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彩云归》怿詺

33、第 33 章

　　柳依思已经来叶府许久了，自来后，郎君的书房中不光多了娃娃，又多添了她。
　　之前叶从之叫唤娃娃研磨，她每每都会弄得手上衣袖都是黏糊糊脏兮兮的。
　　娃娃将目光转向柳依思，眼睛闪烁起亮光，柳依思是个研磨的好手。
　　娃娃喜欢柳娘子来郎君书房，这样自己便不用干这活儿了。
　　“好香。”娃娃喜欢极了墨汁的香味，她踮着脚踩在椅凳上，脸几乎要贴在墨台上。
　　叶从之心中一动，在沾墨时有意将笔锋一抬偏，在娃娃那红润的小脸上添上了一抹墨痕。
　　娃娃惊诧，猛的从柳依思近前抽离，歪头对叶从之瞪起铜铃大眼，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
　　柳依思随着娃娃的动静停了研磨，一抬头就看到娃娃吹胡子瞪眼的纯真模样，一扬唇就不禁流出了一连串儿清脆的笑声。
　　“依思!你不准笑话我!”娃娃指着依思恼羞道。
　　柳依思也不怕她，反和娃娃嬉闹拌嘴，“你若再指我，我马上就多磨些墨汁儿，好让郎君在你脸上去多添上几道墨横。”
　　娃娃苦着脸，“郎君和依思都照着我这个软柿子捏……”
　　叶从之面上毫无亏虚之感，他只拍拍桌子，示意娃娃在位子上坐好，朝她淡淡说道，“还不快坐下来背书。”
　　一谈背书……
　　娃娃立刻回想起的是前几日郎君叫她背药方时的苦不堪言的折磨的滋味。
　　柳依思从书案上抽拿起本书对娃娃递了过去，装作凶状，喝喝应和上郎君的话，“一会儿就提问你，如果背这个还没有长进，再怎么责罚也是该的!”
　　娃娃磨磨叽叽的认命般的坐好，翻开了书本。
　　其实她心里是欢喜的，不过当然不能叫郎君看出来。娃娃趁郎君继续书写时，才偷偷的对柳依思感激的眨了眨眼。
　　柳依思回之一笑。
　　两人的小动作并没有逃出叶从之的眼。
　　不想，她们两个倒是相处的好。
　　一听闻了娃娃学医药的日子苦不堪言，柳依思专门去找了叶从之，来为娃娃求情。
　　不得不承认，柳依思说的的确有理，娃娃的志趣不在此，他也不该再继续苛求她。
　　于是今日里，叶从之默认了柳依思做主的便免去了娃娃的医药功课。
　　不过，既然这样，他就要打算回头再多给她加几本启蒙书去钻研了。
　　总觉时间还慢长，叶从之放下了手上的笔，他和柳依思也去另找了书，在屋里陪同着娃娃看。
　　一时，小书房里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伴随着书页的开开合合。
　　一盏细灯烛燃起岁月绵长，照着几个虚实不一的影。

　　日子近了年关。
　　府里少不了结了骨朵的梅树，还没等得开，南方，便下了难得一见的雪。
　　娃娃的唱腔没有撂下，她捏着兰指在空中比划，“梅似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
　　悠扬绵长的腔调顿挫婉转，使人不由得想象出了满脑子的哀怨愁欢。
　　叶从之轻轻为她鼓起掌作夸赞，他喜欢戏曲，平时也当足了娃娃的听众。
　　“郎君，你看，”娃娃打开窗，笑眯眯的，“雪比昨天又大了。”
　　休息了片刻过后，叶从之就又开始忙着处理手上的事件，对娃娃不理不睬。
　　郎君书写的字不是矫若游龙般的，也没有傲健的笔锋，只是随意在偏转。
　　娃娃作势要抽走他手上的笔。
　　叶从之抬头想要斥责。
　　可……
　　“郎君……”她笑眯眯的轻唤，语色神态都像极了一只会挠人心口的小猫儿。
　　他无奈的望向窗外。
　　虽然只是一霎就收回了视线，但娃娃也是心满意足了。
　　这些天里，叶家大事小事频发，郎君日日操劳，人也消瘦了许多。
　　一阵儿小寒风吹过来，娃娃忙关了窗，她生怕万一一会儿会来一阵大一点儿风，吹歪了端坐的郎君该怎么办？
　　一回身就看到了桌上铺天盖地层层叠叠的文案，娃娃心烦。
　　她怕再待下去，自己都会按捺不了自己会去将那些个文案都点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娃娃出了书房去了东边柳依思的院落。
　　柳依思屋中烧着小碳炉子，暖和得很。
　　自从春日的一别，再到来了叶家后的柳依思再也寻不出当日里小婢女活泼的模样了，大家闺秀的端庄一点不少，就像是换了个人般。
　　柳依思正练着字，簪花小楷。
　　娃娃好奇的满屋子转，想寻找些新鲜玩意，柳依思也惯着随她乱翻，不甚在意。
　　依思佩戴的饰物都精细得很。
　　头饰佩精巧面妆，璎珞添华巧玲珑，腕饰显素手纤纤，腰饰出盈盈细腰流水线条。
　　虽然自己都没有，但她可以拿着依思的饰物在身上比划嘛，娃娃满心欢快的拉开饰品匣子。
　　娃娃刚想向匣子里细看，却被折出来的光刺到了眼。
　　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横放在主人的梳妆匣中。
　　娃娃顿时失了兴趣，重新转回了柳依思身边。
　　柳依思没想到娃娃会突然过来，手脚无措，将桌上的宣纸匆匆一折一掩。
　　可娃娃还是看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笑嘻嘻的和柳依思说了再见，娃娃一回到自己的院儿屋中，就关紧了门。
　　她走到桌案前。
　　研磨，提笔。
　　笔尖儿在宣纸前点啊点，她无知无觉就写下了方才柳依思所写的。
　　晾干了，叠好。
　　这时的叶从之依旧在书房中繁忙个不停，几乎不曾出去过。
　　娃娃贴心地煮了茶水，端了茶点进去，刚放下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修长的手指夹起了瓷碟下的花筏，然后慢慢的展开。
　　花筏上是粗劣的字迹。
　　躲在门口娃娃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的花筏上并没有几个字，选用的字体也是和依思同样的簪花小楷。
　　……就像有意在比拼高下。
　　“山有木兮木有枝。”
　　少年郎君眉目清冷，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评论时专用的犀利：“花筏做的难看。”
　　娃娃失落的低下头。
　　“不过……”
　　“字尚可。”浅浅的和暖。
　　趴在门口的娃娃裂着嘴笑。
　　娃娃倒退了几步打算回自己院儿呆着，走廊上滑，她一个不稳摔倒在了地上。
　　有个光滑的物件从袖口里滑出，微光闪闪。娃娃大乱，来不及先从地上起来，就先猛地伸出手抓住藏回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