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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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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独孤少昱真是个烦人精,都被关进天牢,还能折腾出这么多事。
江渔也不是第一次来天牢,一如既往的阴森、湿沉,任谁来这种地方,都不会有好心情。
相较之下,独孤少昱所住的牢房还算整洁,至少不是冷冰冰的石板房,地上铺了软垫,墙是漆过的,生活用具一应俱全,连点的灯都明亮许多。
这位独孤家的大公子坐在角落不言不语,面上蕴着一层死气。
直到江渔隔着铁栏出现,他才缓缓抬起头,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是你!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江渔下意识想退后一步,却没有退,而是示意狱卒打开牢门。
“你敢进来试试!”独孤少昱狰狞着一张脸,不顾形象地咆哮,拳头捏得青筋暴起,仿佛真要将江渔生吞活咽。
他目中的熊熊怒火燃势太烈,连陪同的狱卒都被吓了一跳,好心劝道:“江姑娘,他已神志不清了,你进去恐怕有危险。”
“你说谁神志不清!”这句话被他听到,一转眼,他的愤怒就掉了头,指向了说话的狱卒。
果然有些神志不清,江渔皱眉,独孤少昱现在的狂躁已经不正常了。
“我就在这儿和他说会儿话,不进去。”
“行。”狱卒提着灯告退。
牢中的贵公子嗬嗬喘着气,牢外的江渔故意问:“你以为会是谁来?”
独孤少昱抬眼,一脸阴鹜,不言不语,只有牙齿咬得作响的声音。
“你想见的人不会来。”江渔说得极为嘲讽。
“那又怎样!”独孤少昱怒道。
“怎样?你将被发配儋州,那里属于海外蛮荒,户外即山林,野兽出没。只有一群以猎为生的土人,和一群和你一样的流犯。我方才听大理寺的人说,会有人将你押到那里的一个小村庄,自此后,你是村长,也是被村民监视的流犯。若你安分,还能了此残生,若你依然有什么想法,连条回程的船都搭不上,何必还痴心妄想?”
来时,江渔想过许多说辞,这是最攻心的一种,重病还需猛药,对于精神不正常的人,她也不想客气。
果然,独孤少昱听了这话,渐渐失了力气,颓唐地坐下:“儋……儋州?”那是去了就再也回不来的地方。
“你究竟对秋罗说了什么?”江渔问。
他不说话。
“她是你妹妹!”
“我不会害她,”独孤少昱冷着声问:“真的是儋州?”
果然还是不死心,江渔挑眉:“是。”
他的脸上渐渐又浮起那种死气,那是人心如死灰后的神情,他很漠然地说:“你回去吧,秋罗不会有事。”
“她已经失魂了,你究竟说了什么?”
独孤少昱抬起头,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话。不知想到什么,他惨白的脸露出有些渗人的笑,笑了片刻才道:“你走吧,我自己会交代,但不是向你。”
行吧,江渔选择理解他这种恨意,说了句“你要言而有信”,也就离开了。
还未回到公主府,半路上,就有大理寺的公差穿过拥挤的街道上飞奔而来,追上车队禀报:“独孤少昱方才自首,他曾刺杀过长平长公主殿下——这是口供。”
江渔接过那几页薄薄的黄纸,竟觉得无比沉重。
回府已是夜了,疏星朗月,绵绵秋夜长,却无心欣赏。
今夜略有些不同,公主府庭院的空地上,燃起了数十只火把,将一片空地照得亮如白昼。
这一片空地很是平整,光滑如镜,甚至能映出场边的火光,有马匹肆意奔跑的声音,蹄音与鞭音清脆,还有击球的脆响。
两名女骑士挥洒自如,驰骋来往,其中一人是刚回府的独孤秋罗,至于另一人,江渔看了好久才确认,是杨纪堂。
二人手执鞠杖,往来驰逐,独孤秋罗手执白色球杖,将彩球高高挑飞,以极刁钻的角度落在杨纪堂身后。
这一球眼看要接不到,场边的将将已经惊呼,杨纪堂并未转身,使了一招“背打星球”,反手一记抽击,竟将球稳稳接住,击向球门。
独孤秋罗扼缰,看着那颗球飞进球门,有些沮丧地扔了球杖:“不玩了不玩了!”
杨纪堂也勒住缰绳,慢慢停下,看了眼独孤秋罗,又看了眼江渔,先问道:“回来了?”
“嗯,”独孤秋罗也在,江渔不知是否该现在说正事。
独孤秋罗也看见了她,问道:“江姑娘,我饿了,可有好吃的?”
若是平时,江渔肯定要损她几句,但今日秋罗方失了魂回过神,看脸色还有几分抑郁,江渔将口供塞到杨纪堂手中,笑道:“那你等等,做好了叫你。”
也不知她二人今日怎么打起了马球,剧烈运动后需要补充体力,江渔到厨房环视了一圈,挑了块新鲜排骨,让将将帮忙洗锅烧水,准备开始动手。
杨纪堂却换了身衣服,独自到了厨房。
“你来干嘛?”江渔拼命使眼色,暗示她将将还在。
杨纪堂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自己又不是特来和她偷情的,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我也饿了。”
“这么大个崔府,不给你们管饭?”江渔无语,又挑了块排骨一起冲洗。
“秋罗魂不守舍,不愿用膳,我令她回府陪我打马球,才有了点精神。”
江渔有一点点不爽,自己跑腿,办了这么大一件事,她们却在府里一起打球。
用力将排骨剁成小块,压低了声音说:“难怪我说,你平时也不见玩这些,今天却和她打起马球了,还真是雨露均沾啊殿下,白天陪我,晚上陪她。”
“你说什么?”杨纪堂装作没听见,又笑:“你可真是……真是……”
她许久没说出真是二字后面的话,江渔主动接茬:“小心眼?还是不可理喻?”
杨纪堂没有回答,江渔更气闷,这人是真不会说话,就不能说点什么真是可爱之类的好话哄人吗。
怀着一腔愤恨之情,在腌制排骨时,江渔刻意多加了两勺醋。
炸制金黄的排骨被放入一小锅肉汤炖煮,在汁水渐收时加入几大勺糖和一点盐,直到糖渐渐化在汤汁中,形成浓稠的糖色酱汁,包裹在排骨上。
面无表情的江渔又加了一大勺醋。
“醋会不会多了点?”全程旁观的杨纪堂出声提问。
“那你吃不吃?”江渔撇嘴,纪堂什么时候也懂做菜了,难道看了菜谱?
杨纪堂忍笑,见将将也眼巴巴看着这边,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招手道:“将将,来尝一尝。”
“不给!”江渔一副护食老母鸡的模样,馋得要死的将将大失所望。
果然是小心眼,杨纪堂不戳破她那点小心思,尝了一块道:“嗯,果然酸了。”
这盘酸了的糖醋排骨被呈上后,还是被独孤秋罗和杨纪堂吃了个精光,酸归酸,也不是不能接受。独孤秋罗还当江小厨娘终于有发挥失常的一次,装出毫无威胁力的凶样:“下次再用这种菜糊弄,我可饶不了你!”
江渔注意到,那几页口供被她抓在手上,想来独孤秋罗就是因为听她大哥交代了刺杀一事,今日才会受刺激太大。这份口供交给她,不是二次打击吗?也不知此时她究竟是什么心情,装怂敷衍道:“是是是,好好好,谨遵独孤姑娘命令。”
杨纪堂问秋罗:“吃了东西,有力气威胁人了?”
独孤秋罗将口供收进衣袖,伸了个懒腰:“想开了而已,大哥自己找死,谁都救不了——”
说这话时,眼角分明有泪光闪过。
“好了,本姑娘睡觉去了。”独孤秋罗很潇洒地起身,和往常一样走掉了。
明明是同样的步伐,却让人觉得无比沉重。
待她走后,江渔才开口问:“独孤少昱这是小命不保?”
“你想保?”
沉默片刻……
“不想。”当初在皇庄刺杀杨纪堂的人竟然是他——其实不是刺杀,应当是妄图掳人。能用出这种手段,若非自己在场,险些就让他得逞——那样的话,纪堂会遭遇什么,江渔甚至不敢想。
江渔又叹:“和他的恩怨,总算了结了。”
这一回的尘埃落定,是以独孤少昱的丧命为结尾,若非不想让独孤秋罗受刺激,此时的公主府应当是张灯结彩庆祝才对。
嘴里的醋味没消掉,杨纪堂一直在默默喝茶,忽然没来由地开口解释:“我和秋罗打马球,不是什么雨露均沾。”
江渔也觉得自己表现得太小气,纪堂是为了开导秋罗的心情,自己却瞎吃醋,显得很不成熟,这样不好。
刚垂下头想道歉,就听杨纪堂继续道:“与你看马球赛,要有与人比试的底气才行。”
话说完,她就放下茶杯走了出去,江渔只来得及看见她红了一片的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这么久,才知道有名字生成器这玩意,不用榨干脑神经想名字了。
以及,事业线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