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彩云归》怿詺

34、第 34 章

　　回到屋中的娃娃坐卧不安。
　　她咬咬牙，又攀上了墙角的老树出了府。
　　娃娃着急想将袖子里那块儿滚热的东西交付出去，她藏着，亏心也虚心。
　　她在各条街上寻找，但今日，作画的男儿郎似乎没有出摊。
　　娃娃去了做点心的老字牌坊，牌坊中寄存了张给她的宣纸画。
　　薄薄的花纸拿在手中，隐约从背面就能看到其中隐藏的壮阔图景。
　　东奔西走，天色似乎晚得也更快了，娃娃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又一瘸一拐横冲直撞的奔回了叶府。
　　娃娃撞倒了位娘子。
　　即使这娘子带了面纱，娃娃还是一下子就将她认了出来。
　　离地极近，乌黑发髻间的璀璨夺目的步摇摇啊摇，直直摇得娃娃心慌。
　　她急忙摸了摸脸，看着自己满手的脂粉才安心下来。即使一下午都是大意马虎心不在焉的，玩出的习惯使然，出门时她还是下意识的画出了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妆面。
　　当机立断!
　　在倒在地上的瞬间，娃娃将袖中的符牌一甩，大力道之下，她一直拿在手中的那张薄薄的宣纸也破碎了七七八八。
　　符牌正正当当的滑到了娘子眼前。
　　娘子一怔之后，眼神忽起波澜，无措而惊慌。
　　娃娃扶娘子站起身，她捡起地上的符牌，强硬地把它塞给了娘子，她翘起脚尖凑近了娘子，对娘子耳语道：“宫里的殿下喜爱绣画。”
　　“殿下托奴来寻绣娘。”
　　她的手自下而上，看似不经意的牵动起娘子腰间的流苏，紧攥起了娘子的手

　　娘子的眸光一闪，朝娃娃鞠身道谢。
　　娘子一片片拾起了瘫软在地上的那张破碎不堪的宣纸画，粗粗略略的一眼过去，眸中一瞬的迷惑和不掩的惊叹。
　　娃娃警备地向四处张望着。
　　小道儿偏，周围并无旁人，但娃娃还是难免去顾虑些什么，心情颇为沉重。

　　娃娃夜夜都会跑到西墙边，盼星星啊盼月亮，更盼宸宸。
　　接连几天，她都做着噩梦。
　　终于在这一天，娃娃盼来了西墙外的宸宸。
　　“你最近都干什么去了！我都找不到你了！”娃娃抱怨，然后格外认真地要求宸宸快继续讲他那故事的后续。
　　宸宸微微讶异娃娃竟然会主动提起这事儿，他的心情格外好，郑重的清了清嗓子继续讲道，“其实……我收下了钱财。”
　　娘子小跑追上他，犹豫了犹豫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宸宸一转过身，见的就是娘子一遍又一遍的向他道歉。
　　他伸出手掌。
　　娘子愣住，不懂他的意思。
　　“银钱呢？”
　　娘子将银钱放入他的手心。
　　“我收下了。”他挠挠脑袋，“这样你便不用再道歉了。”
　　他微笑祝愿，“心善的娘子，如意平安。”
　　临走前，他突然转身对娘子说了一句，“对不起。”
　　宸宸看着娘子不明其所以然的神情一笑，她自然不明白，不过，他觉着话一说了出来，自己心里堵着的那一块儿地方也如云开雾散。
　　他算是骗了娘子吧。
　　确定了阿姐安好，他也不想再继续装作乞丐。
　　宸宸想了想，就借着那笔娘子心善给的银钱改头换面，不如就换成一个体面的卖画小书生在叶府附近的街道出没，既不容易被怀疑，也好更方便的照应在府内的阿姐。
　　他买了廉价的纸笔，在街道上摆了摊。
　　洗白净了，唇红齿白的男娃娃，哪里像是乞丐？
　　他可是画得一手好画。
　　不想世人粗俗，也不想，还会遇到会懂得的人。
　　简单的瓷盘上有一只蜜蜂儿。
　　“踏花归去马蹄香。”娘子开口。
　　他一直牢牢攥握在手里的笔就那么一下子滑了出来，墨汁在画上溅出了花，他也没能回神。
　　在墙外的宸宸似乎就一直从惊喜中未能走出来，若是能见到娃娃，他一定就高兴的要扑上去了。
　　“阿姐，她看得懂我的画，知音难再！”
　　娃娃试探问道，“你可知道那娘子名姓？”
　　“娘子一直都带着面纱，我见不到相貌，而且她也并未告诉我全名，只说名中有个虞字。”
　　“所以我便唤她一声虞娘子。”
　　娃娃暗叹，果不其然。
　　这个娘子，还有她前些天撞倒的那个，都是一个人——明安虞。
　　娃娃不再说话，空气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明家如果继续选择忠君，或许尚好，若是像最近这般频繁的和叶家或者还有其他的世家来往，便……
　　娃娃心下五味杂陈，字里字外，她都听得出宸宸对安虞的那一份朦胧好感。
　　宸宸倚着墙发呆。
　　他这些天都在陪同安虞游玩。
　　“你想要什么？”宸宸问。
　　“嗯？”虞娘子转头看向宸宸，微笑带出的呼气，连带着面纱上都起了涟漪，“你想知道？”
　　“嗯。”
　　虞娘思考了很久，才说道：“我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无论是哪里都好，隐姓埋名，乐得自在。”
　　他不解也惊讶，没想到虞娘竟有避世之意。
　　“我是世家出身，呆够了自然烦倦。”虞娘眉目间布满了愁绪，她仰头看天，可天被茶馆的屋檐遮挡了大半，“可是我啊，恐怕，永远挣脱不出这个四角的牢笼了。”
　　“我失态了。”虞娘偏头对宸宸粲然一笑。
　　他就是喜欢虞娘这一份不掩饰的真实。
　　“没有。”宸宸摇头。
　　他目光灼灼，信誓旦旦，“那一日，定是海阔鱼跃，天高鸟飞！”
　　安虞愣住。
　　宸宸朝她笑，话语锵锵，“我会帮你的。”
　　宸宸握住虞娘的手，呆愣的虞娘竟忘记了抽出来，他也……自然不会先放开。
　　“虞娘，以后我会帮你的。”
　　宸宸和虞娘在那日近了傍晚才互道了离别。
　　“虞娘是世家人，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一个。”
　　“其实，如果我想知道也简单。”直接吩咐人寻查就好，“但我还是想，和她的话，可以不需要有那么复杂的手段”
　　“我要是能再快些行动，世家都消失了，虞娘是不是也算获得自由了？”
　　宸宸越想越有道理，他着急离开，想要去规划个大计策。
　　宸宸在走前对娃娃说，“阿姐，母妃现在还有些犹豫，你快想办法将叶家的那块玉牌偷来，这样的话，母妃定会夸赞我们的。”
　　许是后面的话题气氛太压抑，宸宸笑了笑，放慢了语速。
　　“阿姐的生辰在腊月，腊月里事儿忙，我可能要回去一趟，想着就把礼物提前送了。”
　　“东西我是和若若一起准备的，她过几天要来趟，说一定得定在阿姐常去的点心铺里见。”
　　“呵，我看那个嘴馋丫头也想吃糕点了吧。”那个馋猫儿，娃娃也散了眉头，笑了起来。
　　“若若和我生辰近，她的礼物你也别忘了备着给她啊。”
　　“以后几年你们就不用费心给我什么礼物了，宸宸你可以屯着算着，等到我及笄那年合算起来送我份大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