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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逆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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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觅把一众灵芝仙草做成了各式各样的鲜花饼,并且再三地向润玉保证一点药苦味都尝不出来,然后蹲在水潭边一个个地介绍口味。
润玉听着听着,愈发觉得龙生有点艰难。
他要怎么说才能让锦觅明白,这不是药苦不苦的问题,也不是什么口味的问题,是他根本不想吃好不好……
哦,差点忘了他现在还不能说话。
于是他只好忧伤地去看一旁陪伴了他千年的魇兽。
锦觅今天把魇兽也带了过来,水潭边,她一边哄着鲤儿吃鲜花饼,一边给魇兽梳理皮毛。见鲤儿似乎对鲜花饼没什么兴趣,反而一直在看她和魇兽,她想了下自己手上的动作,问道:“鲤儿你是不是也想要我帮你理一理鳞片呀?”
不不不,他不是,他没有,他不想!
他是一尾有原则的龙!
原则就是……他跟泪眼汪汪的锦觅挣扎了半柱香功夫,终于还是自觉现出了自己的龙尾巴。
魇兽十分配合地把装着鲜花饼的篮子往他眼前推了推。
润玉:……
他这厢沉默着,那边锦觅已然变幻了一方水瓿出来,她以灵力将瓿中净水引导至龙尾的部分,温柔细致地将水流浸润整条龙尾。
“这是花界净泉里的水,噗嗤君说夜幽藤对你的伤最有帮助,这水既能生养夜幽藤,想必对你的身体也是大有裨益的。”
大概是同为水属的缘故,锦觅的灵力与他契合得天衣无缝,搭配上净泉之水,方才还是墨黑色的鳞片很快微微褪白,与周围形成鲜明对比。
锦觅惊呼:“龙鳞还会褪色的吗?”
“……”
润玉头又开始疼。
他本来就是白龙,毒素消退,鳞片自然会恢复成原来的颜色。
锦觅忐忑又好奇地用手指碰了碰那处褪白的鳞片,见鲤儿没什么不适的反应,开始跃跃欲试。
她又往其他黑色鳞片的部分施以灵力,果见黑鳞慢慢变淡,虽然看上去不那么白,但与原先相比,已经算是透亮很多了。
她试了半天,待把显露出来的龙尾全部搞定,回过神再看鲤儿,不由得捧腹大笑。
鲤儿露出水面的脖颈脑袋是乌丫丫的,尾巴在她的努力下不仅已经看不出方才的玄色,还泛出淡淡的莹白光华……
端的是黑白分明。
锦觅笑得停不下来,润玉杵在那儿,真真是脸黑的不行。
当然这脸黑锦觅从眼前那颗黑漆漆的龙脑袋上是看不出来的。
“我刚才不是笑你啊,我就是……就是没见过会褪色的龙鳞,比较好奇,嗯好奇……”她心虚地摸摸鲤儿的龙角,“你不要担心啊,等我把你剩下的鳞片都理好了,就不会…不会这么奇怪了——”
担心,他担心个鬼。
润玉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心道等锦觅一走,他就去找某条青皮蛇试试,看看蛇鳞是不是也能褪色!
锦觅目光顺着鳞片一路往上,意外地发现鲤儿的脖颈处有一块巴掌大的地方与周遭大相径庭,竟是毫无鳞片附着,她好奇地伸手去摸,鲤儿却骤然一颤,微微向后退去。
她动作一滞,想起曾经在书上看过,龙的咽喉下有一片月牙状的鳞片,称为逆鳞。
龙之逆鳞,拔之将死,触之必怒。
这样珍贵的东西,她曾经也有过一片。
有个傻子,将心口唯一的鳞片拔了下来,连同他的真心,送给自己。
那个人将逆鳞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笑着问他能否拿来入药,他不恼也不怒,只微微垂了眉眼,说是只有一片,入药未免可惜;
她说要好好保存,却在并不久远的后来,声泪俱下地当着他的面,将这片真心与逆鳞一同丢弃。
她对他,似乎总是在食言。
昙花开时,他才堪堪挺过三万雷刑和丧母之痛,她却正与旭凤花前月下,答应去向爹爹提出解除婚约;
血灵子后,他为救她失了一半的仙寿,虚弱得看不出一点血色,她却跑去质问他可否看过梦陀经,可否篡改她的梦境;
甚至到了大婚前,他事必躬亲地操持婚事,她却大闹老君府,连番数次地跑去魔界偷会旭凤;
……
得知润玉那段浮梦丹都不能磨灭的童年梦魇之后,锦觅时常会去想,他是忍着怎样的疼痛和苦楚将逆鳞拔下的呢,明明她自己捏碎春华秋实的那一刻,肝胆俱裂,痛彻心扉,比她受过的所有伤加起来都要疼……
她最不耐疼,一点点疼痛,也忍不住流上几滴眼泪,痛得再厉害些便大哭一场,许多时候那些疼痛哭一哭就好了,再不济也能镇镇痛,可她想来那么多令他难受的时候,也从未见过润玉在她眼前落泪。
“以前我拥有整片夜空,可是我依然寂寞,而如今我有了你,我已心圆意满。”
“觅儿,我只希望你能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快活自在。”
“我希望,你能像我初遇你时那样,你明白吗?”
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锦觅怔怔地僵坐在地上,泪水决堤般溢涌而出,她也不用手去擦,只紧紧攥着心口,泪流不止。
润玉慌了神,忙不迭地凑近她跟前,虽说逆鳞这个位置有些敏感,但他也不是不让她摸啊,好好的,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他哼哼两声,伏下身子趴在锦觅身边,甚至还讨好地用龙角拱了拱她的手心,意思是你别哭,我躺平了让你摸就是了。
锦觅看他一眼,攥着心口的手却越收越紧,她压抑不住,猛然吐出大片鲜血,一下子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