下行,到尽头时,是一堵石墙,叶澜将石印放于墙上凹槽,阴阳鱼纹边线闪光而过,石门缓缓从中间打开。石壁上的灯像从未熄过,里面是处圆形的阔地,中心是一滩池水,颜色同药池不同,是血色的。约莫比药池大了三倍,池中心有块冰床,是上古万年寒冰所打造。
万年寒冰,连带着空气都有凉了几分,这才注意到,洞内乃是极寒,可池中水还是水,甚至像药池一样是暖的,或者说比药池水烫得多,还咕嘟咕嘟冒着沸泡,简直是个怪像。
叶澜一跃而起落于冰床中心,开始静下心打坐盘腿。
洞内极寒是来自这万年寒冰,可叶澜运气还不多一会儿,额头便渗出细汗。此时叶澜面部还看不出现下的状态,只是眉心拧得俞加紧了,更紧了。
面部开始痛苦变形时,叶澜猛地一睁眼,收回内力时灵气周身一漾,池中水被激起了三尺多高,溅起的水珠有的直打到叶澜身上,透过薄衫竟是刺骨的凉。石壁的烛灭了几盏,整个洞内遂更显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