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今晚吃夜宵吗？》行走的蒲公英

19、第十九章

　　佩玉从外面端着羊肉羹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两个几乎等高的女子正贴肩而站，头微微侧着，几乎要贴在一起，同样的纤瘦高挑，同样的挺直清正，若非一人着红锦雪缎，一人穿麻布粗袍，看起来就像姐妹一样。

　　佩玉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江渔微笑着放下手中的账册，转过身来。

　　纪娘子从讨论中醒过来，回头时，佩玉已将一碗羊肉羹放在旁边几案上，盈盈道：“娘子今日未用晚膳，恐怕饿了，这里只有羊肉羹，多少吃一点补补身子。”

　　闻到粗制肉羹的味道，纪娘子胃口顿失，捏了捏额头，疲惫应道：“先放着吧，我等下吃。”

　　“是。”佩玉任务完成，不敢多劝，背对着一步步退了出去。

　　江渔一直观察着纪娘子的神情，见她头疼的样子，关心道：“你先解决腹中大事，我们再继续谈。”

　　纪娘子摇了摇头，又转回去拿起账册继续道：“方才还没说完，关于黄油该如何定价的事……”

　　江渔一把夺下账册，认真道：“先吃饭。”

　　或许是她严肃的表情太有趣，纪娘子没有责怪无礼，反而嫣然一笑，道：“并非我不想吃，实在闻之欲呕，这东西要人如何下咽。”

　　凭江渔的鼻子也能闻出那羊肉羹不怎么样，连去腥都没做好，算得上什么美味，换做她自己也不肯吃，在这庄园内，想也不是专业厨师所做，江渔不好多说，转而问到：“你胃口如此差，不来扬楼时都吃的什么？”

　　纪娘子纤手从怀中掏出纸包，玩味道：“江管事，扬楼有项业务，叫做吃不完可以兜着走。”

　　江渔恨不得吐血三升，她这个管事的很少去前堂，还真不知道她派了人打包，而且一共就十一个菜，黄王两位大厨都做腻了，她天天吃还不腻吗？

　　江渔满头黑线，问道：“那……反正都可以打包，你又何苦日日前来。”

　　这话就有说反话的成分了，纪娘子笑道：“别人做的菜，与你做的能一样吗，哪怕得了你真传，始终欠缺了滋味，能入口就不错了。但你的菜总能给我惊喜，我想第一时间尝到，不愿多等。”

　　明知她在抬举哄人，江渔还是越听越高兴，笑呵呵道：“就冲你这话，今日晚膳我包了，来时我见路上有散养山鸡，正好做烤鸡。”

　　真不愧是当厨子的，一路过来先把食材给看好了，纪娘子自然无有不从，笑着拾起账册道：“我且继续思量一番，你若要做烤鸡，就将这羊肉羹倒了吧，免得放在屋中倒胃口。”

　　江渔也赞同，纯天然绿色无污染羊肉被糟蹋成这样，简直不能忍啊，她抄起碗筷往外走，左顾右盼想找个偷偷倒羊肉羹的地方。

　　走了半晌，在路口处发现一只卧趴的大狗，眼如铜铃，黄毛白耳，脖子上一圈长毛，威风凛凛，江渔一见心喜，确认它被拴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连忙走近蹲下。
　　“狗兄，吃肉吗？想吃就叫两声。”
　　“汪汪汪——”
　　“不对，这是三声，要叫两声。”
　　“汪汪汪——”
　　江渔抬起碗，作出一副享受人间美味的模样，深深吸气，又放下逗那大狗道：“狗兄，来，叫——两——声——”

　　那大狗被她反复作弄，鼻孔里喷着气，早就馋得口水横流，偏偏被拴在树上，伸长了脖子也够不着，急得四爪刨地，尾巴乱甩，地上被刨出好几个浅坑。
　　江渔还坏着心眼和它反复拉锯，正所谓恶向胆边生，大狗忽然“呜”的一声长嚎，脖上绳索扯着树干，“呲”一声，树根带着土尘被连带拔起，巨大的身躯猛地扑来。

　　靠！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江渔在心中怒骂这歪脖子树不好好扎根，好在她手脚飞快，丢下羊肉羹，往身后一倒，借势避开恶犬。

　　“噗”的一声闷响，打在脸上的不止土屑，更有木屑，恶犬一个急刹车停下，呼哧呼哧舔食洒了一层浮土的羊肉羹，露出猩红的舌和雪白的牙，更显凶恶。

　　江渔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在此，她忍着倒地的疼痛，双手捏拳，怔怔看着被恶犬拖拽离地的歪脖子树干，浑身冷汗直流，手心都能滴出水来——一只墨色的短箭插在树干上，尾羽颤颤。

　　什么生死一线，什么危机重重，从现代穿越来的江渔何时经历过这些，没被吓晕过去都算好。
　　若非刚才恶犬那一扑，若非她恰到好处的一躲，此时哪还有命在？

　　随机江渔就意识到，来人不会仅仅为了杀自己，论身份论地位，一定是冲纪娘子而来。

　　而纪娘子，还在屋中。

　　怎么办，暗处的杀手肯定还没走远，也不知作坊内是否还安全，纪娘子是否也面临了危险。
　　情急下江渔来不及多想，当今之急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她后背用力一拱，借力弹跃而起，此处树疏草浅，不宜躲藏，江渔生怕哪里来的冷箭要了自己小命，干脆拼了命地往作坊那边狂奔。

　　身后有箭支破空的刺响，江渔提着一口气一路狂奔，这口气不能放，一放就得腿软，她跑得左摇右晃，为的是规避对方预判自己路线。
　　果然，好几支箭纷纷落空，将散养的牛羊山鸡惊得满地乱窜，屋内的人也察觉到外面的嘈杂，有人探出头来。

　　江渔求生欲爆棚，一边狂奔，一边用足全身力气灌进喉咙，叫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石破天惊：“救命啊！有刺客！”

　　马棚里，懒洋洋打盹的马夫拔刀而起。

　　屋内，纪娘子悚然站立。

　　危急时刻，每多一句废话，就是多一分送命的危险，纪娘子并非拖泥带水的性格，她束紧红袍，跃至马棚处，马夫已砍断栓绳，托她上马，佩玉也跟来，三人反应之快，一看就知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意外。

　　“走！”马夫催动马匹，指着山林深处大吼，刺客有劲弩，只有进山才能让弩发挥不出用处。

　　江渔还在一边喊救命一边狂奔，想必刺客意识到已打草惊蛇，干脆转了目标，没再继续针对她。越是这样，意味着纪娘子那边越危险，她心中的不安像个黑洞，吞噬了所有恐惧。

　　“救她！”纪娘子挥鞭指向越跑越近的江渔。

　　“公主贵体要紧！快走！”没有旁人，马夫也顾不上什么掩饰，直接叫破她身份。

　　“救她！”纪娘子手心捏出鞭痕，不容反驳地厉喝道。

　　习惯了服从的马夫咬咬牙，应下催促道：“属下这就去！走啊！”

　　闻言，纪娘子再不回头，跃马入林，如一道红色的闪电消失在茫茫树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