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冷酷无情》西河芦苇

5、病中

　　这些天雨水不断，满街的枯叶被这连绵的秋雨打湿，沉默地蜷缩着，就算人们踏在它身上，它也发不出什么声响。
　　孟倓撑着伞在雨里跑，米白色条绒裤子下半截儿全被泥点覆盖。刚刚早读课上数学老师把她喊出来，在教室外的走廊跟她说许迈已经两天没来上课了，让她去他家看看是什么情况。
　　到了许迈家门口，孟倓收了伞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她把手从门内的小窗伸进去，摸摸挂在里面的锁，锁是开着的，她打开门进去，又重新把锁挂上。
　　院子里一股鱼腥味，堂屋外的门廊上放着只铁桶，孟倓走近看，铁桶里还有两条巴掌大的鱼。
　　这么冷的天还下河？孟倓疑惑。
　　孟倓没进屋，在门廊站定：“许迈？你在家吗？”
　　许迈听见动静从昏睡中醒来，头痛欲裂，喉咙似要冒火，干涩得说不出话。他刚想挣扎着坐起来，孟倓毫无预兆地推开了他的房门。
　　屋里陈设很简单，所有物什一眼便可望尽。一张书桌，一条凳子，一个缺了半扇门的衣柜，还有只能容下一个人的窄木床，许迈就躺在那张床上。孟倓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许迈，唇色发白，感冒削减了他的凛冽，让他看起来有种虚假的温和。一贯的阴冷表情杀伤力在此时也要减半。刘海儿结绺搭在额前，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容貌，长得好看的人连生病都这么好看。
　　孟倓浑身湿漉漉的，帆布鞋和裤子都有泥点。许迈的房间太干净了，每一本书都码得整整齐齐，地面也一尘不染，她有点不好意思踏进去。
　　许迈看了看她，又望向屋外，原来雨下了这么久。
　　他知道自己大概睡了很长时间。睡前吃的半条鱼全被吐了出来，一连几个月只吃鱼，他的铁胃也懂得反抗了。他也没在意，往胃里灌了大半缸白开水就躺下了。
　　孟倓走近他身边，单手覆上了他的额头。她的手指冰凉，跟他额头的温度截然相反。
　　生病让他躲开的动作变得迟缓，孟倓已经完成了测量：“你发烧了，我去买药。”
　　许迈抓起桌上的茶缸，喝了口冷水，吞咽的动作让他的喉咙疼了一下。当这口水促使他成功发出“孟倓”的音节时，孟倓已经走出了大门。
　　又来可怜他了呢，许迈扯了下嘴角，重新躺下，闭眼，随她去吧。
　　再次听到大门响动的时候，他无动于衷，没有力气撵她走，也别想让他承情。
　　他闭着眼听孟倓说：“待会儿你先吃面，吃了面之后再吃药。药怎么吃写有说明，都给你放桌上了。”
　　接着听见孟倓离开，走出他房间外她又停下来对他说：“下午你要是还不舒服就别来学校了，我替你请假。”
　　直到他听到铁门打开又关上，才睁开眼，盯着房梁，窗外的雨还在滴着，几乎要滴进他的心里。
　　从许迈家出来孟倓回了趟家，杜秀玲后两节没课，正在看电视，见孟倓湿着头发，身上一大块泥印子，一边拿干毛巾一边问：“身上怎么搞的？”
　　孟倓早就想好了说辞：“刚刚下课我去小卖部买零食，跑得太快摔了一跤。”其实是去买药的路上跑太快摔的。
　　好在许迈一直闭着眼。
　　擦干头发换了身衣服，孟倓这才回学校。