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遗情》云系星球

15、第十五章 紫淮公

　　云安国的都城设在沣州，沣州为主城，四面配有副城，分别是锦州、极州、烁州和域州。

　　相传是云安国开国君上华严君，按照五行八卦金木水火土建造命名。又请了他的师傅幻境仙宗，施法引来了天水，环在主城四周。才能明明是死水一潭，却似活水般经年累月而不干涸。

　　有了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才让云安这个小小的国家，虽是强国环伺，依然屹立百年，不衰不败。

　　无悔并着姜陇寒的马车，从副城烁州入城，一路直行，来到护城河边才缓缓停下。无悔身披雪白宽袍，满头长发无拘无束地垂至腰间。他俯跪在河边，双手捧起一捧河水，一脸赤诚，嘴里念叨着不知名的经文，然后扬起脖颈，一口喝了下去。

　　“雍海有涯，心海无涯。人有八苦，仙道永存。”

　　姜陇寒掀着帘子，一脸漠然地看着无悔近乎滑稽的言行，又错开眼望了望护城河边立着的石碑。

　　不过一条臭河沟，叫什么雍海！

　　王城之内，宣朝大殿。弼安君高坐在龙椅之上，眼神扫了扫下面并排站着的人，蹙眉很是思索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下头说话的是谁。

　　幻境的无悔！

　　可是旁边站着的少年是谁？幻境新入门的弟子？

　　无悔瞄了眼满脸探究的弼安君，脸上更加不耐，高声说道：“十年前君上送到幻境的孩童，如今已长大成人。仙宗算得，他缘定三生的女子近日已然现世，便驱我送他归来。仙缘已了，圣命送达，我也就不叨扰君上了。告辞！”

　　无悔一口气交代完，也没管上头的弼安君，白袍一挥，就翩然离开了大殿。

　　弼安君到底不敢得罪幻境中人，也就没出声阻拦，只能满脸怒容看着无悔大摇大摆走出了宣朝殿。眼神一错，就看到了安静站在殿中的少年，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一双手放在胸前，无意识地勾缠打结。

　　怎么看起来不大正常？

　　他微微眯了眯眼，思绪一下子拉到了十年前。

　　卫宁夫人闯进大殿，当着文武百官，字字血泪跪求自己救救姜仲公的遗腹子，引得满朝哗然。若是当时自己不应，怕是会尽失百官之心。无奈之下，只得首肯，亲自带着奄奄一息的姜陇寒就求到了幻境门上。

　　他想着，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放下脸面的事儿。举国神医都药石无医的病秧子，送到幻境就能活？他可不信！什么起死回生，仙道法术，不过都是传言，谁见过？

　　到时候这孩子死也是死在幻境中，与自己可半点都沾不到边，就是姜仲公活过来，也赖不到自己头上！

　　弼安君收起思绪，脸上恢复了王者该有的气势：“你姓甚名谁？”

　　姜陇寒有些怕，他不喜欢见生人，但这个人是君上，他不得不答。

　　“姜陇寒。”

　　弼安君从龙椅上起来，下了台阶，走过来：“你抬起头来！”

　　姜陇寒眉眼一寒，立刻进入戒备状态。

　　弼安君已然在他面前停下，他低垂着眼睛，一双绣金龙纹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浑身都有些发紧，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

　　“本君叫你抬起头来，没听到吗？”

　　姜陇寒双手紧握，拼命地呼着气，闭着眼猛地抬起了头。

　　这动作倒是吓了弼安君一跳，他有些惊魂未定的扫了扫面前的少年，五官倒真有几分姜仲公的神韵。

　　竟然真是他，看来幻境倒真有几个能人。

　　“你为什么闭着眼，不看本君？”

　　姜陇寒依然仰着头闭着眼，一片黑暗之中，倒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启禀君上，我有些怕。”

　　这句话倒是逗笑了弼安君，是打心底里开心。活着又怎么样？都年方二十了，面个君竟吓的不敢睁眼，能有什么出息？

　　也是，姜仲公这样的人物，这天下能有几个？

　　“别怕，我不是生人，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对了，年夜的时候，你母亲都是带你来王城里一起过的。你还记得吗？

　　姜陇寒终于微微睁开了眼，但依然是垂着眸子：“母亲？”

　　弼安君这会儿终于松了口气，这孩子身子虽然好了，脑子却坏了。倒也不必在他身上废什么心思了，给他个贵重的爵位，锦衣玉食的养到老也就是了。

　　“黄九！着人用龙纹御撵，敲锣打鼓，把人送到姜家。就说姜仲公独子平安归来，举国同庆。封姜陇寒为紫淮公，特赐淮河八县为封地，世袭罔替。自由出入王城，免跪拜之礼。”

　　黄九眉毛差点给挑上天，这旨意，是要昭告天下，姜陇寒这个人以后在云安，除了君上谁也不能惹啊！

　　这是多大的脸面！

　　弼安三十六年冬，新春将至，都城沣州。大街小巷锣鼓喧天，奴仆成群簇拥着一辆刻了龙纹的马车，一路高歌，停在了姜仲公府门前。

　　王城脚下的百姓，虽是见惯了王宫贵胄，但这样的场面也是从未见过。手头上没事儿的，都一路跟着看热闹。

　　年仅五十的卫宁夫人，头发已是白了大半，她由丫头搀扶着走出府门。一脸不解的望着眉开眼笑的黄九。

　　“不年不节的，黄公公怎么得空来我姜家？”

　　黄九也不啰嗦，高举着圣旨晃了晃，便掐着嗓子唱道：“奉天承运，君上诏曰：昔仲公神勇为国捐躯，保境安民；今仲公独子平安归来，举国同庆。封其子姜陇寒为紫淮公，特赐淮河八县为封地，世袭罔替，自由出入王城，免跪拜之礼。钦此！”

　　本来闹哄哄的人群，都屏住了呼吸，这是什么恩宠？年方二十，无功无名，就封了紫淮公，还恩赐八县封地！甭管主城副城，里边住着的权贵王公，哪一个有这等殊荣？

　　卫宁夫人倒是没在意这些恩赐，叩头谢恩之后，两眼含泪冲到马车前，一把挑开了车帘。

　　姜陇寒垂着的眼睛，抬了抬，眼前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妇，与记忆里坐在床沿儿，绞尽脑汁哄自己服药的母亲，渐渐重叠。

　　他听见自己叫了声：“母亲？”

　　卫宁夫人扔了拐杖，趴在车辕上，哭的泣不成声。围在一旁的人群，见到此情此情，无不感动落泪。

　　世间最苦，当属骨肉分离。

　　人群散去，卫宁夫人拉着姜陇寒的手，一双眼睛怎么都看不够。

　　感受到右手传来的温热滑腻之感，姜陇寒猛地抽回了手。卫宁夫人看了看空了的手，心里失落，面上却挂着笑：“寒儿，饿了吧？路上累不累？要不要先歇息一下再用饭？要沐浴吗？还是。。。”

　　跟在身后的徐婆子笑着插话：“公子回来了，看把夫人高兴的，话都说不利落了！”

　　姜陇寒余光瞄了眼卫宁夫人，我回来，她高兴？

　　“我饿了。”

　　卫宁夫人听了，赶紧吩咐人去厨房收拾席面：“告诉厨房，都别偷懒，要快些！对了，雀肉羹，吴地浓汤，水晶蜜藕还有龙凤双腿，哦，还有金汤松鼠鱼，八珍烩，这些都是公子爱吃的！”

　　卫宁夫人扭过头来，慈爱的问道：“寒儿，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姜陇寒勾缠着手指，有些局促：“都可以。”

　　卫宁夫人冲后面的下人挥了挥手，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一点也不在意一旁，姜陇寒越发明显的疏离。

　　她的寒儿回来了，能走能跑能说话，不用日日瘫软在榻上，靠苦汤药续命，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还有母子团圆的一天！

　　饭堂里，姜陇寒安安静静坐在锦櫈上，一筷子一筷子吃着卫宁夫人不断夹过来的菜，他觉得有些沮丧，明明是喜欢母亲的，却又不敢看她，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只能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咀嚼让他觉得放松。

　　在幻境的时候，姜陇寒觉得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盼着离开。可是真的回了沣州，他又觉得不自在，他习惯了一个人，待在暗室里，听鸟叫蝉鸣，感受寒冷和炎热。

　　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与他而言不过是记忆里头顶上的窗幔，母亲不忍的眼泪，还有幻境中那间幽暗的屋子。

　　以及那个冲自己做鬼脸吐舌头的小女孩。

　　他把手里的紫毫笔浸在砚台中，任由黑亮的墨汁沾满笔尖，才提起笔伏在案上一笔一画写着：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他放下笔，直起身子，好看的眉目微微弯了弯。

　　候在一旁的小厮春生，探着身子看了看，笑道：“公子真是作得一首好诗，字也写的好！不如我拿去外面叫人装裱了，挂在墙上可好？”

　　姜陇寒抿了抿唇，望着案上的字，轻轻点了点头。

　　有了上次的彭府一日游，文茂欣越发跟彭子期打得火热，年前竟是又相约着一同吃了酒。

　　文青云看着彭府送来的两坛子桂花香蜜，心里透亮得很，这东西甜的粘牙，不得男子喜欢。但是自家大女儿梧儿，可最是好这一口。

　　看来，上次见面，很是顺利，那彭子期怕是已经迷上梧儿了。

　　只要再添上把火，这拨云郡的差事，就能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